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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泰有才,但他只爱学术,不爱政治。包括李膺在内的洛阳诸高官,都劝他出山从政,这家伙一口拒绝,从不犹豫。一而再,再而三,别人也就听之任之了。
于是郭泰就专门搞起他的学术,以致洛阳的太学生都愿意跟他这个身长八尺、容貌魁梧、风度翩翩、学富五车的帅老师学习。
贾彪,字伟节,颍川定陵(今河南省舞阳北)人。初仕州郡,举孝廉,补新息长。官是小官,但名声很大。名声大,那是因为他的学术功夫过硬,洛阳的太学生们很服他。
现在,我们可以总结士大夫们处于这个政治春天里的特点:李膺、陈蕃等人处于权力的上层;郭泰与贾彪站在了汉朝政治舆论高度,两两相和,宦官们想出来跟他们斗,简直是白送命。
拥有这一切,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但是包括李膺在内,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整人的时候很快活,殊不知他们已经将宦官们全逼到了死角。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就在宦官们举目无望的时候,他们决定跟这帮读书人来一场空前绝后的角斗,以定胜负。
【二、杀祸】
两大门派大火并的导火线,起源于一桩杀人案。
谋杀案的背后主谋,是一个叫张成的人。他不但精通算卦,还经常来往于皇宫之中,跟宦官的关系搞得不错,甚至还攀上了皇帝刘志,刘志有时候也跟他一道切磋卦术。
那姓张的不知他儿子跟别人有什么仇,叫儿子把对方给干掉了。杀掉以后,李膺就找到他们门上来了,把张氏父子逮捕起来,准备法办。
但是你猜他们态度怎么样?这姓张的竟然一点也不慌,还蛮有信心地告诉儿子,不要怕,过几天,我们绝对会平安出狱的。
果然没多久,上面就下了赦令,要求李膺放人。
据说是之前张成就算出,刘志不久就要颁布赦令。我认为,算卦这东西是不靠谱的,张成跟宦官和刘志都打得火热,提前知道内幕消息,那是肯定的。既然这样的话,如果不趁机把仇家干掉,那不是傻瓜吗?所以趁赦令发出之前,把人杀了。
李膺总算领教,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
但是,张成父子还是失算了,他们还是没走出监狱。很不幸,李膺不认赦令这一套。小黄门张让的老弟,他都可以先斩后奏,这个邪门的张成,又有什么不能斩的呢。李膺下手也特快,就在狱中把张成父子砍了。
这下子,麻烦大了。
张成父子杀人,不过是宦官们联手上演的一出好戏。张成杀了什么人,为什么杀人,史料没有交代清楚,留下了盲点。然而在我看来,宦官们就是想借张成父子来打击李膺。
你不是很牛吗?什么人都敢杀吗?那好,这个张成父子就放在你面前,看你敢不敢杀?你杀了,就是犯大不敬,不把皇帝赦令放在眼里。不杀,那就只能说明,你是个孬种。
所以,这明显是个圈套,李膺却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
宦官们得意极了。李膺那边一砍了人,他们这边就动手了,叫张成学生上奏控告李膺。告的不是李膺乱杀人,而是拉帮结派,把洛阳的太学生及各地的读书人,拉到他的团队里,互相吹捧,评论时事,抨击政府,借以影响社会舆论。
奏书投到刘志案头时,这当皇帝的火烧眉毛似的,立即就跳起来骂娘。当然,他不是骂自个儿的娘,而是骂李膺他们的娘。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李膺之所以有恃无恐地一次次先斩后奏,原来是他背后有着一股可怕的政治团体在撑腰。
如果不趁机把这些人打下去,很可能有一天李膺都敢跑到他头上拉屎了。想到这里,刘志杀意顿起,下了诏书,要求地方封国及各郡,务必把乱党分子抓起来。
然而刘志没想到,这时有一只拦路虎,把他的诏书打回来了。
这只猛虎,就是太尉陈蕃。
此时,汉朝宰相府、御史府、太尉府等三府,都在陈蕃的控制之下。刘志的公文是必须先下给三府的,可到了三府这里,陈蕃就全部把诏书退回去了。
他这样告诉刘志:陛下所要求逮捕的,全都是天下名士,他们对国家忠心耿耿,即使犯罪也应该以宽恕为怀,可陛下给他们贴上的罪名模糊不清,在我这里无法通过。
娘的,怎么忘了,陈蕃也是士大夫集团的。一股莫名的怒火朝天喷出,好啊,看你们的力量大,还是我的拳头硬。
刘志再次下诏,这次诏书不用通过三府,而是直接派人去逮捕李膺等人。
事态的发展,超出了李膺的想象。很快地,包括李膺在内的洛阳二百余名太学生及高官,被抓了起来。
这时,陈蕃再度上奏,要求刘志克制,不要冲动。刘志话都不想跟他说了,再下一诏,免去陈蕃太尉职位,不客气地把他赶走了。
