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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态度已十拿九稳,认定了秋长风必定赴约。
月过中天河映月,柳梢依依话相思。
如此风月,浓浓的情怀,兼又带分神秘色彩,任何一个男子似乎都很难拒绝这种邀请。无论如何,只要是男人,总是要去看看。
秋长风好像不是男人,只是立在那里,冷淡道:“我素来懒赴没因由的约会,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
那丫环船头一怔,见秋长风真的走远,不由得焦急道:“秋公子,你要逼死奴婢吗?”
秋长风略带错愕,止步道:“此话何解?”
那丫环苦笑道:“我家小姐早听媚娘姑娘说起秋公子的事情,一直想要见见公子。奴婢夸下海口,说若请不回公子,就要投河自尽的。”秋长风听到“媚娘”两字的时候,已然动容,皱眉道:“你家小姐认识媚娘?”那丫环见秋长风有松动的意思,抿嘴道:“是呀,不但认识,还是好朋友呢。”
秋长风目光微闪,点头道:“那好,烦劳你带我去见你家小姐。”
那丫环又惊又喜,忙道:“谢谢秋公子赏脸。”等秋长风一上船,她立即荡起双桨,向河心划去。
花国论后会已散,曲终人散,繁华的秦淮河上虽还是灯火点点如星落,但多少带了分清冷的味道。
本来花国论后之后,还有盛会,但因汉王之故,就算什么风流才子也是早早地退却,不敢触犯汉王的逆鳞,又如何敢醉酒狂欢?
秋长风见前方画舫碧绿的栏杆,朱红顶盖,灯火几点照在海蓝的船舱上,少了分胭脂的靡靡,却多分胸襟豁然的开阔。
小船划到画舫旁时,秋长风眼尖,见到雕花的窗子内,有宫灯明亮,有一女子正托腮望着灯火。
虽不过是惊鸿一瞥,但秋长风早看出那女子风姿之佳,可说是他生平罕见。
等到了画舫之上,引路的丫环掀开湘妃竹帘,客气道:“秋公子,小姐就在里面,请你进去吧。”
那画舫门前有个翠绿鸟笼,可鸟笼中并没有飞鸟。
秋长风瞥见,眼中闪过分诧异,但转瞬泯灭。舱门前悬着两盏纱帐绢灯,上面仿佛刺着人物故事,秋长风只是抬头看了眼,就已举步进入舱内。
湘妃竹冷,那秀丽精雅、如梦如幻的船舱内,却弥漫着柔轻的香气。
有飞凤铜制香炉内,燃着令人心醉的瑞脑香。香气轻弥,让这如梦的画舫上,更添了分倦懒醉人的味道。
船舱内坐着个女子,如云的秀发,托腮纤纤的玉手,只是一望,尽显楚楚的风情。那墨染般的秀发有缕垂在莹白的手上,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丽色。闻竹帘声响,那女子并不站起,只是托腮向秋长风望来。
那剪水秋瞳只是一转,秋长风却如同被射中了一箭——箭带惊艳。
惊艳的让秋长风都有分讶然。
云梦公主也很美,但和媚娘比,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但媚娘和这女人比,又显得太过成熟沧桑。媚娘风情无双,望向男人的时候,可融入那男子的悲欢喜怒,可那女子似乎不用风情,只用一双水波惊艳、黑白分明的眼眸,就让人沉湎其中、忘记一切。
那女子见了秋长风,并不站起,只是轻笑道:“这位想必就是秋公子了?”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丽色,自有一番难描的意味。
秋长风叹口气道:“你不认识我,却派丫环来找我,倒也是怪事。”
那女子终于起身,嘴角虽有笑容,可眉心似乎有些蹙着,这样的美人,又有什么哀愁?她就用西子捧心的姿势走过来,低声道:“妾身不认识秋公子,但却听别人说过秋公子的大名事迹……”
秋长风目光闪烁道:“媚娘?”他虽这么问,但心中知道绝非这个答案。他了解媚娘,也知道媚娘绝不会对别的女人提及他的事情。
那丫环的邀请,本有问题。
他来这里,本就想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那女子笑而不答秋长风的提问,又道:“妾身知道秋公子实乃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想汉王威风八面,秋公子竟能对他依法行事,只凭此一点,就让妾身倾慕的无以复加,想见一面。”
秦淮风也轻了,月也柔了。此情此景,有个女子轻轻地对个男子述说着倾慕之意,那男子若不醉了,肯定是痴的。
秋长风不痴也不醉,双眸明亮,只是盯着那女子道:“我从不信美女爱英雄的事情,更何况,我从来不是英雄。我也知道秦淮河的水或者不同,姐儿却没什么两样,都是爱俏爱钞……”
那女子听到这里,笑容有些僵硬,神色突然有了些哀怨。她好像发现,在秋长风面前,似乎一切都变得简单直接,直接的甚至让人尴尬。
秋长风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道:“既然我不会相信你是喜欢我,那你就不用兜圈子,可以把找我的用意径直说出来了。”
那女子轻轻一笑,笑容中多少带了分幽怨,“秋公子猜不到吗?”
