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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国公被这样骂着,到底也要分辩几句,沉声道:“儿子自知做的不如二弟与侄儿,自是不敢奢望母亲……”
“你还有脸来怪本宫?”长公主大声道,将榻沿拍得砰砰作响,冷笑着道,“说得仿佛你多么忍耐知礼一样,你若是但凡对本宫有那么几分尊敬,今日连本宫都没说九郎什么,你在这儿甩什么脸‘色’?你以为九郎不尊敬你,那你在这些晚辈跟前就尊敬本宫了吗?你说!”
“儿子知错。”祈国公显然也明白过来,在只讲自己的道理的长公主跟前,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认罪与请罪了,因此说了这话,就俯身磕了个头。
他一跪下来,大房诸人也不敢继续坐着,纷纷跪倒为祈国公求情。
内中一个卓昭节看得有几分眼熟的‘妇’人壮着胆子道:“祖母且息怒,父亲素来孝顺祖母,绝无不尊敬祖母的意思,方才说九弟,也是因为……因为今儿个本是九弟妹敬茶之日,而九弟妹来得过晚,父亲……父亲这几日身上有些不好,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宁摇碧已经嗤笑了一声,轻描淡写的道:“‘九弟妹来得过晚’,难道昭节是一个人来的?她今儿个迟到是因为本世子耽搁的,按照‘女’子出嫁从夫的规矩,正是守规矩的表现,倒是四娘你从前没出阁的时候不是最喜欢看那些郎才‘女’貌相约后‘花’园的话本,最喜欢的便是那些个带着无知小娘子家‘私’奔的书生,那样的不规矩你都不在意,还欣赏得很,和‘私’奔比起来,今儿这样的小事又算个什么?你也好意思说?”
宁家四娘子宁瑞婉听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用力掐了把手腕才忍住嚎啕大哭的冲动,眼眶到底红了,哽咽着道:“九弟你够了!那都是多少年前不懂事的时候戏言罢了,你心心念念的记到现在还要提,是什么意思?我今儿可是专‘门’回来看九弟妹的,你就一点姐弟之情也不念吗?”
“我又没说不是你不懂事时候的戏言。”宁摇碧一脸惫懒,似笑非笑的道,“你既然做了又怕我说做什么?你‘私’下里说我那么多的事情我有同你计较过吗?”
宁瑞婉直接掉起了眼泪:“早知道你这样,我今儿个才不回来!”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跑,欧氏见着大急,又碍着长公主在,不敢亲自去追,看了眼身后使‘女’,使‘女’觑了觑长公主的脸‘色’,就待要壮着胆子起身去追,不想长公主一拍榻沿怒道:“把她给我叫回来!”
当下吓得那使‘女’重新跪了回去,另有‘侍’者领命而去,半晌后,硬拉了哭哭啼啼的宁瑞婉重新回到堂上,跪在长公主跟前大哭道:“祖母,我今儿特别回来看九弟妹的,九弟方才那话也太伤人了点,当年祖母不是说过谁也不许提那件事情了吗?”
“你既然知道九郎说话直接,谁叫你没事找事的把话往他新‘妇’身上扯?”宁摇碧三言两语气得堂姐无脸再留,长公主哪里还不知道缘故?她一点也不心疼孙‘女’,冷冷的道,“你倒是会挑软柿子捏,打量着新‘妇’昨儿个才过‘门’,这会子正是害羞面嫩好欺负的时候,然而你自己嫁的夫婿不如九郎待他的妻子体贴,难道还不许九郎护着他的妻子吗?你又说不过他,这不是自找的是什么?自己惹了事情收拾不了,就负气往外跑,当本宫在这儿是专‘门’看你回来置气的?”
宁瑞婉听着祖母字字句句诛心的话儿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个不停,伤心道:“祖母最是喜欢九郎,如今九郎有了新‘妇’祖母自也是护着的,孙‘女’又算什么?”
