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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安之从太子府回来时,脸色并不好看,齐倾墨调侃他是不是没在太子府吃到晚膳,怎么一脸的晦气。
恰好鹊应备了饭菜刚上桌,热气腾腾满屋飘香,泠之继送完酒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就是怕错过了鹊应的美食,跟在她后面来的还有颜回和萧天离,这两人两杯桂花酿下肚,便嚷着一定要找鹊应要配方,此等佳酿若放到金风楼去卖,少说也是八百两一壶,黄金。
于是桌子上挤满了人,鹊应原本只备了三个人的饭菜,现在生生加到了六个人,只好又钻进了小厨房好一阵忙活,颜回倒是比泠之继有眼色得多,看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忙着挺不好意思,在小厨房里帮着打下手,别的不行,添柴烧火,洗碗端水什么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齐倾墨看着泠之继望着一桌子菜不能吃的可怜样忍不住好笑,连说“吃吧吃吧,你先吃吧”,几人便不再等鹊应和颜回,先动起筷子来。
齐倾墨跟萧天离两人中间隔了一张椅子,本来柳安之回来的时候想过来坐下,结果衣服被泠之继拉住,脚下让萧天离缠住,一步之遥的椅子他屁股怎么也坐不上去,满腹愤怒地坐在萧天离和泠之继之间,脸色也越发的不好看。
“你可看到那人是谁呢?”齐倾墨很自动地忽略了柳安之脸上的怒气。
“柳公子,不知道今日太子府中那位生病的人是谁?”萧天离一派祥和的样子,让人看上去备觉发寒。
柳安之脸色微微一变,张了两下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原本鹊应那些美味的菜肴吃在嘴里也没什么味道了,他抬眼看了看齐倾墨,齐倾墨的脸上却没有半分他能猜出来的神色。
“你不必看她,就算你说是太子要病死了,她也不会觉得惊讶。”萧天离跟齐倾墨还有着心结,可恼的是他都已经登门拜访了,齐倾墨还没有服软的迹象。
但显然今天的柳安之心思颇重,对于萧天离这一番不太客气的话都懒得搭理,只搅了两下碗里的饭,说道:“我并没有看清病人是谁,隔了帘子只知道是一只女人的手,把了脉,心里只有一个大致的猜想,却不敢肯定。”
“你不是神医吗?难道还有你也把握不了的脉息?”齐倾墨刻意对柳安之大方地送出一个笑容,却无视着另一边的萧天离。
“说来你们都想不到,今天把的这脉是个喜脉,但也是个死脉。”柳安之叹息一声。
齐倾墨心中一动,柳安之极少有这样神情的时候,想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才这么难以说出口,不由得问道:“怎么个说法。”
“就是说这女子怀上了,但怀中的孩子是个死胎。”柳安之把话说得通俗易懂了些,这样大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巧,泠之继正吃着一嘴的鱼籽,听了柳安之的话连喷带吐的把满嘴鱼籽吐到了地上,灌了好几大口水,“呸呸”了几声:“这女的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还出了这样的事?”
“若我没有猜错,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叶月。”这才是真正令柳安之为难烦心的地方,他号过的脉无数,对于叶月的脉自然不会认错。
柳安之的话一出,便引得众人纷纷停箸,不敢置信望着他,柳安之无辜地点点头,以示他们的耳朵没有出问题。
满室俱静,都把目光看向齐倾墨,似乎在等着齐倾墨脸上发生点什么变化,可是齐倾墨只是夹了一筷子鱼肉,温温柔柔地送进樱桃小口里,细细咀嚼,慢慢咽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鹊应:“味道不错。”
众人扶额。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再不吃,饭菜可就凉了。”齐倾墨淡定的语气令人十分不解,那人可是叶月,她先前为了她几次打破原则和底线,尽全力保她平安,如今叶月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反而一脸的淡然知若。
众人还是一动未动看着她,萧天离摇头道:“这一回,你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齐倾墨听罢反而一笑,放下筷子,看着这一屋子替自己担心的人,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细细忙完了才微微一笑:“这石头还没掉下去,能砸到谁的脚还未可知呢。”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柳安之突然觉得自己又被齐倾墨耍了,这种感觉真是糟蹋透了。
接过鹊应递过来的汤,齐倾墨握着勺子搅了两下,低垂的双眼看不出情绪,只听得见她淡淡地声音似乎如同万年不曾变过的冰山,都已成了永恒的姿态,无人可以令她惊诧或动摇:“我只知道叶月不对劲,但不知道她怀孕,更不知道她怀的是个死胎。”
忽然她轻笑一声,似乎在笑什么蠢事一样,放了汤碗看着几人温声说道:“恐怕叶月她到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怀的是个死胎,太子这些年一直纵情声色,伤了根本,导致没有一个女子怀上孩子,所以对叶月看这一胎看得特别重,也才不惜将宫里头的御医请了过去。而叶月不肯让太医们替她把脉的原因,是怕被人诊出她曾经滑过胎,此事若被人发现,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而且以太子的行事手段,叶月岂有活路?”
