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说:锅匠,裁缝,士兵,间谍作者:约翰·勒卡雷字数:3534更新时间 : 2017-07-31 03:4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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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尔穿着牛仔布制的衣服,浑身发抖,抱怨自己晕眩而不适。有好几次,他得躺到床上以便止住鼻血。他已长出一些疏疏落落的胡子,有关准不准他用剃刀的问题显然曾引起过纠纷。

  “振作起来。”乔治说:“你不久就会离开这里了。”

  前来沙瑞特的途中,乔治竭力记起裴杰岷、爱娜和捷克的情报组,他甚至带着种公事公办的模糊观念走进彼尔的房间,他认为,他好歹都应该代表公正人士来调查彼尔一下。结果他反而有一点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从来不了解彼尔,而现在则嫌太迟了。他也对彼尔的身体状况感到生气,但是当他指摘那些警卫时,他们都佯装不知情。更令他生气的是,才第一天他们就放松了他坚持采取的严密保护措施。他要求见“训练所”的所长,所长没空,他的助手则装聋作哑。

  他们的第一次谈话有点保留,而且内容平凡。

  他想请乔治把寄到俱乐部的信拿来给他,想请乔治告诉叶普溪进行跟卡拉交换情报员的事,他还要一些擦鼻子用的卫生纸。彼尔解释,他流鼻血的习惯与悔恨或痛苦无关,那是对他所谓的卑鄙的审问员的一种生理反应。他们坚持彼尔知道卡拉所吸收的其它人的名字,决定要在他离开前逼问出来。此外有一派说法,主张“乐观者俱乐部”的范史维在替“马戏团”物色人选的同时也替“莫斯科中央”当“谍探”。韩彼尔解释道:“说实在,象这么偏执的人你有什么办法?”尽管他体虚力弱,但依然没法向他们说明他是这一级中唯一的一个。

  他们在庭园散步,乔治发现一些令他几乎绝望的事情,那就是不论日夜,都没有人在附近巡逻。走了一圈后,彼尔要求回营房去,在那里,他撬起一块地板,取出几张上面满是些难解文字的纸张。这些纸令他想起了爱娜的日记。他盘腿坐在床上把它们逐一分类,由于姿势和暗淡的灯光,他垂下前额的头发几乎碰到纸上,此情此景,他几乎觉得自己又回到六十年代老总的房间里,看见彼尔懒洋洋地斜靠在椅子上,为了争取英国更大的光荣而提出一些看似很真实却无法实行的计划。乔治并未费神去做笔录,反正依照正常的情况,他们的谈话都有录音。彼尔开始替自己说了一段很长的辩白,乔治事后只记得几句。

  “我们活在一个基本问题才最重要的世纪里……”

  “美国已没有能力执行自己的改革……”

  “英国的政治状况跟世界事务无关,而且在道德上没有发展能力……”

  在别的情况下,乔治说不定会同意彼尔说的大部分话。其实,使乔治疏远的是“曲调”的差异,而不是“音乐”的本身。

  “群众在资本主义的美国经济压迫下,已达到连苏联政府也预想不到的地步……”

  “冷战始于一九一七年,其实最残酷的战争还在我们前面,因为美国在冷战结束时的夸大妄想症,会驱使它在国外获得更大的进展……”

  他谈的不是西方的没落,而是贪心和闭塞所引起的死亡。他说他极恨美国,乔治看出这话不假,彼尔认为秘密情报局是唯一能衡量一个国家政治是否健康的标准,而且是唯一表达这个国家下意识里之想法的方法。

  最后他终于谈到自己的事,他说在牛津时。他确实是个右派,而在战时,个人的立场并不重要,只要与德国战斗就可以了。他说,一九四五年后有一段短时间,他对英国在世界上所扮演的角色还算满意,但后来逐渐觉得这角色太过微不足道。他的看法是怎样的和如何改变的,还是一个谜。他也指不出一生中的哪件事情对他造成了历史性的伤害,他仅知道如果英国退出这个世界,鱼价一元也不会改变。他常在想下一次考验来临时他愿意靠在哪一边?在长时间的自省后,他终于承认,如果某一个集团必须获胜,他希望获胜的是东方。

  “这是种非常富有美学观点的判断。”他抬起头来解释说:“当然,部分是道德的判断。”

  “当然。”乔治温和有礼地说。

  他说,从那时起,到他把一切努力用在建立信仰前,他只是在等待适当的时间来到而已。

  这是第一天的收获。彼尔的唇角出现白色的沉淀物,而且又流起鼻血来,他们约定在明天同一时间见面。

  “彼尔,如果我们能谈点细节,那会更好。”乔治在他离开时说。

  “这样啊,嘿,对了——替我去看看珍妮,好吗?”彼尔又躺在床上止鼻血。“随便你怎么说,只要你做个了断。”他坐起来写了张支票,放入一个棕色信封里。“说我给她付牛奶钱。”

