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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当日,殿上之事,自是迅速传遍长安!
卓昭节大吃一惊!也不管顽皮的长子宁夷旷偷偷扯了自己衣袖擦口水,‘花’容失‘色’的问宁摇碧:“这是真的?!”
“是真的。”这会屋子里的下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只留两人一起逗着子‘女’,气氛极是温馨,宁摇碧换了常服,因才沐浴过,还有些湿意的长发拿锦带松松缚着,俊秀之中透着随意,他坐在卓昭节身后,揽着妻子的纤腰,另一只手却任‘女’儿宁夷徽抱着——双生子如今都会走路了,且是极热心的时候,只是还不大稳当。
往往走着走着,就摔了下去。倒比之前还不会走时更加需要着紧看着。
虽然地上铺了极厚的氍毹,不怕他们摔着,但宁夷徽摔了几回,还是默不作声的腻到父亲身边,抓着父亲的手指借力,挨着夫‘妇’两个坐的榻来来回回的走着,这样可轻省多了……宁夷徽因此走的非常起劲。
卓昭节胡‘乱’搂着长子,心急如焚的问:“这怎么可能?!”
因着同在外祖父家长大,然而游家对待两个寄养外孙的态度的悬殊,任慎之这个表哥在卓昭节的印象里,便始终是斯文俊秀、‘阴’郁怯懦八个字,未想有朝一日,他竟然成了皇孙贵胄!
而且这个皇孙贵胄的身份,还是如今的两位皇孙争储揭发出来的!
这一瞬间,卓昭节心中成千上万个念头同时浮起!
最悬心的一个,当然是游家和卓家会不会因此被卷进去?
宁摇碧也知道她的心思,安慰道:“你放心罢,圣人是不会赞成伤害任慎之的,回头恐怕还会封他个爵位,虽然往后不可能重用他,然而一世荣华却是跑不了的。”
卓昭节心‘乱’如麻,却敏锐的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这事儿……你之前知道?”
“……你记得李延景么?”宁摇碧沉‘吟’了下,不答反问。
虽然朝上延昌郡王就提到了李延景,然而这件事情传出来,还没传得很详细,卓昭节茫然道:“什么?”
“当初你说你受过李延景的气,又说他与咱们大姑姑说的根本不一样……我便想着替你出气,着人去查了他。”宁摇碧平静的道,“原本我只想找些他的麻烦,不想却查出了些疑事。深入下去,就发现他与许镜心千丝万缕,两人有意无意,都对秣陵特别的关注。我本来以为他们是延昌郡王那边的,便暂时住手,留上了心。结果之前任慎之北上,他们顿时就关心起了敏平侯府……我这才知道他们真正关心的人是谁,任慎之表面上的身世与他们毫无关系,我岂能不疑?然后几次下来就查到了他乃齐王血脉一事。”
卓昭节低叫道:“你!你查到了为何不说?!”
“说了就麻烦了。”宁摇碧叹道,“不然为何如今揭发他身世的会是延昌郡王?你想如今社稷安定,圣人贤德之名广传四方,难道还怕齐王复生吗?更不要说齐王的一个孙儿了。纵然有些余孽,又能拿圣人如何?”
顿了一顿,他嘿然道,“但现在延昌郡王把任慎之的身世一揭‘露’,东夷山之议就是想不议也不成了!之前为避嫌疑,也是与唐三争斗里没必要,到底上头两层长辈都看着,唐四手里半个将领也无,倒是唐三那边,连太傅都是支持他的……这也算是最后一搏了,横竖唐三再不拼命,即使太子立刻登基,他也很难把早已深入人心的唐四赶下去!”
卓昭节惊慌失措道:“照你这么说,祖父他?”
