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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卓芳礼和游氏都赞同卓昭节的推测,两年前秣陵酒珠一案多半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当时卓昭节限于年岁和阅历,加上又是九死一生的经历,根本无暇多想,卓芳礼与游氏又离得远,只凭书信到底只能窥得真相不足百一。
如今三个人静下心来一一核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存了疑心在先,顿时觉得此事疑点处处,怎么看怎么不简单。
旁的不说,那时候都认为陈珞珈与已死的赵维安离开岭南往秣陵,是为了寻找谢盈脉,向她追索三人师父共同的遗物。
但卓昭节亲耳听陈珞珈与谢盈脉争执,陈珞珈提到了谢盈脉在三人师父死后,曾在西洲为其守孝三年,孝满之后,才往秣陵投奔表姐伍氏的,而陈珞珈与赵维安为何要等这三年、不去西洲?
若说这两人念及师父的养育授艺之恩,那又何必追到秣陵也不肯放过谢盈脉?
这样想来,陈珞珈与赵维安一到秣陵,还没寻谢盈脉,就去抢夺酒珠也很不对劲,先不说她一个江湖‘女’子,加上赵维安也不过多一个帮手,连秣陵府都对付不了,哪里来的胆子招惹雍城侯世子、纪阳长公主爱孙这样的贵人?
最紧要的是,陈珞珈和赵维安离开岭南到秣陵,那是为了找谢盈脉,这才是他们到秣陵的目的,这个目的还没达成就先去抢.劫——即使他们走的是黑道,当时手头紧,但到都到了秣陵了,不是还有谢盈脉可以打主意吗?
没见到谢盈脉就做下大案,官府追查起来,他们哪里还有功夫去找谢盈脉慢慢儿磨?
毕竟陈珞珈与赵维安若不是抓到了卓昭节这个人质,即使两人联手也奈何不了谢盈脉——也不是说奈何不了,毕竟当时满城都在搜捕盗窃了酒珠的贼人,谢盈脉与他们师出同‘门’,虽然对敌经验少,但即使以一敌二,短时间内想把谢盈脉拿下也不太可能,一旦招了衙役到,即使衙役武艺低微,但却人多势众,耗也能耗死陈珞珈与赵维安!
所以现在想一想,当初这件酒珠案本身就处处透着古怪!
既然疑心上了祈国公,逆推上去,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祈国公府的设计,看似一个寻常江湖中人的陈珞珈其实早就被祈国公府所收买,她与师兄赵维安北上秣陵,根本就是打着找师妹算帐的旗号,为的就是对付宁摇碧!
按着祈国公府的设想,很有可能是这样——
当时宁摇碧随苏史那邀了游若珩、卓昭节去明月湖勘察枫潭,既然宁摇碧身边有祈国公府的内‘奸’,甚至在船上就对他下了手,消息传给陈珞珈也不奇怪。
这是祈国公府的后手,用在船上的内‘奸’若是无法得手,那么宁摇碧从明月湖回了秣陵,还有陈珞珈与赵维安等着他!
只不过,行刺宁摇碧可不容易,这位世子是最不怕排场大的,凭什么时候身边基本上都是‘侍’从如云,而且还有很多是异族奴仆,尤其是月氏族中送过来的下人,包括苏史那在内,因为申骊歌的缘故,个个对宁摇碧忠心耿耿。
就算他身边还有‘侍’卫,然而这些‘侍’卫也不尽然都能够被祈国公府收买,毕竟纪阳长公主的态度在那里,雍城侯也不是摆设。
所以内‘奸’不能得手的话,外人行刺那就更难了。
以陈珞珈的武功,想直接杀过这些保护宁摇碧的人去取宁摇碧的‘性’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她需要一个机会,靠近宁摇碧、刺杀宁摇碧的机会!
卓芳礼沉思良久之后,缓缓说出这个推论:“七娘被掳恐怕不见得是意外,恐怕……是在某些人的算计之内!”
卓昭节立刻明白了父亲话中之意,骇然变‘色’:“我就是陈珞珈靠近……靠近九郎的机会?”
“不错。”卓芳礼点了点头,冷笑着道,“你外祖父会带上你,是谁的主意?谢盈脉的表姐——这谢氏岂不就是陈珞珈的同‘门’?那伍氏出的主意,让你有了参与到明月湖一行的机会,船上就那么大,苏史那与你外祖父都已年长,九郎‘性’情跳脱,肯定与他们说不来,以他的身份也没必要去敷衍那两位,下人的身份不足以让他一直解闷,所以他闲极之下,定然是寻了年岁仿佛的你说话玩乐,这么几日下来,不说深‘交’,到底能够有点‘交’情的,何况……你不是还从湖里救了他?”
游氏脸‘色’难看,接话道:“正是这个理儿!你纵然水‘性’不错,但那内‘奸’都能够在苏史那的眼皮下把九郎算计到湖里去了,还差补上几刀吗?恐怕湖上的刺杀完全是个幌子,不过是为了让九郎欠下来你的人情!”
卓昭节吃吃道:“母亲,若是他们有机会杀了九郎,做什么还要留手?”
游氏正要回答‘女’儿,卓芳礼已经嘿然道:“这也不难解释,七娘忘记纪阳长公主了吗?”