纪阳长公主虽然最疼宁摇碧,也不在乎旁人说她偏心,但不知怎的,她就是听不得大房这么说,之前祈国公什么都没说呢,她就翻了脸,如今宁瑞婉委屈之极之下失了口,长公主登时勃然大怒!
“一般是本宫的骨血,一般是本宫所出,为什么本宫喜欢戡郎喜欢九郎,却不喜欢你们?你们自己怎么就不想一想自己哪儿没做好,讨不了本宫的高兴!倒是一个个红着眼睛盯紧了戡郎和九郎,嘀嘀咕咕的说本宫偏心,说戡郎和九郎不好——你们好?你们是个好东西,就会在这儿疾贤妒能!就不会自己做个好的样子来叫本宫看了欢喜?!”
“就和那些落榜的酸儒一个样子!”长公主打断了祈国公将出口的话,指着他大骂道,“自己考不上,就说世无伯乐,别人考上了,就是小人得志,全天下就数他最有才华最能干最能救世济国,旁的人但凡比他强就全是走了旁‘门’左道!旁‘门’左道若当真那么多,早就成了正道了!本宫告诉你!本宫如今还有这点儿随心所‘欲’的能耐,就爱宠着戡郎和九郎,又怎么样?你们看不惯眼,往后就别到本宫这里来!本宫如今身边还有几个伺候的人,横竖不是离了你们大房的奉养就活不下去!”
卓昭节并冒姑等人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剽悍且蛮横的长辈,目瞪口呆之余,都是不约而同的看了眼宁摇碧,心中俱是一个念头:有其祖母必有其孙,到底是长公主养大的!
纪阳长公主发了这场脾气,祈国公府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得好的,祈国公尤其被骂得惨烈,他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不敢还嘴,只默默听着,尔后不住磕头祈求长公主息了怒罢了,一直到长公主骂得尽了兴,才冷哼了一声,道:“这茶也没什么好敬的了,他们不喝这一口茶也渴不死——你们把见面礼留下,都先走罢!”
之前祈国公当着一干晚辈的面,尤其是二房的晚辈和新进‘门’的侄媳的面丢了这么大的脸,早就是求之不得速速离开,他一告退,祈国公府余人自然也没人想多留,尤其是宁瑞婉,简直是憋屈的几‘欲’吐血,哭得眼睛都肿了,被使‘女’扶着才勉强行了礼。
见其他人都匆匆走了,卓昭节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想,如今这样就算敬完了茶么?可按着规矩新‘妇’过‘门’是要将长辈们都敬到的——然而有长公主发了话,料想……应该……这么……就……可以……了……吧……
又听长公主转过头,面对宁摇碧时已经满脸慈祥的笑容,好像刚才不问青红皂白发作长子一家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温柔的道:“九郎这会过来,早饭定然是无心好好用,本宫的小厨房里做了燕窝,一会正好与你媳‘妇’都喝一些。”
宁摇碧理所当然的享受着祖母的‘精’心呵护,点头道:“方才为了去见父亲,早饭并没有用,祖母这儿若是有点心,再给我们些可好?”
长公主一听,立刻就怪上了次子,道:“你父亲越发的胡闹了!不过是一碗茶,非要催着你们做什么?他今日又没什么事情,等一等又怎么了?居然催得你们饭也不吃,这怎么成?回头本宫替你说他!”当下就叫人去备饭。
宁摇碧沉‘吟’道:“拿点点心来就成,叫圣人与皇后多等了却是不好的。”
“都依你。”长公主见他坚持,这才勉强道,又不忘记赞他一回,“到底是本宫的九郎知礼!”
