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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九 舍生
天『色』慢慢转暗,马上就要晚上了,几栋老式的石楼远远地突然出现在路边,石楼和公路中间隔着上百米宽的绿化带,绿化带里小路盘绕点缀着亭台椅案,好像是一处公园。
最靠近公路的几栋石楼已经和那些现代化的摩天楼一样炸倒了,石楼前一块至少有五米高的山石上面半截崩飞了,下面半截上面还能看到几个从上向下竖着刻在石面上的大字:军区疗养院!
断石块的断口是斜着的,半个“军”字和上面半块石头一起断裂,倒在草丛里,看不到上面有字,杨威估计上半截上写的是某某军区之类的字眼。
杨威猛然间想到了上次在这儿救出去的老人了孩子——这儿竟然是军队的疗养院?怪不得周镇民对他们那么恭敬。
装甲车拐下外环线,熟悉的高墙电网和旧式石楼一左一右不断后退,前面不远处几台装甲车横在路面上形成一道临时的车墙堵住了道路。
石楼前的草坪和绿化妆点用的树木全都不见了,后勤仓库的高墙上端和石楼二楼以上的墙壁上全是火燎烟熏后的黑『色』,地面上原本还有白『色』的交通标志和杂『乱』的垃圾,可现在却被一层灰浆覆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道道凌『乱』的车辙散布在半固态的灰浆层上。
几辆装甲车里的战士似乎是听到了引擎的轰鸣,三三两两地从车顶的『射』击口钻出来,杨威放慢车速停车,同样钻出车外。
会开车的肯定是人,能开装甲车的肯定是自己人,看守道路的战士们冲杨威摆摆手打个招呼,等看清了杨威肩膀上的一杠一星,才不紧不慢地敬了个礼,好奇的看着这位开装甲车的少尉还有车后面拖的出租车。
大家的脸上都戴着防毒面具,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现在不是和平时期,这种时候军官要靠战士执行任务,因此普通战士和军官之间的关系空前的紧密,许多平时强调了无数次的规矩都变得可有可无,不那么严格了。
虽然杨威是自己人,但车上战士还是跳下两个人来检查杨威开的装甲车还有后面的出租车。
突然间车墙后一道耀眼的火龙横空出世……火焰喷『射』器?杨威一愣神,两下爬上车顶,目光越过前面的装甲车投往通向市区的街道。
装甲车后面的地面上趴着几个身背火焰喷『射』器的战士,随着第一道火龙的飞腾,十几道同样耀眼的粗大火流从左右两侧一齐喷涌,路面上熊熊的大火烈烈地燃烧起来。
这是在清理上次留下的尸体?火光映红了道路两侧的楼房,摇曳的光芒忽明忽暗,杨威瞅了瞅车下的灰浆,顿时明白了车轮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负责检查的战士看的只是车上有没有不明物品,虽然他对满车的武器弹『药』有一点意外,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从车里钻出来说:“排长,你现在要过去吗?”
喷完了火的战士们正从湿漉漉的地面上爬起来,杨威点点头说:“前指在哪儿?还有,你知道不知道幸存者都安排到哪儿了?”
战士回头瞅瞅出租车,另一名战士正把手里的防毒面具递出夫妻俩,教他们怎么往脸上戴。
“还是老样子,消毒洗澡。安排在什么地方不清楚,但是消毒点就是仓库里面,进门左转就到了。”
后面的战士不知道说了什么,夫妻两人怀里抱着吃的喝的从出租车上下来,男人恋恋不舍地看了出租车一眼,这才跟着战士往前走。
检查杨威这台车的战士说:“排长,我去处理一下那台车,你自己开进去吧。”
“好!”杨威点头答应,看前面的装甲车排得那么紧密,干脆直接钻进车里把自己的车开到仓库墙下放着,带上步枪和弹匣,跟在领路的战士和那对夫妻的身后往仓库里面走。
南方军区指挥部。
裴扬焦躁地原地打着磨磨,头顶几乎冒了烟。
大屏幕上,二级感染区的面积比中午的时候扩大了两倍有余,病毒在感染区外四面开花,越来越多的感染报告雪片一样飞进指挥部。
原本坐了几十人的指挥部里现在只剩下几个军区的领导和通讯等相关部门的人员,所有无干紧要的人员已经全部被裴扬派了出去,感染区外一直处于待命的预备役部队全面动员,想尽一切办法将二级感染区内仍然没撤出来的人员撤出来!
