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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曰:“俟来日探人心何如,乃可行也!”
盈等遂藏于深室。
至次日,胥午托言梦共太子,祭于其祠,以馂余飨其官属,伏栾盈于壁后,三觞乐作,胥午命止之,曰:“共太子之冤,吾等忍闻乐乎?”众皆嗟叹。胥午曰:“臣子,一例也,今栾氏世有大功,同朝谮而逐之,亦何异共太子乎?”众皆曰:“此事通国皆不平,不知孺子犹能返国否?”胥午曰:“假如孺子今日在此,汝等何以处之!”众皆曰:“若得孺子为主,愿为尽力,虽死无悔!”坐中多有泣下者。
胥午曰:“诸君勿悲。栾孺子见在此!”栾盈从屏后趋出,向众人便拜。众人俱拜。
盈乃自述还晋之意:“若得重到绛州城中,死亦瞑目!”众人俱踊跃愿从。是日畅饮而散。
次日,栾盈写密信一封,托曲沃贾人送至绛州魏舒处。舒亦以范、赵所行太过,得此密信,即写回书,言:“某裹甲以待,只等曲沃兵到,即便相迎。”栾盈大喜。
胥午搜括曲沃之甲,共二百二十乘,栾盈率之。栾之族人能战者皆从,老弱俱留曲沃。督戎为先锋,殖绰、栾乐在右,郭最、栾鲂在左,黄昏起行,来袭绛都。
自曲沃至绛,止隔六十余里,一夜便到。坏郭而入,直抵南门。绛人犹然不知,正是“疾雷不及掩耳”,刚刚掩上城门,守御一无所设,不消一个时辰,被督戎攻破,招引栾兵入城,如入无人之境。
时范匄在家,朝饔方彻,忽然乐王鲋喘吁而至,报言:“栾氏已入南门。”范匄大惊,急呼其子范鞅敛甲拒敌。乐王鲋曰:“事急矣!奉主公走固宫,犹可坚守。”固宫者,晋文公为吕、郤焚宫之难,乃于公宫之东隅,别筑此宫,以备不测,广宽十里有余,内有宫室台观,积粟甚多,轮选国中壮甲三千人守之,外掘沟堑,墙高数仞,极其坚固,故曰固宫。
范匄忧国中有内应,鲋曰:“诸大夫皆栾怨家,可虑惟魏氏耳。若速以君命召之,犹可得也!”范匄以为然。乃使范鞅以君命召魏舒,一面催促仆人驾车。乐王鲋又曰:“事不可知,宜晦其迹。”时平公有外家之丧,范匄与乐王鲋俱衷甲加墨缞,以绖蒙其首,诈为妇人,直入宫中,奏知平公,即御公以入于固宫。
却说魏舒家在城北隅,范鞅乘轺车疾驱而往,但见车徒已列门外,舒戎装在车,南向将往迎栾盈矣。范鞅下车,急趋而进曰:“栾氏为逆,主公已在固宫,鞅之父与诸大臣,皆聚于君所,使鞅来迎吾子。”魏舒未及答语,范鞅踊身一跳,早已登车,右手把剑,左手牵魏舒之带,唬得魏舒不敢做声。范鞅喝令:“速行!”舆人请问:“何往?”范鞅厉声曰:“东行往固宫!”于是车徒转向东行,径到固宫。
未知后事何如,再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曲沃城栾盈灭族 且于门杞梁死战
却说范匄虽遣其子范鞅往迎魏舒,未知逆顺如何,心中委决不下,亲自登城而望,见一簇车徒,自西北方疾驱而至,其子与魏舒同在一车之上,喜曰:“栾氏孤矣。”即开宫门纳之。
魏舒与范匄相见,兀自颜色不定。匄执其手曰:“外人不谅,颇言将军有私于栾氏,匄固知将军之不然也。若能共灭栾氏者,当以曲沃相劳!”舒此时已落范氏牢笼之内,只得唯唯惟命,遂同谒平公,共商议应敌之计。须臾,赵武、荀虒、智朔、韩无忌、韩起、祁午、羊舌赤、羊舌肹、张孟趯诸臣,陆续而至,皆带有车徒,军势益盛。
固宫止有前后两门,俱有重关。范匄使赵、荀两家之军,协守南关二重,韩无忌兄弟,协守北关二重,祁午诸人,周围巡儆。匄与鞅父子,不离平公左右。
栾盈已入绛城,不见魏舒来迎,心内怀疑,乃屯于市口,使人哨探,回报:“晋侯已往固宫,百官皆从,魏氏亦去矣!”栾盈大怒曰:“舒欺我,若相见,当手刃之!”即抚督戎之背曰:“用心往攻固宫,富贵与子共也!”督戎曰:“戎愿分兵一半,独攻南关,恩主率诸将攻北关,且看谁人先入?”
此时殖绰、郭最虽则与盈同事,然州绰、邢蒯却是栾盈带往齐国去的,齐侯作兴了他,绰、最每受其奚落,俗语云:“怪树怪丫叉”,绰、最与州、邢二将有些心病,原原本本未免迁怒到栾盈身上。况栾盈口口声声只夸督戎之勇,并无俯仰绰、最之意,绰、最怎肯把热气去呵他冷面,也有坐观成败的意思,不肯十分出力。栾盈所靠,只是督戎一人。
当下督戎手提双戟,乘车径往固宫,要取南关。在关外阅看形势,一驰一骤,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分明似一位黑煞神下降。晋军素闻其勇名,见之无不胆落,赵武啧啧叹羡不已。武部下有两员骁将,叫做解雍、解肃兄弟二人,皆使长枪,军中有名。闻主将叹羡,心中不服曰:“督戎虽勇,非有三头六臂,某弟兄不揣,欲引一枝兵下关,定要活捉那厮献功。”赵武曰:“汝须仔细,不可轻敌!”