卓昭节:“……”
如此使‘女’匆匆送进燕窝和点心,伺候着宁摇碧和卓昭节用了,又听长公主说了一番体贴心疼的话儿,看他们‘精’神都恢复了奕奕,长公主这才放他们去大明宫觐见谢恩。
兴宁坊基本上可以说就在大明宫的正‘门’外,马车是早就备好了的,纪阳长公主为圣人最礼遇尊敬的胞姐,因着她的缘故,雍城侯与宁摇碧时常出入宫闱,大明宫前的守卫对宁家的车马都十分熟悉,如今又都晓得昨日雍城侯世子娶了两年前圣旨赐婚的敏平侯府的小娘子,今日是要进宫谢恩的,车过宫‘门’,为首之人抱拳一礼便放了行。
马车沿着纵街一路缓行——到得紫宸殿附近一问,咸平帝与皇后如今都在蓬莱殿里等着他们,便继续往北,照例到蓬莱殿前停下。
卓昭节这两年没少奉诏进宫,陪伴皇后与太子妃说话,如今对这蓬莱殿也算熟悉了,到了这里,许是因为之前在纪阳长公主处的未被追究,长公主又已经打发人过来说明过,知道帝后向来是极看重长公主面子的,倒是放松了许多。
果然进殿之后叩谢圣恩,咸平帝与淳于皇后都没提他们迟到之事,各赐了喻意美好的见面礼,咸平帝打趣道:“都说男才‘女’貌,如今朕看着丹墀下这两个孩子,俱是光耀四壁的人物,倒有些男貌‘女’貌了。”
就勉励宁摇碧,道,“虽然你天资高,也有几分才学,但究竟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从前你正当年少,也未成婚,朕想着二姐最疼的晚辈就是你,少年人么,谁年轻时候不轻狂个几年呢?也就未曾多言,但现下你已成家,便当收拢心思,往后还是要好生读书,考个功名——虽然你有爵位,然而到底正经科举出来的岂非更加光耀‘门’庭,也使二姐欢喜?”
淳于皇后微微颔首,也在旁道:“如今是正经的丈夫了,往后妻子儿‘女’,一生荣辱都系于你之身,你本是聪慧之人,并非没有功名福分的那一类,如今放纵,即是轻视耗费上天所赐的天赋,这岂是正理吗?何况你如今荣耀皆来自于长辈所赐,你妻子所享之尊崇,亦是如此,到底只躺在前人的基业上不能寸进,总是坐吃山空,也于脸面无光,不信你问世子‘妇’,是不是更想看你金榜题名争到的光彩?”
宁摇碧笑着道:“臣领圣人、皇后训诲。”
“可不只是训诲,你得记在心里才是!”淳于皇后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道。
这时候辰光已经到了午时,咸平帝与淳于皇后又勉励了两人一番话,就留了他们赐宴。
说是宴,其实也就是四个人用,不过是比着平常留饭的例子加了几道馔食罢了,用毕之后,宫人递上茶水,正说着闲话,眼看就要到两人告退的时候,外头有人进来禀告,道:“太子妃来了。”
皇后道:“大约是为你们来的。”
卓昭节不禁面上微微一红,果然太子妃进殿后,与帝后请了安,便笑‘吟’‘吟’的道:“臣媳想着这两年常叫了昭节陪伴跟前,到底也是看着这孩子长了两年的,今日她进宫来谢父皇与母后,臣媳也想凑个热闹。”
皇后笑着道:“你是送好处来的,谁会不要呢?本宫与陛下也想看个热闹。”
太子妃备的却是一株宝石盆景,乃是翡翠为干,雕琢成树,树梢头挂了累累的宝石果实,计是四样,枣子、‘花’生、桂圆、石榴,因此就有个极讨口彩的名头叫做“早生贵子”,又因为石榴也含着“多子多孙”。
这会殿上之人,包括卓昭节都是见惯了富贵的,这么一盆盆景倒也没有什么惊‘艳’的感觉,但太子妃亲自送来,宁摇碧与卓昭节自然要谢过,如此再和帝后寒暄几句,看了看天‘色’,宁摇碧便领着卓昭节告退出宫——这一日要忙的事儿,可算就剩最后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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