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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叶家就收到了宏昌王妃下的帖子,在帖子上说明了与外族少女比试的时间和地点,时间是二月十二花朝节,地点则是在御花园中的春芳园,如今已是二月,天气回暖,春芳园之中颇有些花草已经复苏,虽然天气仍旧料峭,但景色倒还不错。其实这次宴会本该是举行在云瑶台的,只可惜云瑶台虽然没怎么被火灾波及,霓裳阁却仍旧是一片乌烟瘴气,所以不得不将比试改在御花园中。
在帖子的末尾,还附上了宏昌王妃另外嘱托的几句话,话里表明了这次比试的主题:风花雪月。照宏昌王妃的意思,似乎最好能让她们四个聚在一起商量一下对策,怎么理解比试的主题,但其余三个人都在接到帖子的同时就都拒绝了,所以传话的人也只能无奈地通知了叶棠花这个情况。
叶棠花倒不觉着如何意外,毕竟她们四个人是真正意义上的互相瞧不顺眼,让她们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地探讨,还不如拿把刀杀了她痛快一点。
到了这时候,叶沐氏就是心里头再担心,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便日日过来督促叶棠花勤练书法,其实叶棠花每天都会跟四绿一起学习各种技艺,最近还在和墨浮学轻功,但让叶沐氏这么一搅和,她也只能把其他的都先搁下,当真一篇篇练起书法来。
也正因为叶沐氏的寸步不离,这几日子到了晚上流霜阁反倒格外的平静,从前喜欢趁着夜色偷偷溜进来的凤九歌和祁敏之都只能偃旗息鼓,倒是祁毓听说了这件事,从宫里搜罗来了一大堆名人字画,一股脑的命小太监全给送了来,让叶沐氏颇感意外,也让叶棠花十分无奈。
花朝节一早,四辆马车就先后出现在了宫门口,由于南燕是东道主,所以四家小姐需要早一点入宫,然后随着皇上皇后一齐出席宴会。
就在昨天,宫里头赐下了四个人今日要穿的衣服要带的首饰,由于她们四个人今天承载着南燕的国威,所以衣饰上也丝毫不能马虎,全都是荟萃了宫里头最好的织工绣娘,选材用料都极尽奢华。
最先走下马车的是何芳,由于她是将军之女,为她设计衣裳的织造便有意在衣饰上为她突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只见她身着一件银红色窄袖小衫,衣襟上绣着几抹残云,那云彩用色似赭似黄,衬着她深色暗红的上衣,颇有些血色残阳,风卷残云的悲凉雄壮之意,而她的下裳乃是一条秋香色拖地月华裙,在翩跹的裙摆上,用极细的金银线捻成一股,绣了一座古城在上头,又用银线绣就烟云,整条裙子展开来看时,便显得格外波澜壮阔,而她的披风则是以虎皮缝制,狼毛装饰,二月份其实并不很冷,这件披风还是装饰意味多一些,给何芳多添了几分杀伐之气。
紧跟着第二个走下马车的则是沐千蓝,由于她负责的是画艺,为她设计衣裳的织造便尽力渲染她的缥缈灵动,她上身是一件雨过天青百蝶穿花软烟罗春衫,下身则是一条桃红色银线绣云水纹留仙裙,她绾着随云髻,上头带了一对儿白玉响铃簪,脚上一双软缎鞋,举止显得飘逸灵动,行动间裙摆翩跹,仿佛有流云环绕,远远望去真好似画中仙子一般。
第三个走下来的是韩依柔,因为她负责琴艺比试,织造便立意突出她的高雅贤淑,她身上是一件素锦宫装,在宫装外头罩着一件月白色薄纱,上头绣着鹤纹,她臂间挽着披帛,在披帛当风扬起的时候,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披帛两端绣着奇巧遒劲的梅花。韩依柔一头青丝以刻成竹子形状的翡翠簪绾着惊鸿归云髻,额上戴着流苏眉心坠,愈发显得雅致。
最后下来的是叶棠花,因为她负责书艺,织造便有意将她打扮得端庄郑重,只见她一袭雪青色素软缎宫装,双袖宽大,绣着玉兰花纹,外罩雀金裘,在阳光的掩映下显得流光溢彩,华美异常。她这一身衣裳虽然花纹并不多,但却算不得质朴,反倒让人觉得华丽端庄。叶棠花一头青丝绾成了涵烟芙蓉髻,戴着一整套青玉首饰,映衬着眉心一点朱砂,颇有些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意思。
她们四个人原就各有各的妙处,如今又让这精心设计的衣裳一衬,生生看傻了几个来迎接的小太监。
何芳仰着头瞥了她们几个一眼,复又不耐烦地望向小太监:“都已经来全了,怎么还不领路,难道要我们在这里被人看吗?”
