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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的刀可以让鲜血如同泉涌的同时却感觉不到太大的疼痛。所以无数次浴血的鲁恩依旧保持着清醒,眩目的鲜血是不会让他产生丝毫慌乱的。
刀人无法收刀再杀,他脑袋扭转的角度差不多到了极点,是个无法使出大力的角度。鲁恩虽然咬的是刀刃,但他脑袋的角度位置却是可以利用颈背一起用力,一副钢牙将刀锋咬得紧紧的。
鲁恩不能松,这一松他就没有第二次机会咬住刀锋了,那就又是一个必死之局。刀人也不敢松口,他知道口中刀要是让给了鲁恩,趴在背上的对手同样可以给自己致命伤害。
局势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刀人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开始认识到一个事实,面前这个人,其实很难被杀死的。他也认识到自己速战贪功是个极其错误的想法,现在的局势必须依靠合击的同伴。
刀人是聪明,他转过自己的身体,将鲁恩的后背再次暴露在自己同伴的面前。刀人也是愚蠢的,他转过身体后,就急切地朝后退步,想将鲁恩尽快送到同伴的面前。
刀人能想到的,鲁恩这个老江湖肯定也能想到,刀人后退了才一步,鲁恩就已经放下反夹在刀人腰部的双腿,一起快步往后退走。退走的速度由于多出了两条腿而变得迅疾且踉跄,再加上刀人背上一直挂着鲁恩的体重,这一退几乎变成两人同时后倾跌倒。
另一边过来的高大人坎被面前这两人怪异的格斗场面惊呆了,他一时搞不清楚自己应该怎样才能帮助到自己的同伴。一直到两人缠裹在一起朝着他这边跌撞过来,他依旧没反应过来。
其实这个高大的人坎也有他的道理,他不敢用手中的刀砍下或刺出,缠裹在一起的两人只要稍稍有点变动,就会误伤到自己人。就算自己出刀不会伤到自家人,力杀之下,他们两个同咬着那把刀锋也有可能造成两败俱伤。
就在高大人坎犹豫之时,两人已然跌撞到他的面前。他左手一把抓住鲁恩的肩胛,却不知是推好还是拉好,于是在前面两人跌撞的力道作用下,一起往后快速倒退。
高大的人坎撞在了荷叶缸上,鲁恩的后背撞在他的胸前,撞击一点也不重,因为高大人坎的左手撑住了他的身体。刀人的后背撞在鲁恩的胸口,也不重,因为一道刀锋在两人的口中,谁都不敢用力,谁都在极力控制自己脚步下的跌撞。
鲁恩感觉到疼痛,穿透骨髓的疼痛。高大人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决鲁恩,所以只好将全身力量都集中到左手上面,就好像溺水的人捞住一件东西就死命抓紧。鲁恩感觉肩胛骨像被捏碎了一样,如果不是嘴里咬着刀刃,他肯定会惨叫出来。
鲁恩没法子对付背后的高大人坎,他只能挣扎着往后戳出两脚。这两脚,人坎轻易就躲过了。戳脚踹不中人坎,就只能踹在荷叶缸上,强劲的脚力把大大的荷叶缸震得嗡嗡直响,缸里的水纹也打起了旋儿。
荷叶缸里的水其实不多,因为里面有好大一部分都是淤泥,用来种荷花的淤泥。但那不多的水竟然打起了旋儿来,而且那旋儿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泥水的旋儿、淤泥的旋儿。这景象好多人都见到了,只要是在这园子里高处埋伏着的人坎都看到了,包括站在花荫小道上的鲁盛义也看到了,但是谁都没有出声。有人是惊讶得忘了出声,有人是根本没想出声。
淤泥的漩涡中伸出一只大手,脏兮兮、黑乎乎,长着鳞形角质的手。这手一把捏住高大人坎的脑袋一扭,骨头折断的声响很清脆,在这园子的哪个角落都可以听得很清楚。
高大的人坎连个闷声都没发出,便被这只鳞片大手拎着脑袋无声地拖进了荷叶缸中。
刀人口中出刀,回头刺杀,头始终扭在后面,所以看到了这一切。他好像是知道这东西的,突然不管不顾地松开了嘴里的刀锋,用尖细的声音大叫起来:“落水鬼上岸了!落水鬼上岸了!”