二将装束齐整,飞车出关,隔堑大叫:“来将是督将军否。可惜你如此英勇,却跟
随叛臣,早早归顺,犹可反祸为福?”督戎闻叫大怒,喝教军士填堑而渡,军士方负土运石,督戎性急,将双戟按地,尽力一跃,早跳过堑北。
二解倒吃了一惊,挺枪来战督戎,督戎舞戟相迎,全无惧怯,解雍的驾马,早被督戎一戟打去,折了背脊,车不能动,连解肃的驾马,嘶鸣起来,也不行走,二解欺他单身,跳下车来步战,督戎两枝大戟,一左一右,使得呼呼的响,解肃一枪刺来,督戎一戟拉去,戟势去重,磅的一声,那枝枪折为两段,解肃撇了枪杆便走,解雍也著了忙,手中迟慢,被督戎一戟刺倒,便去追赶解肃,解肃善走,径奔北关,缒城而上,督戎赶不著,退转来要结果解雍,已被军将救入关去了。
督戎气忿忿的,独自挺戟而立,叫道:“有本事的,多著几个出来,一总厮杀,省得费了工夫!”关上无人敢应,督戎守了一会,仍回本营,吩咐军士,打点明日攻关。是夜解雍伤重而死,赵武痛惜不已,解肃曰:“明日小将再决一战,誓报兄仇,虽死不恨!”
荀虒曰:“我部下有老将牟登,他有二子牟刚、牟劲,俱有千斤之力,见在晋侯麾下侍卫,今夜使牟登唤来,明日同解将军出战,三人战一个,难道又输与他!”赵武曰:“如此甚好!”荀虒自去吩咐牟登去了。
次早,牟刚、牟劲俱到,赵武看之,果然身材魁伟,气象狰狞,慰劳了一番,命解肃一同下关,那边督戎早把坑堑填平,直逼关下搦战;这里三员猛将,开关而出。督戎大叫:“不怕死的都来!”三将并不打话,一枝长枪,两柄大刀,一齐都奔督戎。
督戎全无惧怯,杀得性起,跳下车来,将双戟飞舞,尽著气力,落戟去处,便有千钧之重,牟劲车轴,被督戎打折,只得也跳下车来,著了督戎一戟,打得稀烂,牟刚大怒,拚命上前,怎奈戟风如箭,没处进步。老将牟登,喝叫:“且歇!”关上鸣起金来,牟登亲自出关,接应牟刚、解肃进去,督戎教军士攻关,关上矢石如雨,军士多有伤损,惟督戎不动分毫,真勇将也。
赵武与荀虒连败二阵,遣人告急于范匄。范匄曰:“一督戎胜他不得,安能平栾氏乎!”是夜秉烛而坐,闷闷不已。
有一隶人侍侧,叩首而问曰:“元帅心怀郁郁,莫非忧督戎否!”范匄视其人,姓斐名豹,原是屠岸贾手下骁将斐成之子,因坐屠党,没官为奴,在中军服役。范匄奇其言,问曰:“尔若有计除得督戎,当有重赏!”斐豹曰:“小人名在丹书,枉有冲天之志,无处讨个出身,元帅若于丹书上除去豹名,小人当杀督戎,以报厚德!”范匄曰:“尔若杀了督戎,吾当请于晋侯,将丹书尽行焚弃,收尔为中军牙将!”斐豹曰:“元帅不可失信!”范匄曰:“若失信,有如红日。但不知用车徒多少?”斐豹曰:“督戎向在绛城,与小人相识,时常角力赌胜,其人恃勇性躁,专好独斗,若以车徒往,不能胜也,小人情愿单身下关,自有擒督戎之计。”范匄曰:“汝莫非去而不返?”斐豹曰:“小人有老母,今年七十八岁,又有幼子娇妻,岂肯罪上加罪,作此不忠不孝之事?如有此等,亦如红日!”范匄大喜,劳以酒食,赏兕甲一副。
次日,斐豹穿甲于内,外加练袍,扎缚停当,头带韦弁,足穿麻屦,腰藏利刃,手中提一铜锤,重五十二斤,来辞范匄曰:“小人此去,杀得督戎,奏凯而回;不然,亦死于督戎之手,决不两存。”范匄曰:“我当亲往,看汝用力。”即时命驾车,使斐豹骖乘,同至南关。赵武、荀虒接见,诉以督戎如此英雄,连折二将,范匄曰:“今日斐豹单身赴敌,只看晋侯福分。”
言犹未已,关下督戎大呼搦战,斐豹在关上呼曰:“督君还认得斐大否?”豹行大,故自称斐大,乃昔年彼此所呼也,督戎曰:“斐大,汝今还敢来赌一死生么?”斐豹曰:“他人怕你,我斐豹不怕你。你把兵车退后,我与你两人,只在地下赌斗,双手对双手,兵器对兵器,不是你死我活,就是我死你活,也落得个英名传后。”
督戎曰:“此论正合吾意。”遂将军士约退,这里关门开处,单单放一个斐豹出来,两个就在关下交战,约二十余合,未分胜败,斐豹诈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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