“敏平侯会不会被拖下水,还要看他自己。”宁摇碧平静的道,“不过兵燹不是那么容易起的,东夷山打起来也不简单,不说地势和仲崇圣本身的才干,就说西域那边的局势,月氏等族,固然已是大凉羁縻,但……前朝时候他们何尝没向中原称过臣?可后来前朝衰微,这些胡族还不是立刻翻了脸?大凉如今国富民安,倒也不是无力镇压他们的野心,然而到底是折损之道。尤其帝后年长,不‘欲’朝中生变,是不会轻易给延昌郡王这个机会的。”
闻言,卓昭节心下稍安,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拢了拢,忐忑的问:“你说这话,到底有多少把握?我怎么听着,咱们家……或者说我娘家、外祖父家,这回都被拖下了水?却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帝后、重臣现在都不愿意讨东夷,最想要的结果是以任慎之齐王之孙的身份,劝仲崇圣投降。”宁摇碧淡淡一笑,道,“实际上仲崇圣虽然把东夷山一守几十年,可山上之凄苦,想也知道。从前他不愿意投降,道是不肯负了齐王之恩,也许确实有这个缘故,但更多的是畏惧圣人的处置。假如任慎之去劝降的话,一来他可以借此保了名节,好罢,之前背叛先帝之命,他本也是叛将了,但叛了又叛总归名声更差的;二来圣人若能容任慎之,自不会轻易加害他这个昔日齐王麾下之将。所以有任慎之,招降仲崇圣的可能不小,除了太子和延昌郡王,朝中上下怕都希望可以兵不刃血。”
卓昭节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一抹笑‘色’道:“那延昌郡王如今可是亏了一把了,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此事的?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怕是回头要气得呕血了!”
在她想来既然这么多人都反对发兵、尤其是帝后也反对,那延昌郡王这次却是劳而无功了——这也是宁摇碧要她这么想,实际上宁摇碧此刻心里想的却是:“唐三被压制这些年,忽然来了这么一手,岂会不料到帝后与朝臣们的倾向?他这么做,当然是有把握推动兵戈之起的,比如说……”
“若任慎之暴毙宫中,没了劝降仲崇圣的人,也断了仲崇圣投降的两个理由,加上唐缘在殿试之时当众揭发,事情已经被提起,东夷山,就是想不打也不成!以仲崇圣的才华,寻常将领去了也是丢脸,必得古、欧等人出面,是也不是?”蓬莱殿里,散朝之后,圣人即可命子孙都随驾到此,淳于皇后早就得了宫人禀告,帝后相见之后,皇后劝说圣人进内休憩,将事情‘交’给自己来处置——圣人一走,皇后便是勃然大怒!
听着皇后震怒的喝问,太子与延昌郡王均是额上冷汗滚滚,太子擦着额汗,勉强笑道:“母后,父皇既然说了三日之后再议此事,儿臣怎会做这样的事情?何况任慎之乃齐王血脉等证据,宝奴那儿是早就收着的,三日之后再议也不怕拿不出来证明,又何必再……”
淳于皇后冷笑着道:“你给本宫闭嘴!本宫现在想问唐缘!”皇后目光如电,扫了眼延昌郡王,延昌郡王顿时一颤!
只听皇后喝道:“你是几时知晓任慎之身世的?!”
“回皇祖母。”延昌郡王小心翼翼的道,“是昨日敏平侯之子卓芳涯至孙儿的郡王府求见,告知此事,孙儿……”
“敏平侯之子卓芳涯?”淳于皇后虽然年事已高,记‘性’却不坏,立刻想了起来,“这卓芳涯好像是沈氏所出?”
延昌郡王道:“是。”
“嘿!”皇后想说什么却住了口,淡淡的道,“说下去!本宫倒要听听,这卓芳涯文不成武不就,废物一个,却是如何知道这等大事的!”
延昌郡王定了定神,才能继续道:“卓芳涯道,此事他也是偶然得知,皆因卓家四房的岳家侄‘女’、侄婿如今亦在长安,借宿于卓家!而这侄婿姓白,名为白子静,亦是这次殿试中榜之人!他之胞姐与姐夫,早先因伤入京求医,这伤,与游家却有关系……”
淳于皇后皱着眉听到这里,实在不耐烦了,喝道:“闭嘴!谁要听这些麻烦的?你只管说任慎之的身世!”
