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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继屈原之后,湘江文化却由此得到了进一步的丰富和升华。
难道不是吗?山和水本无情感,然而一经过中国古代文人的痛苦渲染,山,将不再是原来的那座山;水,也将不再是原来的那条水。所以,当今天我们留恋于中国山水之间时,千万不要再骂世上无用读书人。如果不是这些古式文人的诗赋,中国的山水怎么会生出那么多美丽而又伤感的故事,又怎么多了一层丰富多彩的人文蕴涵呢?
周勃的衰落让人唏嘘,然而天才的孤寂同样让人伤感。
贾谊到长沙的第三年,有一天,一只鸮鸟飞进贾谊的宿舍,并且落在了他的座位旁。纵使历史多少烟云,贾谊都能看透其中蕴藏兴衰的动力。但是,面对眼前的这只不速之客,贾谊害怕了。
鸮鸟,长沙人唤它叫服鸟。其实不是什么神奇的鸟,就是俗话所说的猫头鹰。然而,在楚国人看来,这是不祥之鸟。而对贾谊这种熟悉阴阳学说的人来说,既然此鸟不详,必须给自己占一卦了。果然,他翻开卦书,上面是这样写的:野鸟入室,主人将去!
没有什么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长期的抑郁、孤独和寂寞,贾谊就像北方一棵移植南方的树,从上至下,从里到外,都被长沙不适应的潮湿空气泡出毛病来了。突然之间,贾谊觉得,如此下去,他将不久离世而去!
绝望,似乎比病魔更具有杀伤力。在这样一个地僻知音稀的地方,一个心中没有信念及希望支撑的文人,最终的结局就像天上那颗流星,一闪而过,把一生的光辉都集中在那一刹那燃烧爆发了。红颜易消,英才早逝,这似乎是古今中外一个另类的定律。在这个定律之下,我们看到太多美丽绝伦的女子及那不出世的才子的陨落。或许冥冥之中,贾谊就注定是那颗过早流逝的星辰。
就在此时,有人突然替贾谊拖住了死神的脚步。这个人,就是贾谊日思夜念的政治情人:刘恒先生。
此时,刘恒突然疯狂地怀念起了贾谊。没办法,政治伙伴犹如情人结伴,旧的去了,新的不来,那就只好把旧的召回来了。这一次,刘恒突然召回贾谊,不是因为愧疚,更不是要重新重用他,而是因为心灵寂寞。
关于刘恒征召贾谊的这次见面会,《史记》是这样记载的:刘恒坐在宣室里和贾谊聊天,而且聊的不是政治,更不是历史,而是鬼神之事。皇帝信仰鬼神,从来就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只要人类没有摆脱死亡的恐惧,就永远摆脱不了对鬼神的追问。事实是,死亡的恐惧永远不会消失,对鬼神的追问,也将永远不会停止。
于是,这个夜晚,刘恒和贾谊就鬼神之事进行了长夜的探讨,而且基本上都是以一问一答的形式进行的。刘恒问,贾谊答,刘恒听得都不禁入迷了,不知不觉地谈到了半夜,他的身姿也不知不觉地移到了贾谊的身边。
多么和谐,多么荒谬的美丽之夜啊。
关于这次夜谈,后世诸多文人都替贾谊感到悲哀。晚唐诗人李商隐留下一首著名的《贾生》,看他是怎么评价的:
〖宣室求贤访逐臣,
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
不问苍生问鬼神。〗
此诗如果换成通俗的话说就是,贾谊的政论才调那是没得说的,可荒谬的是刘恒这个皇帝聊得痴迷夜深,竟然不问国事,鬼使神差地搞起些迷信来了。
这就叫,好刀没有用到恰当处,悲哀啊。
【三、郁闷之花】
有时,政治就像艳情,男女有一夜情,政治也有一夜情。关于刘恒和贾谊相会的那夜美妙时光,刘恒是这样评价的: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这话翻译过来就是,我很久不见贾生了,以为自己比他厉害呢,没想到还是赶不上。
原来,那一夜刘恒是被贾谊的鬼神学问给折服了。
如果说贾谊曾经是被刘恒抛弃了三年的政治情人,现在再次重逢,或许也应该回心转意,或者有所表示了吧。事实是,不久,刘恒再次打发贾谊继续教书。不过,此次换了一个贵族学生,此人正是刘恒少子梁怀王。
刘恒是这样告诉贾谊的:我这少子很爱读书,请你多费心调教一下。
难道,当少子太傅就是刘恒对贾谊最好的补偿吗?难道,刘恒就忘了他曾经要提贾谊任公卿之职吗?那时是因为周勃等人阻拦,可如今这帮老臣死的死,散的散,难道是他们阴魂不散,背后又参贾谊一本,让他无法重入仕途?