“总参还没消息吗?”裴扬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红光闪烁的大屏幕。
“报告,没有。”
还没有?这是什么意思?裴扬眉心间的川字纹深深地陷了下去。
天『色』越来越暗,等入了夜二级感染区的问题会更难处理——六个基地陷落前,每天都有专人不断地沿着感染区边界喷洒剧毒『药』剂,防止感染区内的动物将病毒带出来,这几天一直下雨,毒『药』的作用被雨水削弱,必须把喷洒的次数加倍……现在最让人担心的情况发生了,催了总参不下几十遍,可一直也没个信儿,怎么办?
二级感染区出现的活死人是由动物携带的病毒感染,就算消灭了已经出现的活死人,后面仍然还会有新的活死人出现!
裴扬猛地停住脚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现在已经晚了,不能再等了!
“命令,感染区周边所有市县立即实行军管,要求所有地区马上组织人员撤退,要求市不拉县县不拉村,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撤出三百……不,撤出五百公里的缓冲区!所有军警上街武装巡逻,敢趁『乱』打砸抢发国难财的一律就地枪决!老子豁出这顶没用的乌沙帽去了!”
“是!”几个参谋得到命令风急火燎地跑去传达。裴扬“嘭”地一拳砸在指挥台上,咬紧牙关瞪着大屏幕上的势态发展:“命令南方大学的警卫部队,马上收拾行装,武装护送实验室第一批撤离,一定要把所有的资料保存好!凡是敢靠近车队的,不管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一律就地处决!”
实验室里发现抗体他已经知道了,感染区的扩散已经无法控制,用不了多久感染就会大面积扩散,必须为将来——为人类的未来留下希望!
病毒究竟通过什么途径由动物传染给人还不清楚,但肯定不再是空气传播,防毒面具和酒精口罩还有用没有?怎么之前一直也没接到动物传染给人的报告?是通过 血『液』传播的蚊虫叮咬还是感染者吃了带菌的动物?
现在根本就是两眼一『摸』黑,找不到具体目标,就算是想防也无从防起。
裴扬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存下了豁出一条命的决心,感染区横跨三省,周边的县市无数,一旦下达撤离的命令,受影响必须撤出家园的平民百姓数量几乎有上亿!这么多人吃喝拉撒人走车用,需要多少物力支持?撤离的城市又得造成多么大的损失?而且随着人员的逃离和感染区的不断扩大,必须撤走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到那时再还能往哪儿撤?
撤离的人口毫无疑问地会造成接收地区的治安、民生等等造成强烈的冲击,甚至有可能动摇国家的根基……但是能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他虽然是为了保存无辜者的生命才下达这样的命令,可做为下达命令的直接责任人,无论如何他都没法对国家交待……他是军人,是为了保卫国家而存在的军人,不是能用一句“大局为重”就能让自己违心的政客。
如果军队连养育自己的人民都没办法保护,军队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报告!”参谋突然打断了裴扬的思绪。
“讲!”
“实验室的钱教授打来电话,要和您通话,他说万分紧急。”
“接过来!”
“是!”