“至于你,柳安之。”齐倾墨对柳安之一笑,带着三分好笑之意:“恐怕太子是想过找你的,但是叶月可不敢让你去给她把脉,若让你知道她怀孕了,那不就等于我也知道了吗?”
“那今天呢?为什么皇后会突然宣旨让柳公子去太子府上诊脉?”泠之继是个勤学好问的好孩子。
“叶月的身份是齐倾人,相府的长女,太子府的太子妃,东宫的女主人,是这世上除了皇后最尊贵的人,如此高贵的身份怀了龙家血脉,以萧天越的性格势必恨不得早早传遍天下才好,毕竟如今皇家血脉单薄,想来皇帝也很想早些抱上孙子,但却一直隐忍不发,甚至连皇帝那里都未曾报喜,只能是叶月的原因。她怕我们知道了会对她不利,所以才求着太子不要昭告天下,至于为什么今日会有一道皇后的旨意,我想是皇后急了,这么一直不把脉不知道情况,还得偷偷摸摸藏着掖着,换任何人都会急的。”
齐倾墨淡淡的语气说得极清楚,好像是怕泠之继听不懂一样,讲解得极为详细,泠之继一边嚼着嘴里的菜,一边听着点头,颇有获益匪浅之感。
“柳安之你今天跟太子怎么说的?”齐倾墨当然相信柳安之的医术,但对他的说话之道却不是很相信。
柳安之果然脸上一白,梗着脖子憋了半天才说:“我就说,就说,多大点儿事也值得叫我跑一趟,好生养着。”
一屋子人忍不住低笑,这倒的确是柳安之的风格,他也是不知道怎么回话好了才这么胡闹瞎说。
“那有把我教你的话说给他们听吗?”齐倾墨显然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我说了,喝一壶子规啼,什么病都药到病除。”柳安之说得理所当然。
齐倾墨听得嘴角抽抽,喝一壶,那子规啼一年统共才得九滴花汁,你这一壶存下来,叶月都能生十来个娃了,也真他说得出口。
“叶月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泠之继手里拿着个鸡腿很是不解,就算叶月再笨,也该知道背叛了齐倾墨那绝对是没有好下场的啊。
“她自然有她的理由。”齐倾墨却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或许谁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叶月要这么做,但是齐倾墨却清楚得很。叶月曾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一直是她心中巨大的痛,如今重新怀上一个,自然要拼尽全力保护。
如果她依然投靠自己,那这孩子自然是不能存在的,齐倾墨不会允许一个怀着萧天越孩子的人留在自己身边,所以叶月很自然地选择了背叛自己,跟随萧天越,更何况如今萧天越对她还算不错,她总要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
其实若换作她是叶月,说不定她会做出同样的事。
没有切身感受到腹中孩子化作血水离自己而去的那种痛苦的人,是不会明白肚子里重新怀有一个新生命的喜悦的。
但她若是叶月,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会让自己这么快就轻易再怀上孩子,因为会面临跟上次同样的惨境。
“那小姐……既然叶月姑娘怀的是一个死胎,我们是不是可以……”鹊应有些期待地望着鹊应,她想问的是,既然叶月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死胎,是不是可以直接告诉她,以免她在背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鹊应早已不是那个心慈之人,提出这样的建议,仅仅是因为齐倾墨对叶月的感觉有异于常人,她觉得,或许叶月选择回头是岸这条路更好。
“不必了,人各有志,何必强求?”齐倾墨当然知道鹊应的想法,只是洒然一笑,有些事还是不强求的好。
最最开始齐倾墨就跟叶月说过,她齐倾墨绝非是什么良善心慈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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