第八百九十章

    长久的沉默。凯文和伊丽莎白，好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一会儿之后，伊丽莎白才打出一行字：“我差点忘记了，当初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是被义务征召为国家服务，参与了重大而又危险的任务。凯文，你似乎也忘记了这一点？”

    凯文打了个呵呵，然后马上意识到自己打错了字，赶紧补救：“抱歉，我习惯于用这个语气，并没有嘲讽和蔑视李先生的意思。或者说，我是在自嘲吧，早知道自己的错误就是低估了李先生，却还是犯了同样的错误。好吧，我想李先生的耐心也该到极限了，我有个最后的建议，如果不接受，我就只能尽我所能地潜藏和逃亡了。李先生，我还有机会吗？”

    李海很想直接干脆地回他个“呵呵”，但是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他也不想出现什么意外，而对于一个像凯文这样的人，你永远都不能低估他制造意外的能力！“说吧，我在听。”

    “我将以我的名义，在杀手世界的网络中发出信息，宣称我，国王凯文，接下了杀死程的弟弟的任务，永不撤销，不计代价，是九个骷髅的级别！这意味着什么，你可以问问伊丽莎白。”

    没等李海发问，伊丽莎白就在回答了：“哦我的天，凯文你疯了！李海，你要知道，如果发出这样的信息，就意味着凯文将会竭尽他一切的所能，去夺取对方的生命。即便他死去了，如果杀死他的人也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那么他一样也有杀死目标的义务。而如果凯文没法在一年之内完成这个任务的话，他就必须将自己的生命交到你的手中。”

    杀了程潜？一年的时间？李海几乎要心动了！假如这个世界上，有个人是真正令他厌恶到恨不得对方去死，那就一定是程潜！这个人，毫无顾忌地倚仗他的身世和特权，肆意践踏着别人的生活，不择手段也不知道自守，李海自问自己和程潜的所有冲突，全都是因为程潜那无节制的要求，和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的作风而引起的。在王韵母女遭到王豹的攻击之后，李海就看清楚了一件事，自己和程潜，已经不能在这个世界上共存了！

    而这，正是李海和程卫国之间根本矛盾的所在，程卫国绝对不会允许别人杀死他的弟弟，尤其李海还是他一手拔擢起来的！李海一直犹豫的是，他也没办法不顾一切地去干掉程潜，这会让程卫国用尽一切办法来打倒他，而且这一桩也是不折不扣的犯罪，将会使得他现在的大好生活，他好不容易重新拥有的家，都被毁于一旦。

    让凯文去杀死程潜？这似乎是个完美的方案！他能想到，以凯文的手段，一定可以把整件事做的天衣无缝，他还可以令程卫国觉得，凯文是因为事情败露，遭到了程卫国的背叛，所以迁怒在程潜的身上而杀死了程潜，程卫国唯一的弟弟。这样一来，自己竟然可以逍遥事外，坐看自己天空中的乌云都随着程潜的死亡而消散，以后的生活又将是一片明朗晴天了！

    这样的前景，真的让李海心动！可是，心底却总有一个声音，在阻止李海接受这样的提案。他甚至感到有些烦躁，却不知道烦躁的根源来自何处。直到他想起当初，当他想要亲手杀死程潜时，朱莎和林沐晨对他所说的话，李海才恍然，原来阻止他接受凯文的提案的力量，正是来自于他内心的坚持。

    心头有了决断，李海的烦躁顿时一扫而空。他字斟句酌地敲下了“不行”这两个字，凯文马上就急了：“为什么不行？！李海先生，这可以解决你所有的问题，我保证事情会干干净净的，不留任何隐患！以后我甚至可以为你一个人工作，我，国王凯文，不仅能帮你杀人，更能帮助你拓展你的势力范围，让你成为国际地下世界的新国王，甚至是皇帝！为什么，我们有不可解开的个人恩怨吗？我所知道的是，在大西洋号的袭击事件中，你们并没有遭受什么伤亡！”

    从凯文的话中就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急了，以至于连帮李海工作的条件都能提了出来。而且，在李海还没解释他的决定之前，就一股脑儿说了一大堆的话，这也是谈判过程中的大忌，将自己的底线和盘托出，只会导致底线都守不住。