“裴司令,废话少说,是你下命令说实验室必须撤走的?我的实验正在最关键的时候,我不能走!”老教授吹胡子瞪眼,如果裴扬在他的面前,他非跳起来打他两巴掌不可。
“教授,您必须走,而且还是尽快。”裴扬的眼睛盯着大屏幕,照今天下午的发展速度,最多到明天下午二级感染区就会扩大到军区驻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走!你听我说,把其他人送走吧,我徒弟秦祥是发现抗体的人,他完全有能力把后面的计划做下去,我要把手上的实验做完!”老教授斩钉截铁。
“我说你有什么实验那么重要?”抗体已经找到了,病毒和活死人的特『性』也研究得八九不离十,还有什么值得研究的?疫苗?裴扬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这么拼命研究。
“你就别管了,听我说,我现在要说一件可能影响到国家决策的发现!”
“什么?你确定?”裴扬诧异地看看电话,有点难以置信。
“我确定!”教授严肃地说,“活死人的体温是三十一度,温度低于十五度时体内的消耗加快,温度低于九度,存活的时间不超过四十八小时,如果温度低于四度,二十四小时内活死人就会死亡,如果活死人在零度以下被冰冻,那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醒过来!现在是八月末,北再有两个月北方就会进入冬季……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明白了。”裴扬凝重地说,“刘营长呢,在你旁边不在?”
“不在,我叫人去找他。”教授说。
电话里一阵杂七杂八的声音,大概一分多钟之后,刘营长接过电话:“司令,您找我。”警卫团本身就是军区机关的守卫部队,刘营长常常见到裴扬,是裴扬能记得住的少数基层军官之一。
“我命令!”
刘营长“啪”地立正:“接受命令!”
“你给我把实验室里的所有人都一个不拉地给我送走,不走的,你架也给我架走!丢了任何一个,我拿你是问!”
“是!”刘营长放下电话,沉默地看了看钱教授,秦祥站在一边,眼镜下目光闪闪,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样,我就说不走,你非得让我老人家亲自给你们司令打电话,什么叫胳膊拧不过大腿?这回知道了没?还得连累我再消一次毒!”矮小的钱教授得意地拍了拍刘营长的肩膀。
刘营长看了看窗外忙碌着收拾营地的战士,长叹了一口气,突然间打开窗户提声叫喊:“来两个人!”
“是!”几个战士一齐放下手里的活儿,大步跑进楼。
钱教授一愣,秦祥眼里光芒一闪,还不等他们两个想通,几个战士已经跑了进来。
刘营长指着钱教授说:“你们几个,负责保护教授安全,不管什么情况下不能离开他半步,如果教授不肯走……”他瞅了瞅钱教授,教授顿时像被凉水浇到了头顶,不等教授说话,刘营长就完成了命令,“架也要把他架上车!”
“是!”有个机灵的战士立即靠在教授身上扶住了教授的胳膊,同样也限制了教授的行动。对他这样训练有素的战士来说,等闲三五个彪形大汉也不是对手,何况钱教授年纪大了,人老体衰。
秦祥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如果教授不肯走,他这个学生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离开。
“什么,你不能这么干……”钱教授的手往战士的胳膊上一搭,战士只觉得麻筋触电一样从胳膊肘儿一直麻到小指尖,再也“扶”不住教授的胳膊……教授精通解剖学,虽然力量小,但绝不代表他没有反抗之力!如果他想,直接把战士弄晕也毫无问题。
几个战士一看教授脱离了束缚,马上四下靠拢,直接把教授围在几个人中间,这样教授也没办法了,他毕竟不是李小龙。
“教授!”刘营长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说,“这个命令是司令直接下达给我的,军令如山,如果你不肯走,就等于让我触犯命令,以现在的情况,不必上军事法庭就能枪毙我。”
钱教授听了这句话,终于放弃了挣扎,他虽然觉得刘营长这样说有些夸张了,可他不是部队的人,真说就不准刘营长是不是诓他。
秦祥不失时机地说:“老师,您就是想看看活死人到底能生存多久,找台车把那只活死人带上不就行了?反正也不传染,只要做好消毒不就行了?”
对呀!教授一拍大腿,希冀地望着刘营长。
刘营长避开目光,他受不了教授这样一位老人乞求的目光,点点头说:“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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