  他大概发现乔治对这简短的话不大放心,于是补充说:“我不能把她带走,对不对?即使他们让她去,她也会成为一个可怕的负担。”

  在同一个晚上,乔治照着彼尔的指示,坐地下铁到肯特区,在一个外表仍保持古式的马场里找到一幢小房子。一个穿着牛仔裤、面貌平庸的女郎为他开门,房子里有股油画和婴儿的气味。他记不起自己是否曾在韩彼尔的家里遇见过她,所以他一开口就说:“是韩彼尔叫我来的。他很好,不过我替他带了些口信来。”

  “天呀,”那女郎柔声地说:“要来的终于来了。”

  客厅很乱,从厨房门可以看见一堆吃用过的餐具,看来她是把所有餐具都用过后再一次洗干净。地板上没铺什么,只有些以蛇、花、昆虫为画面的长型幻觉派绘画。

  “那是彼尔的《米开兰基罗的天花板》,”她闲谈地说:“只是他不会得到米开兰基罗那种难过的背病。你是政府人员?”她边问边点燃了一根香烟。“他告诉我他在政府机关工作。”她的手在抖,眼睛下有黄色的污点。

  “呃,是这样的,让我先把这样东西交给你。”乔治一边说,一边探手到内袋,掏出那个装有支票的信封给她。

  “面包。”那女孩说完这两个字后,就把信封放在她身旁。

  “面包。”乔治说,用以回答她自嘲的笑。然后,也许是由于他的表情有点怪,或由于他说这两个字的方式很特别,令她拿起信封拆开来看。里面没有字条,只有张支票,但那张支票就够了;乔治从他坐着的地方,可以看到支票上的数字是四位数。

  她有点手足无措,走过房间去到火炉边,把那张支票和几张食品杂货账单一起放入炉架上的旧罐子里。然后到厨房冲了两杯雀巢咖啡,但只端了一杯出来。

  “他在哪里?”她面对他站着问道。“他又去追求那个讨人厌的小水手了,对不对?这是他给我的遣散费,对不对?嘿,你可以把我的话告诉他……”

  乔治见过这种情形,突然想起几句熟悉的话。

  “彼尔一直担任国家机要的工作。那是我们不能谈的,对你也一样。几天以前,他因一件秘密任务出国去,预定要离开好一段时间,甚至几年,上面不准他把离开的事告诉任何人,他希望你忘记他。我真是非常抱歉。”

  才说到这里,她就爆发起来。他完全不知道她说什么,因为她胡言乱语,而且尖声大叫,楼上的婴儿听到她的声音后,也开始哭叫起来。她在咒骂——不是针对他,甚至不是针对彼尔,只是瞪着眼咒骂——她想知道还有谁,到底还有谁还能再信任这种政府?不久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乔治注意到墙上有几幅彼尔以女郎为主角所画的画,有几幅已大功告成,和他早期的作品相比,这些画有种拘束、听天由命的特性。

  “你不喜欢他,对不对?我看得出来。”她说:“那你为什么替他干这件肮脏的工作?”

  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直接和能马上说出来的答案。在回到水湄街的途中,他再次觉得有人跟踪他,于是打电话结孟德皑,把他觉得出现过两次的一组计程车车牌号码告诉他,并叫他马上展开调查,但这次,孟德皑已外出,要到午夜后才会回来。乔治睡得很不安稳,才五点就醒过来。到了八点,他已回到沙瑞特,发现彼尔心情开朗。那些审问员没再来烦他,所长告诉他,交换的事情已获得双方协议,预料明天或后天就可以启程。

  他的要求含有告别的意味:他剩余的薪水和代他拍卖杂物等所有的钱,都请替他寄到莫斯科的诺迪银行转交给他,这家银行也会代收他的信件。在亚诺芬尼画廊还有几幅他的画,包括他早期在大马士革任职期间画的水彩画,乔治能不能替他安排送过去?然后,就谈到怎样掩饰他的失踪。

  “拖长一点,”他建议;“说我出任他职,说得愈神秘愈好,拖两三年,然后宣告出局。”

  “噢,我想我们还有办法处理,谢谢你的建议。”乔治说。

  自从乔治认识他以来,彼尔第一次关心自己的服装问题。他希望让人看起来有点来头地到那边去,他说:第一印象是十分重要的。“那些莫斯科裁缝根本不可理喻,他们会把你打扮得象小官吏。”

  “对。”乔治说。其实他个人认为伦敦的裁缝也好不到哪里去。

  “噢,还有一个男孩。”他漫不经心地补充说:“一个水手朋友,住南丁山。最好拿个几镑去堵住他的嘴。麻烦你用那些钱替我办这件事好吗?”

  “当然可以。”

  他写下一个地址,然后以同样友好的态度,谈起乔治昨天所谓细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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