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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藤修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已经是深夜了吧?警察署里非常寂静,气温也下降了。他疲劳得闭着眼睛。在他的眼险里,出现了绵延的群山,这些山就像故乡轻津的群山一样。而后又出现了湖。他在半梦半醒地状态中想:这湖就是十和田湖吧?
3
真渊预定从10月4日星期五早晨开始把素陶装入龙窑里。到装窑的那一天大约还有二十天。在装窑前的二十天里,真渊和中泽工作得更加起劲了。
从9月8日以来,真渊的日记本一直是一个字也没有写地放在那里。这样的事情,自从早奈美和真渊开始在一起生活以来,一次也没有过。就是在烧窑之前的心情极度紧张的日子里,或在连续两昼夜片刻不歇地烧龙窑,只能利用暂短的时间打个盹的时候,他也要在打盹之前拿起笔来写日记,好像写日记能使他的精神安定似的。日记对他来说,是他的每天的重要记录,是他向早奈美发出的沟通心灵的唿唤——
“为什么你最近不写日记了呢?”
早奈美有多少次想这样地问一问真渊吧?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把这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说出来。她预感到:如果她一旦问了这件事,那么至今一直装得很平静的真渊的脸就会立刻充血变红,会提出令她感到可怕的饱含着憎恶和轻蔑的反问。
“你还能若无其事地问我这件事吗?我真没想到你是那样一个没有廉耻的女人!你问一问自己的良心吧!我还能再写日记让你这样的女人读吗!”
可是,如果真渊因为看破了中泽和早奈美之间的关系而不再写日记的话,那么他为什么不制裁中泽呢?本来应该把中泽赶出去,可是——?
不,是真渊对中泽故意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吧?对早奈美也是这样吧?
真渊打算这样继续装作什么时候呢?最后他又要怎么做呢?不得而知。他不在日记本上写一字,并对他们两人保持着沉默,这只能解释为:他在采取什么行动之前,正在思考着,正在犹豫着吧?
早奈美发现自己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无意中使用了“对他们两人”这个说法。这个发现使她产生了绝望,一瞬间眼前变得漆黑一片。所谓“两人”,通常就是指真渊和自己,可是,又在什么场合例外过呢?
可是,回过头去想一想,在真渊去札幌的那一天,也就是那个难以忘记的8月23日的下午,中泽那紧迫的追问突然钻进了早奈美的心灵的深处,他的舌头分开了早奈美的两片嘴唇伸进去了。就在她允许了中泽的那一刹那开始,与其说中泽和早奈美之间的关系有了变化,莫如说真渊和早奈美两人之间才发生了决定性的质变,而且这个变化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奈美更加认清了这个事实。
(你太坏了啊!因为是你把我留在家里自己去了札幌……)她走到了这一步,感到极端的悲伤,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9月23日的晚上,像以往一样,在八点十五分左右吃完了晚饭,走出餐厅的真渊没有进起居室休息一下,就直接进了书斋,关起了门。
在早奈美开始整理餐桌的时候,中泽帮着把餐具送到了洗物池里,对她说:“那么,过一会儿再去散步吧!”
他把这个非常深沉的声音留在了早奈美的耳边,径自上了楼。最近,真渊因为早上起得很早,白天又过于劳累,所以显得更加疲劳,晚上最迟也是在九点半回卧室,很快便睡了。于是,中泽在十点多再走下楼来,请早奈美与他一起去散步。可是,在九月的下着雨的寒冷的夜晚,他就和早奈美在已经烧起煤油取暖炉的起居室里谈话,然后他把早奈美带到阳台上,在这里与她拥抱一会儿。两个人的谈话,没有什么固定的话题,谈过各自的生活经历,中泽也谈过自己走过的一些窑场等。中泽也问过早奈美:是否希望把他们的谈话这样继续下去呢?但是他从来没有强迫过她把他们的谈话继续下去。他也许在屏息地等待着一个将要降临的什么。
早奈美整理完餐厅以后回到了隔着一条走廊的起居室,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报纸。她虽然在看着报纸,可是却在有意识地听着书斋里的动静。书斋里没有一点声响。
她还记得:在桥口他们完工的9月8日那天晚上,真渊在晚饭后进入了好久没有进过的书斋。因为增加了书架,所以他一定是为了整理书籍而才进去的吧?第二天一看,书还照旧放在地板她想:那些书籍的整理,可能要放在工作房的工作告一段落以后,可是第二天,真渊进入了书斋以后仍然很长时间没有出来。这种情况,最近少了,以前,他偶而要写文章,或者要把突然想到的图案画下来,而会长时间地在里边工作。当他在书斋里工作的时候,早奈美很少去打扰他。
早奈美一直在注意地观察着真渊。从9月8日以来,几乎每天晚上,真渊都要在去卧室之前进入书斋。他一般要在书斋里关着门鸦雀无声地呆上三四十分钟。
他在做什么呢?