“……是!”延昌郡王接二连三的被祖母呵斥,越发惶恐,斟酌了下才敢道,“白子静的姐夫林鹤望去年年末打算携眷属归回江南,因此正月里与妻子一起到卓家辞行,结果看到了两个‘女’子……尔后卓家隔日就把那两个‘女’子并身契送到林府!”
眼看皇后就要动怒,延昌郡王慌忙道,“皇祖母,任慎之的身世,即是这两个‘女’子所言!”
皇后眼中‘露’出诧异之‘色’,道:“既然被用来赠人,那应是婢子之流,如何知道这样的大事?”
“皆因这两个‘女’子乃是任慎之去年至齐郡参加秋试时带回来的,卓家对外说她们乃是任家大夫人跟前的使‘女’,任慎之回长安时,任家大夫人担心他途中伺候的人手不足,特意给了他。实际上,这两个‘女’子却是任家大夫人的亲侄‘女’!因卓家四房不满任家处置任慎之婚事之事,不肯承认,这才硬‘逼’她们自认奴婢,以保全‘性’命!”延昌郡王沉声道,“而任慎之的身世,自然是从任家大夫人处听来的!”
“这么说来任家也是齐王余孽了?”皇后冷笑,“但本宫所知,这任慎之在任家过的可是很不好!连他父亲和名义上的亲祖母,都早早去世!只剩孤儿寡母后甚至在夫家完全站不住脚,不得不跋涉归回游家,以求托身!这样的余孽是齐王的旧部呢还是齐王的旧仇?”
延昌郡王恭敬的道:“皇祖母,孙儿认为,这正是任家试图掩人耳目、‘迷’‘惑’视线之举!若任家不知任慎之身份,为何当初会放游氏带着任慎之离开任家?恐怕是怕被追查到蛛丝马迹,这才故意排挤游氏,让其携子远下江南,彻底避开朝中视线!”
淳于皇后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圣人早在齐王兵败之后就下旨赦免齐王子孙,纵然查到,也不会伤了任乐,照你这么说,莫非圣人当初下的不是赦旨,却是赶尽杀绝的旨意吗?”
皇后最是支持真定郡王,延昌郡王想说什么做什么,皇后当然是处处与他过不去,这话把延昌郡王问得顿时噎住了。
见这情景,太子忙道:“母后所言极是,所以宝奴以为,任家狼子野心!否则何必故意隐瞒齐王血脉?”
“任家既知此事,又一瞒多年,如今为何却又透‘露’给了任家大夫人的侄‘女’这样的外人知道?”淳于皇后并不更给儿子面子,依旧冷冷的问,“你们这话说得通?老实点儿‘交’代罢!”
太子小心翼翼道:“母后,是这样的,那两个‘女’子父母双亡,不得已寄居任家,被任家大夫人许与任慎之后,本以为终身有托,然而任慎之以侯府比任家更为富贵,不愿意娶任家所聘之‘女’,刻意推脱……”
“他若是早知道自己的身份,敏平侯府又算什么?”皇后再次冷笑,“封王是不可能,但随便打发个爵位以向天下表示你父皇的宽容大度……他需要羡慕侯府?”
皇后摆明了努力挑着刺,太子与延昌郡王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觉得,有点说不下去了……
好在一直陪伴在旁的真定郡王轻声劝解:“皇祖母莫要生气,孙儿想,父亲与兄长也不会无的放失,此事经过仿佛颇为复杂,恐怕其中别有内情……”
真定郡王一劝,皇后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这一幕看在太子与延昌郡王眼里,心情越发的复杂。却不知道真定郡王这么说时,心头也忧虑得很:“贺姑姑为什么会使眼‘色’让我劝和?可见皇祖母还是想听完的,但父亲既然出了手,必然有不小的把握……接下来若是事情对我不利,我却要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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