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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噶还糊里糊涂的,老沈就一巴掌拍醒了他。
“封岩那孙子到底什么意思,见了我奶奶说不认识,让俩保安给堵外边了。”老沈扯着嗓子故意给陈噶难堪,“合着你们自己请来的人,你们自己都认不全呢?封岩还当个屁的队长啊,这么不负责任,这工程直接完犊子吧!”
“奶……奶奶?”
陈噶还在这称呼里绕不过来。
司笙很自然地接过话:“用不着这么客气。”
“……”
回味过来,陈噶脸色一下就垮了,青一阵白一阵的,心想司笙还真有脸接下这称呼。
老沈黑着脸摆手,“少跟这儿套近乎。”
陈噶:“……”谁他妈想套这个近乎了!还不是有脸皮厚的上赶着在应!
暗自腹诽着,陈噶面上却不敢跟老沈闹翻,按捺着脾气道:“队里人不少,封队事情又多,这些事都是我联络的,他可能真不认识司小姐。”
老沈一眼就瞪过去,“叫谁小姐呢?你他妈想膈应谁呢?”
“那,”明知他在故意找茬,陈噶只得舔着脸问,“姑、姑娘?”
“叫姐,”老沈皱皱眉,看了司笙一眼,说,“笙姐。”
“……笙姐。”陈噶艰难出声。
看着司笙那张年轻面孔,只觉得自己承受了太多委屈。
“行了,”司笙没想抓着陈噶出气,见老沈把人折腾得快哭了,适可而止,拿起放地上的背包起身,“我住哪儿?”
松了口气,陈噶忙道:“在三楼,我带你过去。”
他刚想走,老沈起身就踹他一脚,在他腿软茫然回头时,老沈冷着脸看了眼司笙手中的背包。
陈噶反应过来,脑子一片浆糊搞不懂眼下情况,只得糊里糊涂地去给司笙提包,然后恭敬地将这二位爷请上三楼。
他掏出钥匙递给司笙,同时介绍道:“项目组就你和银大师两个女的,房间少,所以就将你们俩安排在一起了。”
司笙蹙眉,“两张床?”
“对。”
陈噶点点头。
你想一张床,人家银大师还不一定乐意呢。
“银大师是女的?”司笙垂下眼帘,只手抄兜,淡淡地问了一句。
司笙发了一条“明晚到”的消息就再也联系不上,陈噶正憋屈着呢。而银大师是女的、年轻貌美的事在他们圈堪称大新闻,结果司笙竟然不知道……
陈噶没忍住,憋着满腔怨气开了口,“笙姐还没通网呢?”
司笙眸色一凉。
不待她做什么,老沈猛然上前一步,推了陈噶的肩膀一把,“什么意思啊,不会说话呢?!”
陈噶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连退两步稳住了,想壮胆跟老沈杠上。可一抬眼,就对上老沈杀气腾腾的眼神,一下又将满腔怒火压了回去。
唇角翕动,陈噶低声道:“抱歉。”
司笙看了老沈一眼。
老沈才收起凶狠的神情,后退一步,但嘴上却跟陈噶放话:“说话别阴阳怪气的,我奶奶愿意来是你们的福气。甭不把人当回事,某些自称为银大师的人,手上有没有活还不一定呢。”
老沈还生着气呢。
当司笙御用工匠那么久,银大师是谁他还能不知道吗?
本以为他们口中的银大师就是司笙,他还兴致勃勃跑去看,结果见到一个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女人,都不带拿正眼瞧人的。他这里还憋着气呢,陈噶这话阴阳怪气的,正怼他气头上了。
“……”
陈噶想反驳,但欲张口又忍住了,拧拧眉便低头不再说话。
*
陈噶口中的银大师不在房间,但满屋都是她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的香水味儿,墙上挂着她的高档外套,阳台一排她的鞋子,以及遍布各地的生活用品。看得出是个奢侈又爱美的女人。
司笙打量一眼,将背包往空床上一扔,就跟着老沈去了他房间。
老沈跟封岩住一起,封岩不在,现在就他一个人。司笙有事想跟他说,去他房间比较方便。但这人来人往的,见老沈把她带到房间里,眼神都怪怪的。
老沈是大老粗,没注意。司笙看到了,没当回事。
“那个银大师,见过了吗?”
将门一关,司笙没往里走,直截了当地问。
“见过了。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女人,跟奶奶您差远了。”老沈一边说着一边将椅子搬过来。
司笙扫了眼椅子,问:“封岩碰过?”
