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没有路西菲尔灿烂的金发，没有明亮如苍穹的眸子，他站在大海的边缘，风吹响他黑色的衣袍，就像是海浪下的暗礁，朦朦胧胧，隐晦而莫测。
    上帝与他对视半晌，率先移开目光的是路西法。
    路西法望着广袤无垠的大海，淡到疲倦的说道：“让路西菲尔出来，我不想和你说什么。”
    他一说出这番话，上帝就感觉到路西菲尔的灵魂开始反抗。
    他的光耀晨星为了路西法在违逆他。
    心中浮现不是滋味的感觉，上帝温和的按下路西菲尔灵魂，顺便封闭了路西菲尔对外的感知力，暂时征用天使的身躯。重新审视路西法的时候，上帝想要找到路西法和路西菲尔的相同之处，外表不算，性格南辕北辙的两个灵魂，让上帝感到小小的苦恼。
    变坏了，变黑了。
    不过，上帝忽然记起了那个只剩下躯壳的弥赛亚，在第二次洗礼结束后，失去记忆的弥赛亚对他的视线里充满了孺慕。
    一如诞生之初的路西菲尔，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路西。”
    一个称呼自然而然的从上帝口中吐露。
    路西法猛地回过头，视线冰冷之中透露出讥笑的意味，“谁允许你这么喊我。”
    “路西，吾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事情，吾希望你能自愿和吾说。”上帝无视路西法不悦的意见，脚下踩着松软的沙滩，漫步而行，夜晚的月光如影随形，为他披洒下光明的道路，“时间和空间的奥妙，就算是吾也没有完全参透，但是吾知道一件事情，任何奇迹都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本来不想理会上帝的路西法眉心皱起，身体背离了意志，跟了上前。
    “吾不清楚。”上帝并不在意袒露自己不清楚的事情，“这世上总归有些秘密，例如你的重生，例如该隐消失的灵魂，这些都是吾不曾想到的问题。”
    路西法衣袖下的手指屈起，捏紧。
    代价？
    能够让他穿越时间，跨过空间，实现奇迹的存在，还会有谁……
    路西法突然说道：“我本该必死无疑。”
    上帝停下。
    金瞳冷冽的看着他，透着极深的威慑力，“谁能让你死？”
    “没有谁，是我自己不想活下去。”路西法却没有停止这场不是散步的散步，他与上帝擦肩而过，仿佛只为了不落在上帝的身后，不让神灵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有了第一句话，后面的话似乎不那么难以说出口。
    “我与无底深渊融合，意识消散，成为法则的一部分，按道理来说我不可能活下去，无底深渊和法则不也会放过我的灵魂，但奇怪的是我活了下来，还成为了还是人类时期的该隐，这个奇特的身份给了我直接介入创世庆典的可能。”
    “我曾以为，是奇迹让我改变了命运……”
    上帝了然，“现在呢？”
    路西法讽刺一笑，徒增几分凄艳哀绝之美，“可能是哪个高高在上的家伙在施舍我吧。”在沙滩的夜晚，光照不到他的身上，他的指缝里滑过漆黑的长发，冰冷清凉。
    上帝给了他重生的机会，让他改变一场注定的命运。
    最后他还是堕天了。
    这种事情回想起来，就像是一场笑不出来的笑话，偏偏他必须笑，因为他绝对不后悔，自己已经陷入黑暗里，就不能再让路西菲尔走他的老路。
    上帝在他的身后，漠然的声音好似从上辈子传来，“你还在责怪吾吗？”
    路西法没有回头的一路往前走去。
    这种事情——
    已经没有任何探究的意义了。
    没有碍眼的上帝，路西法绕着沙滩散步了一圈，郁气才消散了许多。再走回原地，等待他的就是有着苍青色眸子的美丽天使。
    “路西法。”
    路西菲尔浅笑，把上帝降临带来的不适感忍下。
    不知何时，月光隐去，天空漫天星辰。
    路西法听见了他的呼唤，也听见了玛门的笑声，和哈尼雅、梅塔特隆、贝利亚的声音，世间的纷纷扰扰似乎不再成为他的困扰，他走过死亡，走过重生，来到了路西菲尔的面前。
    以撒旦之名。
    
    
     第327章 战歌一曲
    
    路西菲尔一个晚上都是靠在路西法的肩膀上，等着观看海上日出。这一幕让他想到了他们走下天堂阶梯之时，云海上的金轮升起，晕染了白云和天空的景色。