早奈美从报纸上拾起头来,正要注意地听一听书斋的动静的时候,门突然开了,真渊从里边走出来。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在一起,这使早奈美一瞬间感到全身紧张,可是真渊却用那双含笑的已经凹陷下去的眼睛看了看她。
“你怎么了?有些吃惊的样子。”早奈美问。
“不,不会那样的,……最近,我在读书啊!”
“喔,在投入工作的时候,看看别人的作品集,读读回忆录什么的,能使情绪稳定啊!”
“是啊!可是,你说过:现在眼睛有些疲劳,怎么能再看书呢?”
“因为,不能看得时间过长啊!少读一点书,还可有催眠的作用呢!”
“……”
“你也早点睡吧!在烧窑前还要来年轻人,那时你就忙了,所以现在要好好地休息。”他撩了一下前边的头发,和蔼地笑着向早奈美点了点头,躬着瘦长的身子走进了卧室。
真渊那副双眉下垂眼角已有绉纹的笑脸,深深地留在了早奈美的视网膜上。但是,他的微笑,他说出来的话,无不令早奈美感到空疏。在他习惯地用手撩起前额的头发时,他的手指尖上沾着像墨水一样的蓝色污迹,这是为什么呢?
他方才在写信吗?也许他忘记了让早奈美把信送出去而还放在桌子上吧?
早奈美打开了书斋的房门,开着了电灯。这是一间有十六平方米的洋式房间,右侧和正面设有书架。前几天,因施工而放在地板上的书,大部分还仍然那样放着。他还没有开始整理这些书。在正面墙壁的阳台那一侧,放着写字台。早奈美向这张写字台走去。有点神经质的真渊把写字台整理得非常干净,既没有书,也没有信封。只在写字台的有端放着他自己作的厚厚的文具盘、墨水瓶和一个带温度计的镇尺。
在文具盘里放着两支自来水笔。早奈美伸手拿起了真渊平时爱用的那支粗型的黑色笔。因为是一支旧笔,所以真渊总是沾着墨水使用。早奈美拔下了笔帽,把笔尖送到灯下看了看。她还用手指摸了一下笔尖,在手指尖上留下了墨水。原来笔尖上还带有墨水。
真渊一定在这里写了什么——早奈美一边放着自来水笔,一边这样想着。他写了什么呢?……不会是日记吧?
她的想象在继续着。真渊每天晚上一天不缺地在上床前写的东西,除了日记之外还会有什么呢?对,就是日记。从他不再往那本放在卧室里的日记本上写日记的那天起,他就在这里开始写属于他自己的不再给早奈美看的日记了吧?
她拉开了写字台的抽屉,一点一点地翻看着抽屉里的东西,可是里边没有新的日记本。在书架上吧?常言说:往往把最需要隐藏的东西,随便地放在谁都能看得到的地方,反而更安全。
早奈美一本一本地查看着书架上每一本书的书背。也细细地看了书与书之间是否挟着笔记本,也把放在书筐中的书拿出来看了。在早奈美把那么多的书架的书和堆放在地上的书都看完的时候,起居室里响起了脚步声。早奈美走出了书斋,对着瞪着眼睛感到意外的中泽也作出了一副类似先前真渊的那种笑脸。
第二天,当两个男人都去了工作房以后,早奈美再次走进了书斋。
早奈美又进一步考虑了这个问题。真渊不会把他的日记本放在一个能那样容易找到的地方。一定是他把日记本隐藏在了一个什么地方。说不定,他就是为了让木匠给做那个隐藏日记本的地方而才对书斋进行了改造吧?原来他不想请木匠来家里做工,可是后来竟亲自打电话给桥口,让他们早一点来。这也说明他有自己的意图。
早奈美花了比昨天更多的时间细致地查找。她甚至把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地抽出来细细地查找,还检查了书架后的墙壁,可是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甚至刚刚修补过的地板,她也查看了。同样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也看了每一个画框背面,这里当然也不会有了。这样,早奈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桥口受真渊的委托,想出巧妙的办法,在什么地方做了一个暗格。其精巧的程度很难被外行的人看破。在哪里都发现不了真渊的新的日记本,这不就证明了这个暗格的精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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