几个小太监如梦初醒,慌忙告了罪,在前面领着她们四个往凤仪宫走,何芳走着走着,便悄悄地放慢了步子,走到了叶棠花身边:“许久不见,县主别来无恙?听说县主最近混的真是风生水起,一会儿告庶母,一会儿上朝堂,真是能为人所不能呢。”
“好说,尚不及何大小姐无为而治,大智若愚。”叶棠花扫了她一眼,淡淡道。
何芳脸色一绿,知道这是叶棠花暗地里骂她什么能耐都没有,不由得憋了一肚子气,还没等开口还嘴,就听一旁沐千蓝淡淡道:“论起大智若愚来,谁又及得上媺滢你呢?你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功夫可真是不错,太后娘娘都把话说成那个样子了,你竟还不肯松口,也不知你是有恃无恐呢,还是不知好歹呢!”
叶棠花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既不是有恃无恐,也不是不知好歹,我是真不明白,既然千蓝姐姐自诩你明白太厚的心意,不如你来跟我解释解释?”
沐千蓝语塞,何芳恨地咬了咬牙,又看向韩依柔:“韩大小姐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不屑与我等为伍吗?”
韩依柔冷着脸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何大小姐这话从何说起?依柔自知才疏学浅,本不配与何大小姐为伍,是以不敢胡乱插嘴,怎么何大小姐倒想岔了?”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又是怎么想的?说不定此时此刻,你心里还看不起我们呢!”何芳脸上虽是不满,心中却颇为诧异,当初她在女艺之试上欺负韩依柔的时候,韩依柔分明表现的懦弱无措,怎么这才过了一个多月,这丫头也开始不肯吃亏了?难道是因为被选来参加比试,所以韩依柔也开始骄傲起来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何大小姐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已经说过了,并没有恶意,何大小姐若是非要不信,我也没有办法。”韩依柔微垂了眼眸,似笑非笑。
沐千蓝此时对韩依柔的仇视并不像从前那么严重了,甚至对她有一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她们同样都从小学习各种各样的才艺,一心只为那太子妃的位置,可是又偏偏都败在叶棠花这个小丫头的手上,况且如今韩依柔是她未过门的三嫂,算起来也是沐家这一战线的人,因此沐千蓝反倒帮着韩依柔说了句:“韩大小姐不说话,何大小姐怀疑她看不起你,韩大小姐说了话,你又嫌她心口不一,怎么理都让你占去了?”
何芳扫了一眼沐千蓝,冷笑道:“我能有什么理?你们三个沾亲带故的,我却不过是孤身来此,又怎么敢跟你们讲理?这理自然都让你们占去了!”
“噗嗤,阿姐你看,她们中原姑娘们在吵架呢,阿妈说的果然没有错,这些中原姑娘都是很有心机的,咱们可要小心啊。”她们四个人正在争论不休的时候,却蓦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几个女孩子的笑声,诧异之下连吵架都忘了,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说话的是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都一般地穿着辽女的衣裳,衣服上还有许多毛皮做装饰,她们的青丝也都没有绾成发髻,而是扎成了满头的小辫子,发尾缀上五颜六色的琉璃珠子,在阳光下悦动着活泼的色彩。
此时那说话的辽女见叶棠花几个望向她们,不但没有说人坏话被人发现的心虚,反而得意地笑了笑:“喂,中原姑娘,你们吵架被我们发现了,你们都不害臊的吗?脸皮可真厚呢!”
叶棠花原本不想在比试之前就跟这几个辽女发生争执,但一听这话,不由得就来了气,当下冷笑道:“这位西辽姑娘,我是中原人,不懂你们西辽的规矩,听了姑娘话倒想请教一下,西辽有没有一句话叫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那西辽姑娘瞪圆了眼睛,有些生气地走了过来:“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骂我是狗?难道中原的姑娘都这么不会说话吗?”
沐千蓝扫了那西辽姑娘一眼:“那我们跟你一样无冤无仇,你又为什么骂我们脸皮厚?”
西辽姑娘语塞,不由得回头望向身后的女子:“阿姐,我说不过她们了,你来帮我!”
那被唤作阿姐的姑娘缓步走了过来,却并不曾对着叶棠花她们发难,反而先看向了自家妹妹:“南里,在中原的文化里,有一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她们之间的恩怨是他们的事,你并不该插嘴,所以是你不对在先,你该道歉。”
南里愣了一下,继而看向叶棠花,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好嘛,我知道了,是我对不住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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