“这……”
老沈思考这个问题,不敢随便说“没有”,但想必是坐过的。
司笙看出来了,皱起眉头,“不坐,嫌脏。”
“那行。这儿配不上您。”老沈从善如流地说着,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在拍马屁。
司笙挑眉,“说说那位大师。”
“哎。”
老沈麻利儿应声。
他道:“年龄我瞧着不大,三十左右吧,但人高傲得近,不讨喜。据说是从湘城那边来的……哦,姓井,叫井念。”
司笙眸色沉了几分,问:“湘城来的,姓井?”
“哎,没错。”老沈点头,“怎么,奶奶听过?”
司笙没回应,而是道:“她怎么证明自己是银大师?”
老沈斟酌了一下,“这个说来话长……”
井念是主动找到封岩的,自称是机关术圈最近炙手可热的银大师,明确跟封岩说想加入这个项目为祖国做贡献,免费。封岩自是听过银大师名字的,得到消息后主动去找井念,两人谈了几个小时。
具体聊了什么不知道,但传出来的就是井念当着封岩的面组装了一个机关玩具,质量跟银大师的作品相当。而被誉为“无法复制”的银大师作品,拆开后就无法复原,井念能做到这一点即可证明一切。
此外,井念表示那些作品并非她一人制作的,而是有她爷爷的参与。现在爷爷过世,她后续制作有心无力,所以安城拍卖会才没有后续作品跟上。
“这女人太贼了,”老沈恨得咬牙切齿,“扯什么爷爷过世,不就是证明自己能力不行吗?到时候帮不上什么忙,还可以说‘你们对我期望太高,要是我爷爷在就好了’。这不是糊弄人吗?”
司笙耸肩。
“真踏马越说越气,我现在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就想动手撕了。屁本事没有,架子还挺大。”老沈真是气急了,手指骨节咔擦咔擦作响。
吐槽完,他问司笙,“奶奶,她冒充你,咱弄死她呗。”
“有的是机会。”司笙挑眉,“先看她想做什么。”
老沈没好气道:“她还能做什么,不就是因为机关术火了,苏家那个叫苏秋朗的凭借机关术成了名誉教授,眼馋,所以出来顶替你,赚了名声再赚钱,有什么捞什么。”
司笙没有解释,继续问:“她有说她爷爷的情况吗?”
“听了一耳朵。”老沈回答道,“说是曾拜师于一个姓易的高人,后来自立门户,但没立个什么来。反正搁在湘城,属于他们知道苏家,苏家都不待见他们的水平。这次就借着‘银大师’出世了。营造了个‘隐世传人’的身份,吹得还挺高大上的。”
“易……”
司笙勾了勾唇。
对上了。
易中正来自湘城,是为了易外婆才来的封城。因为在湘城没有别的亲戚朋友,也就是没根在,所以易中正一直没有回过湘城。
易中正很少跟司笙说易家机关术的事。
井念能仿造她的机关玩具很稀奇,但如果……是同出一脉呢?
沉吟了下,司笙摸出手机跟老沈道:“我去打个电话。”
“行。”
没有出门,司笙来到阳台,将电话拨给秦融。
“秦爷爷。”
秦融笑得爽朗,“难得啊,我们笙笙竟然有空给我打电话。”
司笙道:“最近有点忙,改天去看您。”
“又要画来送人情?”秦融笑了笑。
“……”想到确实做过不少这样的事,司笙一噎,手指蹭了蹭鼻尖,轻咳一声才道,“是想问您一点事。”
“跟你外公有关的?”秦融一语戳破。
“哎。”
“你先问,我看能不能说。”
司笙无奈道:“想问问老易的机关术怎么学来的?”
“哦,这个啊……”秦融口吻还挺随意的,并不遮遮掩掩,直接道,“他自己瞎研究的。”
“哈?”
司笙怔住。
“他肯定没跟你说过,给你营造出‘我们易家世代研究机关术’的感觉。”
“……”
这话被说中了。
司笙就是这么以为的。
“他就这样,在小辈面前假正经。我们总笑他,年轻时里没个正行的人,有了外孙女就有了包袱,还真认认真真当了这么多年外公。”秦融语气很轻松,还带着点调侃意味。
试想,司笙这种离经叛道的人,祖上怎么能没个遗传?
司家那边都是死板的性子,源头来自易中正。
“……”司笙感觉秦融说的不是易中正,敛了敛神情,正色道,“秦爷爷,不拆我外公的台,我们还能好好聊聊。”
“行,我们笙笙最尊重外公,容不得别人说不是。”秦融表示理解,尔后又道,“我就听老易提过一次,他说机关术是祖上传承,但易家这一脉,跟别的家族差不远,技艺遗失,都没落了。传下来的没多少。”
司笙皱皱眉。
秦融继续道:“他爸那一代还算好的,传下来的加自己研究的,掌握了不少。听说还带了学徒,姓井,不过那人心术不正,学成后就叛离师门,后来易家遭难,他还落井下石。”
艹。
司笙咬了咬牙,问:“然后呢?”