纪阳长公主一向就偏心二房,雍城侯只有宁摇碧一个儿子,还是纪阳长公主亲自抚养长大的,视同珠‘玉’,何况即使是寻常人家手足相残,做大伯的使人杀害侄儿,长辈痛心之下岂能不追究一二?
纪阳长公主对雍城侯府的偏心,那是几十年来都出了名的,祈国公再怨怼,碍着长公主的辈分与身份,终归是要有所忌惮,也就是说,祈国公府再怎么盼望宁摇碧出事,却决计不敢公然下手,毕竟长公主即使做不出来杀了长子为孙儿偿命的事,但当真伤透了长公主的心,对祈国公也不是好事。
而船上的‘侍’卫很容易就可以被查出来与祈国公府的关系……
所以祈国公府在两年前安排的,很可能船上的谋害是虚晃一枪,牺牲几个‘侍’卫故作谋害失败,但让卓昭节救下宁摇碧——江南差不多人人会水,何况卓昭节打小跟着游若珩出‘门’垂钓,捉鱼‘摸’虾的事情也没少做,只要留心打探一下,并不难得知她会水。
如此卓昭节救了宁摇碧,宁摇碧虽然纨绔霸道,但也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那么他被卓昭节救了一次,有朝一日遇见卓昭节落难,他会不救吗?这种霸道的纨绔最好面子不过,因为不会水,被个小娘子救了,哪里会不想亲自还回去人情?
所以在屈家庄畔的小河边,宁摇碧发现卓昭节后,按理来说是不可能不救的,那么一救,就有陈珞珈的机会……
然而卓昭节疑‘惑’的问:“但……父亲,陈珞珈驾着那艘小船经屈家庄旁的小河意图入明月湖也许是她故意的,可饮渊却是我引下来的啊!”
卓芳礼哼道:“你引下饮渊的簪子还不是她留给你的?你觉得她既然夺了你其他钗环,会故意留你一支簪子么?”
卓昭节沉‘吟’道:“可是当日她主要想杀的却是我,后来她跳水逃生,最后也是给了我一下子,没有想杀九郎呢。”
卓芳礼皱起眉。
“何况拿簪子反‘射’夕阳引饮渊下来找麻烦,我也是灵机一动,是之前偶然遇见过九郎,记下了他随口说的一句猎隼的本‘性’。”卓昭节继续道,“所以父亲,我想是不是还有旁的隐情?”
“难说的很。”卓芳礼想了半晌,道,“那陈珞珈跳水之后……就那么逃走了?”
“大约是罢?”卓昭节偏头想了片刻,道,“我不大记得了,那日我被吓得不轻,上岸之后,一直到次日醒来前,都是浑浑噩噩的。”
游氏‘露’出心疼之‘色’。
卓芳礼到底是男子,虽然听了这话也心疼‘女’儿,但却并不因此忘记了正话:“那么这里面的内情大概也只有九郎那边清楚了,但如今他既然不想说,又涉及到了宁家内部之事,虽然你们定了亲,到底没过‘门’,即使过了‘门’,这事也不是我们能问的……”
他平静的道,“但如今在长安,除了九郎,也不是没有旁人能问。”
“谢氏,教你琵琶的那个小娘子,如今不是就在昌乐坊?居然还与适之扯上了关系!”卓芳礼冷哼了一声,“念在适之的面子上,我也不请京兆去请人了,明日让府里的护卫带人过去请她们姐妹并那姓屈的士子来府里,说清来龙去脉罢!”
兹事体大,又涉及到了宁摇碧的安危,卓昭节虽然对谢盈脉印象极好,然而在卓芳礼‘抽’丝剥茧的分析下也不禁摇动了,毕竟,当时觉得自己能够逃出生天实在是命大,如今想一想,饮渊的习‘性’,是宁摇碧在船上直接说出来的,当时虽然没有‘侍’卫在游家包的船上,但游家的下人、船家都在的,那时候谁也不会觉得宁摇碧提到的那句话有多么重要——可后来那船家不是转头就找不到了吗?
所以不管是宁摇碧身边被祈国公府收买的内‘奸’去套话,还是另外的人……宁摇碧既然说过饮渊憎恶刃光,会把钗环返光误认,那么筹划整个计划的人若知道这一点,定然也会把这种可能列进去考虑。
因此卓芳礼所言,引得饮渊从空中落下来的那支簪子,未必不是陈珞珈故意留下的,不是没可能。
实际上江南水路众多,陈珞珈独独选择了屈家庄旁的小河这一条,也足够使人生疑了。
这么想的话,谢盈脉和伍夫人嫌疑都不小,因为卓昭节被班氏看得紧,虽然在秣陵长大,时常也跟着游若珩出‘门’,但那都是在城内,城外之所以认识屈家庄,还是因为白子华的事情。
可白子华的事……不就涉及到伍氏了么?
伍氏当时不要白家千金为酬谢,卓昭节也不能不赞她一句有骨气,可若她是为祈国公府做事的,另外有比千金更大的好处拿呢?
比如说,屈谈打算赴来年会试,屈家庄是纪阳长公主的产业,祈国公作为长公主的长子,既然能够把人手安‘插’到宁摇碧身边的‘侍’卫上,焉知不能安‘插’到屈家庄里去?
卓昭节凝眉细思,仔细回忆白子华一事中,是否也有祈国公府的痕迹。
若是如此,那当真是白白喊了这两年的阿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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