秋长风目光闪动,突然道:“汉王船上的事情才发生过,你就已经知道,显然是有人对你提及此事。这么说……你方才说的别人,是荣公子他们?”
知道那船上的事情,只有汉王和荣公子、孟贤等人,知道媚娘的事情,显然也只有荣公子。孟贤显然不会认识这种女人,汉王也不可能说出此事,这么算来,答案简直就是三减二那么简单。
那女子又笑,笑容中多少带了分钦佩之意,“秋公子果然神机妙算,这都想得到了。”
秋长风喃喃道:“原来他们是感激我在汉王的船上,对他们的一番维护。可我不明白,他们若真要谢我,为何不亲自前来呢?”
那女子剪水秋波凝在秋长风的脸上,又近了一步,呼吸细细,幽香可闻,“秋公子为何大事明白,小事糊涂?难道妾身代表他们来谢公子,还不够吗?”
不知何时,她几乎要靠在了秋长风的身上,娇喘细细,本是略显冷艳的脸上,突然带了分晕红。这种娇羞的神色,更易撩拨男人的身心。
秋长风似乎也被眼前绝艳的女子打动,锐利的眼神带了分迷雾,突然笑道:“我明白了,只要有钞,要买这秦淮河上的姐儿还是不算困难。荣公子等人感激我,因此用钞买了你一晚,而你找我前来,就是为了完成荣公子等人的吩咐,想要报答我?”
他复杂的事情一想就明白,可简单的事情反倒想了半天。
那女子似也觉得好笑,掩嘴道:“秋公子终于懂了。”几分娇羞、几分自信道:“虽只一夜,但妾身相信,定让秋公子满意而归。”
秋长风似乎变成了呆子,半晌才道:“你如何才能让我满意呢?”说话间,他突然伸手出去,拉住了那女子的手。
那女子的手……虽是冰冷,可被秋长风一拉,轻哼声中,不待秋长风再有举动,就火一样的投在了秋长风的怀中。
那女子依偎在秋长风怀中,微闭着眼眸,红唇微启,睫毛轻颤,摆出任君摘采的举止。她虽无举动,但这一幅如画如诗的风情中,却不知埋藏着多少红粉如雪,英雄寂寞……
秦淮河上夜深深,水榭楼台歌舞沉。
不知许久,那女子终于睁开了双眸,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带了分不解。
歌管平江,娇颜在怀,秋长风还是立在那里,却没有近一步的举动。那女子倒真有点读不懂依偎着的男人,轻咬红唇,问道:“公子还等什么?”
秋长风反问道:“我要做什么?”
那女子一怔,几乎要笑了出来,如玉的纤手轻轻地摸在秋长风的胸膛上,柔声道:“公子堂堂个大英雄,大豪杰,此生不知有多少女子倾慕,更不知经过多少欢场,难道到了这里,竟不知道要做什么?”
秋长风目光一闪,突然道:“还未问姑娘的芳名?”
那女子轻垂螓首,依偎在秋长风的怀中,低声道:“妾身……云琴儿。”
秋长风闻言不由得耸容,似乎也从未想到过,眼前这绝艳的女子就是云琴儿。
秦淮河花国论后,云琴儿若非汉王的缘故,几乎就成为了花后。她虽未为花后,但眼下也是四妃之首的身价,不知道多少男人钦慕,想要做入幕之宾。想到这里,秋长风忍不住喃喃道:“荣公子等人倒是大手笔。”
云琴儿娇羞一笑道:“但妾身却觉得,得见秋公子,真的三生有幸了。”秋长风皱眉道:“荣公子他们肯用这种手笔,只怕不是酬谢我那么简单……”
云琴儿闻言,脸色微变。可秋长风似乎没有留意,只顾着自语道:“难道说……他们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需要我去解决吗?总不成他们得罪了汉王,却让我去当说客调解?”
云琴儿轻轻摇头道:“这些事情,妾身如何能够知道呢?”
秋长风微微一笑,“那你知道什么?红拂夜奔,文君当垆?”
云琴儿目光一闪,略带惊奇道:“秋公子如何知道妾身喜欢这些典故呢?”
秋长风望着云琴儿道:“在下不才,恰巧在舱门前的纱灯上见到了这两个典故。”
云琴儿有些意外地看了画舫外的纱灯一眼,微笑道:“秋公子真是心细。”
秋长风微笑道:“这画舫上的灯儿我看了不少,灯笼上却多是绘制裴少俊和李千金、张生和崔莺莺,诸如此类的风流韵事,而琴儿姑娘却是与众不同,看来琴儿姑娘虽身在秦淮,却向往红拂、文君之女子,可谓是个真性情之人。想必姑娘内心也是向往卓文君、红拂女之流的勇敢了。”
秋长风说的裴少俊和李千金、张生和崔莺莺,正是大明眼下最流行的戏曲《墙头马上》、《西厢记》中的两对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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