“反正他爸死的早,老易那时候才高中,遭难后就剩他一个人了。后来自己发愤图强考上大学,学了现代机械工程,又研究易家祖传的那些书,硬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整出一套他自己的机关术……哦,就你打小学的那些个。”
司笙一惊,“他自己研究出来的?”
“对啊。”秦融道,“湘城那个苏家……你都瞧不上,还能混得有头有脸的。要是易家一直传承着这门技术,哪能落魄?”
“……”
司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知道跟易中正之间有差距,但没有想到,差距竟会如此之大。
她所学的一切都来自易中正,而易中正所学的多数,都来源于他自己。
这根本就没法比。
呼出口气,司笙冷静过后,出声问:“对了,秦爷爷,你知道楼兰计划——”
话没问完,秦融就打断她:“咦,信号不太好,喂?喂?我听不到……”
“……”司笙哭笑不得,“我不问了。”
片刻后,秦融的声音再度传来,“能听到吗?我这里信号忽然就不好了。”
“……能。”
司笙无语低笑。
两人聊了一阵,秦融忽然喊她:“笙笙啊。”
听这语气,司笙眉目微动。
“秦凡最近有联系你吗,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秦融问。
垂下眼帘,司笙静默片刻,缓缓吸了口气,平静道:“没有。他下次联系我,我问问他。”
“这臭小子……”
对待秦凡,秦融可没那么温柔,嘀嘀咕咕吐槽一通。
但是,一直看着长大的孙子,他最了解不过,想必也察觉出端倪来,说到最后情绪明显有点低落。
“……不懂事,总得回来看看啊。”秦融长长地叹息。
轻抿了下唇,司笙保证道:“我回封城就去看您。”
“行,到时候让他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好。”
……
跟秦融挂了电话,司笙对井念的来路算是有了底。
好个落井下石。
新仇旧恨的叠在一起……这个“银大师”要是有能耐装,就好好装下去给她挡枪子,没那个能耐,就是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等着被捏扁搓圆吧。
“嘎吱——”
司笙刚走进去,就听到卧室门被推开,抬头一看,正巧见封岩走进来。
封岩一抬眼,视线正好跟司笙对上,四目相对,一秒后他拉下脸,冷冷地盯了老沈一眼,声音里裹挟着不满和鄙夷,“以后别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带进我房间。”
“姓封的你什么意思?!”老沈当即暴跳如雷,指着封岩的鼻子就咆哮,“什么叫不三不四,我告诉你,我奶奶来这房间还是看得起你!你个龟孙子把她晾在外面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封岩一侧首,盯着老沈片刻,轻哂:“我从不记关系户。一个林羿,一个你。你越护着她,越显得她没本事。”
“你你你——”
老沈不擅口舌之争,被他气得舌头险些打架。
司笙叫住他,“老沈。”
老沈立马闭嘴。
踱步往门口走,司笙瞜了他两眼,歪了歪头,勾唇问:“有没有本事,不先了解一下?”
封岩冷冷看她,态度强硬坚决,一字一顿道:“不需要。”
“行。”司笙冷笑一声,拖腔拉调地道,“奶奶我呢,心气高,受不得委屈。”
闻声,封岩不仅不气,反而眉宇一松,稍显迫切地问:“想走?”
司笙乐了,眉眼染上笑意,很不给面儿地说:“没把你气死,我舍不得走。”
封岩:“……”死皮赖脸。
看了老沈一眼,司笙收了眉眼的笑,道:“走了。”
“奶奶我送你。”
老沈很快跟了出去。
*
“奶奶,你就这么放过那龟孙子了?这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啊……”老沈还在为司笙打抱不平。
司笙淡淡道:“日子还长。”
照封岩的态度来看,只要她继续留在项目组,就能膈应到他。只要她不循规蹈矩的,就能气死他。这种人司笙还不放在眼里。
不过,一个井念,一个苏秋朗……倒是需要再看看。
“行。”老沈对她一向是唯命是从的,“他要是让你受委屈了,就跟我说,我到时候整死他。”
司笙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老沈住二楼,司笙住三楼,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老沈硬是将司笙送到门口。
门口围着两个人,正在打量被扔到走廊上的一样物品。
——不是别的,正是司笙原本放到房间里的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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