说得没错,是有人要拦贾谊的路。但是,此人不是周勃的人,而是刘恒自己所宠幸之人:邓通先生。
邓通,蜀郡南安人,因为善长划船而当了黄头郎。黄头郎,即管理船舶行驶的官吏,亦可称其为船老大。按照常理,这么一个小官吏,八辈子都挨不到皇帝的身边。可恰恰是,世间之事并非按常理出牌,邓通不仅狠狠地粘上了刘恒,竟然还让刘恒爱不释手。
这两个男人的恋情,主要缘于刘恒的一场梦。据《史记》介绍,其过程大约如下:有一天,刘恒做了一场梦。梦见他要飞上天,中间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拖住了,就是上不了天。这时,只见一个黄头郎突然从背后用力推,刘恒就顺利登天了。于是,在梦里感激涕零的刘恒想回头看看那个黄头郎是谁,因为飞得太快,只看到了黄头郎的衣服是反着穿,并且在背后打了一个结。
关于梦的解析,古今中外都热衷其事。中国古代有周公解梦,现代国外有弗洛伊德关于梦的解析。心理医生弗洛伊德先生是这样对梦下定义的:梦,不过是愿望的满足。意思就是说,你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往往都在梦中实现。其实弗洛伊德这话并不高明,中国人在N多年前就说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讲的正是此道。
从刘恒热心和贾谊探讨鬼神的事情也可以看出,刘恒是相信鬼神的。要不然,他不会平白地做一个飞天之梦。既然天都飞上了,就得感谢一下那个梦中的黄头郎。为了寻找梦中的情郎,刘恒派人到处寻找。果然不久,就找到了一个跟梦中一模一样的,衣服反穿,还在背后打结的黄头郎。
刘恒把人召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厮很老实地回答:邓通!
刘恒一听,两眼放光,好名字啊。
所谓好名字,刘恒是这样理解的:邓,通“登”。那邓通,就变成了登通。也就是说,没有邓通那一登,刘恒就通不了天。
这下子,刘恒犹如找到了神仙似的,立即把邓通弄到宫里供奉起来。刘恒对邓通之好感,司马迁是这样形容的:尊幸之,日日异。日日异就是天天都爱得不一样,如此下去,只有一种结果,越陷越深,越爱越痴迷。
宠幸男人,让男人陪睡起卧似乎是刘家的一个光荣传统。高祖刘邦时,就宠过一个叫籍孺的;孝惠帝刘盈也曾宠过一个叫闳孺的;现在,又轮到刘恒宠这个士人出身的黄头郎先生。
司马迁说,凡是宠幸之臣,多是无才无能之徒,唯一的本领就是拍马屁。除此之外,还要有一个姣好的面孔,和热爱时尚、打扮入流的心思。其每天的打扮大约如下:头顶上戴的是漂亮羽毛装饰的帽子、腰上系的是饰有贝壳的衣带、脸上涂的是香喷喷的胭脂。
以上潮流的发明人和带动人,正是籍孺和闳孺两人。后来,凡是在皇帝身边服务的侍郎们,都悠着学会了他们那一招,从此带鸟毛帽,系贝壳带,涂胭脂便风靡宫中,成了一道独特的时尚风景。
凭什么叫皇帝整天看着朝上那一副副死板僵硬的面孔,凭什么身边不多些美丽的装饰。我想,涂软身,说软话,正是这帮宠幸们得皇帝欢心的看家本领。
并非宠幸之人都是浑球。没有历史证明邓通是个诸如明朝魏忠贤之流,耍尽花样,揽尽大权。恰恰相反,邓通是一个为人低调,做事认真的人。听说,刘恒好几次给他放假休息,他都主动放弃休假时间,甘愿为刘恒的起居加班加点,鞠躬尽瘁。于是,刘恒对他更是刮目相看,如捧在手中之明珠,唯恐摔了这颗托他上天的好人。
如果把邓通和贾谊放在一起比,犹如石头比璧玉。璧玉怎么会瞧得上石头呢,于是又听说,贾谊很瞧不起这个邓通,经常拿话损他。然而,邓通就当是哑了聋了,对贾谊的损言闭嘴半句不争。
不争,不代表软弱。邓通始终相信,上天是公平的。它赋予了贾谊才华,却给他种下了性格漏洞。只要有人愿意来戳此洞,贾谊纵有天大的才华,也堵不住决流的溃口。
而邓通还认为,自己无才无德,一夜升天,受人忌妒是必然的。但是,下面贾谊做的另外一件事,却让低调的邓通不得不出手保卫自己了。
原因是,贾谊挡住了邓通的发财之路。
情况首先是这样的:有一天,刘恒找了个人给邓通看相。看相的人直言不讳地说道:此人必贫死!
这话说出来,不要说刘恒不信,就是说给路边喂牛的农夫,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果然,刘恒就对看相先生表示了蔑视,邓通天天被我宠着,怎么会贫死的。你说他贫死,我偏偏让他富得流油给你看。
恰值孝文五年,刘恒解除盗铸钱令,允许民间自铸钱。那时,刘恒为了毁灭以上看相先生的预言,决定让邓通成为天下最富的人。于是,他把蜀郡严道(四川省荥经县)的铜山赏赐给邓通,让他自己铸钱。
刘恒此举,无疑等于给了邓通一个可以印制钞票的银行,想让人不富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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