    每一次回忆，都是美好。
    哪怕是最初在精灵圣地发生的事情，在今日回忆，也多少有些偷情的刺激。路西菲尔知道这些都是路西法想要留给他的东西，对方把世上最好的全部留给他，独自咽下了苦果，将面具戴上，又成为了那个无法无天的撒旦路西法。
    奈宝尼尔还在梅塔特隆怀里打盹，而哈尼雅与贝利亚笑着聊天，玛门坐在沙地上自己玩得不亦乐乎，谁都珍惜着离别前的时光。
    日出的时候，趁着大家都在欣赏风景，路西菲尔主动吻住了路西法，省得上帝再捣乱。
    路西法感觉到撬开齿缝的柔软之物，随即舔过口腔。
    “路西……”吻技不错嘛。
    这些年得到的经验，成功让路西菲尔有了主动的资格，不至于让路西法嫌弃他乱来。身处于大圣堂的上帝面无表情的闭上眼，不去看下界糟心的场景。
    当一吻告终的时候，路西法意犹未尽的看着路西菲尔，手摸着他的大腿，试图滑到脚踝的位置钻入袍底。路西菲尔也有些心猿意马，手臂挂在路西法的脖颈上，手指摩挲着他的后颈，探入背部。奈何上帝随时看着他们，他到底还是个天使，没敢真的和路西法擦枪走火。
    “我要走了。”路西菲尔忍下对情人的隐秘渴望，低声说了一声。
    路西法不满足的舔咬着他的脸颊。
    路西菲尔的脸上温度直线上升，衣袍下，作乱的手来到了触犯戒律的地方。路西法本来还是挑逗一下，结果看见这双苍青色的眼瞳泛起金色，随时有变成金瞳的风险时，他倏然收回手，改为替路西菲尔整理衣袍，把被风吹乱的金发抚平。
    路西菲尔好笑的说道：“你也有怕的一天。”
    路西法轻哼。
    该死的上帝，非要插手他们的事情。
    不分阵营的夜晚是短暂的，待晨星拂晓，日光照亮世界，世界又原本的模样。
    耳边还是玛门脆生生说的“父王”，路西法心情不错的回到地狱，无底深渊感应到他的情绪，用特殊的波动通知新上任的地狱之主，“撒旦，是毁灭世界，或者是延续世界，你做出了决定吗？”
    踏入万魔殿的一刹那，路西法依旧可以问心无愧的说道：“我从未选择过毁灭世界。”
    哪怕是毁灭自己，他都不会毁灭世界。
    法则。
    你听到了我的誓言吗？
    虚空之中巨大的紫色单瞳微动，把路西法走向王座的身影印入眼底。
    它是法则，亦是世界的眼睛，让路西法留在这个世界，它本身就承担了一定的风险。幸好，它的选择是对的，路西法改变了本来的死局，让世界延续的时间更长更悠远。
    【我听到了……】
    苍茫古老的波动代替了无底深渊阴森的波动。
    路西法的视线望向虚空，挑了挑眉，即使看不见那只传说中的世界之眼，他也没有在意，反正法则和上帝基本是一路货色。曾几何时，自己曾经一心一意钻研世界本源，渴望见到法则，让法则告诉他世间一切秘密，如今想想……只是由于执念罢了。
    他想要知道上帝为什么舍弃他，知道了反而是一场更深的绝望。
    他果然是棋子——
    在那个被舍弃的那一方。
    路西法用死亡破局而出，再次深陷光暗平衡的局面，心甘情愿。这一世他不为上帝，仅仅是为了路西菲尔，他需要找到其他平衡光暗的方法，不能再用生命去任性。
    圣战，是他的第一个实验方法。
    他从衣袖伸出的手指勾着一条链子，链子的另一端坠着黑色的恶魔之角，尖角的地方折射着幽冷的寒光。这是他从路西菲尔身上拿到的礼物，路西菲尔也没有问他为什么非要它，任由他从脖颈上摘下。路西法把恶魔之角放到唇边轻舔，似乎还能品尝到路西菲尔的味道。
    “呜呜——”号角声低沉的响起。
    这一声，好似握住武器的战士在粗喘着气，心跳如鼓，进入备战状态。
    路西法在王座上微微仰起脖子，黑发滑倒肩膀后面，露出白皙优美的脖颈。号角在唇边吹响，从简单的几个音符变得激烈起来，他渐渐吹奏起地狱的战歌。
    高昂的时候撕破长空，欲与天争！
    压低的时候，心都要炸裂，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吐不快，直逼得双眼疯狂。
    战！战！战！
    厮杀！掠夺！永不停息的仇恨！
    这是属于地狱的仇恨！
    从第九层背叛地狱扩散的声音掀起无数恶魔的心灵巨浪，恶魔号角高歌一曲，声波震动地狱，一路朝上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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