    李海反倒从容了，等凯文打了一堆字，他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抉择。“凯文，我们本来没有太多的私人恩怨，现有的纠纷，也确实不是什么解不开的死结。但是，凯文，你是个罪犯，你策划的针对我的船的攻击，是那样的恶毒和灭绝人性，我不认为我们将来可以站在一起。你知道，我是学法律专业的，在我们学法理学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法律是什么，引用了康德的一句话，这个世界真正令我们敬畏的，只有头顶的星空，和我们心中至高无上的道德准则。凯文先生，我如果接受了你这样的条件，就是违反了我心中的道德准则，你明白吗？”

    这回，是更长的沉默，沉默得李海还以为，凯文已经彻底绝望，放弃了和自己的沟通了。就在他快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居然凯文又说话了，语气简直颓丧到了极点：“好吧，李先生，我想知道，你能给我什么样的建议？或许，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因为我发现，我真的很不了解你。”

    什么建议？李海想了想，他发现自己脑子里居然只能想到一个建议，似乎也是大多数律师会对犯罪嫌疑人说的话：“自首吧，向我们国家的警方自首去，表明你的身份和你做过的事情，这样对你才是最好的，至于该说什么和不该说什么，我想你会比我更清楚。”

    敲完了之后，李海都想摇头。天晓得，之前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他会对凯文这样的人，说出自首这种话来！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杀手头目，代号国王，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法律在他的眼里只是一种可以利用的力量罢了，他会主动将自己交给执法机关么？笑话！那恐怕是违反凯文内心的道德准则的事情吧？

    甚至连伊丽莎白都看傻了眼，她预期到凯文会向李海提出各种条件，来换取他的安全和自由，可是伊丽莎白万万没想到，李海竟然会这样回答，简直把凯文当成了儿戏一样！这会儿，凯文恐怕在电脑那头开砸了吧？反正这会儿，伊丽莎白自己心里也挺别扭的，李海这混蛋，有时候真的是让人很无语，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一块肉下来。现在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凯文看样子是真的完蛋了，接下来就是最后的较量了吧？

    她已经在考虑，要怎么样来周密部署，防止凯文狗急跳墙，造成巨大的损失了，幸好凯文现在是在东方大国的京城，他要捣乱也有限。哪知道，就在伊丽莎白准备下达命令的时候，屏幕上居然又显示出了凯文的话，而且那内容，直接让伊丽莎白的大脑都停摆了一瞬间：“好吧，我去自首，不过我的条件是，你，李海先生，接受我的聘请，担任我的辩护律师，陪着我一道去自首。”

    这，这是什么节奏？伊丽莎白几乎吐血，什么时候我们杀手界的顶级人物，居然要去自首，还请自己的对手帮自己辩护了！这个世界是不是变得有点太疯狂了！但是，当伊丽莎白看到李海的沉默，似乎这个建议，在李海看来并不是那么荒谬，她的大脑迅速恢复了转动。

    很快，联系上下文，伊丽莎白才明白过来，凯文这个条件的恶毒之处，或者说精妙之处。李海拒绝他的理由，是凯文所无法接受的，就是和凯文的私下媾和，违反了李海的道德准则，或者说是李海心中的法律正义。那么，现在凯文愿意去自首，而且聘请律师也是任何被告所拥有的权利，假如李海拒绝了他的条件，不同意担任他的律师，陪同他去自首的话，岂不是就等于李海在自己打他自己的脸？用自己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来打自己的脸，那滋味恐怕是非常难得的吧？这个凯文，果然不愧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国王！

    李海也确实是很纠结，他都没想到，和凯文的对话会走到这种地步，这真的是神展开！或许，正是因为凯文的世界中，所有的力量都不足以挽救他，让他已经面临绝境了，才会回到正常的、平常的世界之中吧？他发现，自己也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理由是什么呢？凯文甚至没有要求无罪辩护，他只是请一个律师而已。以李海的思维敏捷程度，他一时居然也想不到什么理由，来拒绝凯文的条件。

    李海甚至能看到凯文在屏幕那头，不怀好意的狞笑，显然他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吧！刚刚还说得那么光明正大的，让凯文去自首，结果当凯文要求请一个律师的时候，却不能答应下来，这个巴掌甩在脸上，金刚不坏身都承受不住，啪啪地响，火辣辣地疼啊！

    然后，李海的大脑忽然转过了一个弯，一个令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念头，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为什么不能担任凯文的律师？为什么不呢？第八百九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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