鲁恩才不管什么落水鬼,他没吭一声,继续紧咬着刀刃不放松。然后他将整道刀锋狠狠朝前送去,他要阻止这个刀人继续喊叫,只有他停止了喊叫,自己才可以解脱。
鲁恩的嘴紧紧贴住了刀人的嘴,贴得那么紧密、那么用力。不知道刀锋的另一头是什么形状,其实不管什么形状,这样—道锋利如同纸片的刀刃深深插人到喉咙里面都不是什么好事。
刀人松弛了的身体和鲁恩一起跌倒在地。刀人再也爬不起来,就因他看到了那么一只有鳞状表皮的大手。鲁恩慢慢爬起来,一扭头正好看到那只大手搭在荷叶缸的缸沿上,他虽然没有看到刚才是怎么回事,但他清楚,自己背后那个高大壮实的人坎突然消失肯定和这只手有关。
这是一只诡异的手,落水鬼的手,是一只像人手却没有人味儿的手。鲁恩的感觉是复杂的,就像那手污秽不堪的长长手指探到他喉咙里一样瘙痒、恶心、恐怖。他再也忍耐不住,跪倒在地上,边呕吐,边朝着远离荷叶缸的过廊那边爬行。
荷叶缸里发出一声怪叫,声音不高却摄人魂魄,在这声音中,一个大手大脚的小东西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直接落到池塘的中央。
鲁盛义几乎是和这个小东西一起动作的,他迅速从惊怖和惶恐中恢复过来,迅速朝着画舫过廊奔了过去。
“封层,敞水。”甜腻的声音依然是金色狸子面具的女人发出的。语音刚落,发话的女人不见了,水边石头平台上的女人不见了,很快,池塘中荡起的涟漪也不见了。
同在这园子里的鲁盛义和鲁恩都不知道女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其他人却都知道。封层:护住小楼,不要让他们进去;敞水:撤开池塘周围坎面,将他们逼入池塘。
鲁盛义比鲁恩先一步到的过廊,所以先一步被人踹到池塘边上。他站起来后没有马上重新跃入过廊,因为过廊里鲁恩已经在和踹他的人坎动手了。鲁盛义没有过去帮忙,只是紧张地看看他们的打斗,再不时看看背后的池塘,似乎觉得水里那个落水鬼的怪异大手随时会将他拖下池塘去。
过廊里鲁恩用左手持刀。很快,那乌青砍刀脱手飞出,却不是飞刀斩杀的绝招,而是被对手震飞。砍刀钉在过廊的廊柱上不停抖动着,乌青的刀刃像一汪溅动的水波。
鲁盛义往过廊那里走近了两步,却又悄然止住。
池塘的中央轻轻冒上几个气泡,浮上水面后久久没有爆裂。
阴气升
往花房去的路径很短,没几步就要拐弯了。拐过弯后是一道青瓦波浪檐脊的月白院墙,墙上有个没有门扇的圆月门洞。从门洞往里望去,雾蒙蒙一片。阴霾的下午,这个小院子里起雾了。
鲁天柳在门洞前静立着,清明的三觉渐渐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最近她发现自己在三觉的功力上有了很大的提升。她没告诉任何人,而是自己偷偷跑到陆先生房里偷了本《玄觉》来看,这书是她和陆先生一起去龙虎山时,白胡子掌教天师送给陆先生的,本来是让他在合适的时候给鲁天柳讲的,而陆先生一直都没有再和鲁天柳提过这书,大概他根本就已经忘了。
实话说,这书真的很深奥,就凭鲁天柳在道学与玄学上的造诣,是很难理解的,但鲁天柳是聪明的,不同一般的聪明。她一页一页地翻书,并不仔细看所有的内容,因为需要的东西会下意识地落入眼中。
“异觉需心性驾驭,集精聚神理清明,无我无形,可觉蚊翼风动土下蚁行。”这样的玄学理论鲁天柳好像许多年以前就已经知道,只是需要这书本再印证一下而已。
弥漫的雾气里有阵阵清香,应该是新鲜枝叶的气味。并且,这清香随着簌簌的响动,变得渐渐浓郁。其实这—切只有鲁天柳能感受到,跟在她身后的五郎对这样的环境和变化没有丝毫的觉察。
鲁天柳不知道那簌簌的响声是什么发出的,但不管是声音还是气味,给她的感觉都是很好的,就如同是遇到朋友、亲戚一样温馨自然。于是她走进了迷雾之中。
关五郎跟在她的后面,手中还拖着那女活尸。他一开始就想走到鲁天柳的前面,可是鲁天柳不让。这对于五郎来说也习惯了,因为哪一次都是这样,在应付坎面的能力上,大家都不够信任他。
现在鲁天柳走进了院子,不但没有让关五郎走在前面,而且还回头示意他先不要跟着了。鲁天柳比五郎本人还要了解他,像他这样莽撞,懵懂的性格其实很不适合干坎子行的事情,几乎每次外出办事都要受伤。不过这傻小子还算命大,哪一次都能险险地把命捡回来。
不过五郎也有非常难得的优点,就是听话,而且根本不问为什么,让他停住便站在圆月门外没跟着进去。只是在鲁天柳走进迷雾的瞬间,他将手中刀杆一竖,开口说了句:“有事你唤我一声。”
鲁天柳回头朝他吐吐舌头,做个怪脸。由于有迷雾的遮掩,五郎看得并不十分清晰。
四五步,只有四五步的距离,鲁天柳已经完全掩入了雾中。又是四五步的距离,鲁天柳止住了脚步不再前行。因为她身体所有外露的肌肤同时感觉到,有东西在逼近!逼近的速度虽然不是特别快,但轨迹却是十分怪异的。而且那些东西在呼吸,在生长,在运动,可感觉中却又不像是活的东西。
悄无声息地,两根飞絮帕蛇一样地溜出鲁天柳袖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知道马上就会有事情发生,却觉得事情似乎和自己毫不搭界。自己就像是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走进了一个不合适的地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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