做皇帝,图的是啥,争的就是一口气。不听话的,通通滚蛋。
刘志抓人,可是列出黑名单的。当然,不是榜上有名的,都能抓到,有相当一部分已经闻风而逃了。然而就在刘志忘乎所以,大抓出手时,只听见有个响亮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喊道:“陛下您抓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来抓我,我也是著名乱党之一啊。”
刘志侧耳一听,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再仔细一听,就不由得摇头笑了。
这老顽童,怎么还有心情跟我捣蛋?不过没关系,你有心情闹,我可没心情陪你玩。于是,刘志装出耳朵聋了似的,不理睬,让他在那里胡喊乱叫。
这个传说中的捣蛋鬼,之前就出现过一次,他正是时为度辽将军的皇甫规。
从某种意义上说,哪里有不满,哪里就有皇甫规出没的身影。当年,梁冀嚣张时,他都敢跳起来对着干;梁冀倒后,他又跟宦官对着干,断绝任何跟宦官交往的关系,正因为如此,宦官把他打倒过,后来太学生集体上访,替他求情,才被放了出来。
不过,皇甫规的特长,不是跟这些不三不四的宦官斗争,而是跟边境的乱民斗。汉朝一年不如一年,边境很多少数民族活不下去了,群起造反,中央派皇甫规去镇压,他一去就把事情摆平了,迁为度辽将军。
但是,在汉朝中央眼里,包括士大夫们在内,皇甫规是名将,而不是名士。皇甫规则不这么认为,他跟宦官向来是对着干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所以他把自己归到宦官的敌人,即士大夫们阵营中去了。
正是如此,此次刘志打击士大夫朋党,皇甫规榜上无名,他就很郁闷。他就要大声告诉刘志,我在前线奋斗多年,向来自以为不是特别成功,但也算是个成功人士,你竟然不把我当名士来看,太不厚道了。
皇甫规自认为名士,自认为跟李膺他们是一伙的,怎么偏刘志认为不是一回事呢?
这话要说起来,有点长。
刘志当皇帝多年,权术这东西,不算特别精,也还算熟悉了。他知道自己什么人是可以杀的,什么人是不可以动的。皇甫规属于后者,可这家伙却从来不安心工作,总是找各种借口辞职,想一走了之。
刘志更知道,为此皇甫规还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跟他玩政治游戏。首先,他上书推荐中郎将张奂,认为张奂完全有能力胜任度辽将军之职。报告打了很多次,中央无法躲避,只好从了,拜张奂为度辽将军,迁皇甫规为中郎将。皇甫规以为可以歇口气了,可没多久,中央又下了命令,把他调回老岗位,把张奂挪到大司农去了。
皇甫规干回老本行,心里怎么都觉得不踏实,认为长期待在这个高位上,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体育运动。于是他又打报告,说我病了,不能工作了,请中央批准我辞职。
报告又打了很多次,刘志就是不理他。
皇甫规很无奈,又打起了歪主意。他突然想到,如果要走人,只能采取下策,干点无关痛痒的错事,让别人来弹劾他了。
这时,他有一个当太守的朋友死了,他闻风而动,越界前往参加吊丧。然后,他又派心腹去向并州刺史告密,说这个皇甫规太不像话了,竟然擅自离职,离开军营参加朋友的葬礼,您应该向上面打报告,弹劾他才行。
你猜这位并州刺史怎么回答的?他很明白地告诉皇甫规的人道:“皇甫规是不想当官,才故意出此烂招,我告诉你们,我才不上他这个当。”
真的没招了。直到李膺出事的这一天,皇甫规认为他的机会来了。
这次,皇甫规的奏书好像不是闹着玩的,而是说得有声有色,有根有据,把自己扮成了真正的乱党。
为此,他列出两条理由:我曾经向中央推荐大司农张奂,而张奂也是乱党之一,我这是阿附乱党,这是罪一;想当年,我曾经被宦官整倒,是洛阳的一帮太学生到皇宫上书,把我救出来的,又是乱党阿附我,这是罪二。
最后,他给自己下了一个结论:总之,我就是名副其实的乱党,罪无可恕,请陛下赶紧派人来抓我吧。
见过这等政治顽童吗?没有,想见的,估计都是千年等一回。很幸运的是,这等事竟然被刘志撞上了。撞上就罢了,他还没招对付,只好继续装聋作哑,不理睬。
真是同人不同命哪,在监狱的围墙外,皇甫规想进去,里面的人却想出来。就这样,尽管皇甫规闹得欢,自己还是没被关进去,李膺也没被放出来。
这时,有一个沉默良久的高手出现了。只见他轻轻地叹息一声,说道:“这场大祸,看来只能由我出面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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