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有她的消息了吗？她到底是……”
　　他的疑惑被实验室外面的骚乱打断了。听上去外面有了一点小争执，但解决得很快，接着门被打开，或者说是蒸发掉了。
　　艾伦见过的那位美丽女性跟着一个陌生的华人男子踏进实验室。艾伦不知道要怎样形容这个男人。他给他的第一印象是庞大，无比的庞大……是比刚才的奥萝尔还要让他意识到力量上的差距的庞大。接着是，他觉得这个男人相当熟悉。这个男人非常英俊，以亚洲人美男子的标准可以和龙媲美。除了黑色的头发眼睛和有些狭长形状的眼睛，男人和龙并不像，但艾伦就是觉得他们很相似。他们有着相似的气质，平稳如同大海，却在波浪下面蕴含着掀起波涛的力量。确切说，龙在他的面前，像是一个生涩的模仿者，同样是内含威严而不外漏的类型，他的气质更温和一些，这个男人则锐利得多。
　　“你们是？”
　　杰里梅斯和他们一样意识到这男人绝不简单，他的认识可能比他们更深刻，他甚至没有摆出防御的准备。
　　男人对他视而不见，他径直走向奥萝尔的棺材，还说了几句话。艾伦对这种单音节的优雅语言很熟悉，这是中文。
　　那位长发的美女瞬间出现在杰里梅斯的身后，用英语说：“不要反抗，我不想伤害你们。”接着，她一手刀放倒了杰里梅斯。
　　艾伦和奥萝尔都知道这句话也是说给他们听的。他们对视了一眼，艾伦问：“怎么办？”
　　奥萝尔说：“准备上了。”
　　“可是……”
　　“这时候没什么可是的。”
　　“你还真是蛮干型的……看他的动作，准备了。”
　　男人在棺材前停了下来，一丛青色悦目的火焰在血液上燃起，接着一枚美丽的水晶从血里升了起来，男人伸手抓住它，脸上露出堪称喜悦和怀念的表情。接着他朗诵一样说了一大段话。艾伦知道这是出其不意攻击他的最好时机，但他和奥萝尔都没有动。男人一定是个出色的演说家，即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们也能感受到他这段话中蕴含的巨大的感情，那种深沉、炽热的怀念。
　　水晶在男人的手心中放出耀目的光华。奥萝尔说了一声“上”就打头跳了下去，艾伦毫不迟疑地跟着她跳进瞬间吞没整个房间的光柱之中。
　　
    
    ☆、龙眠的故乡04

　　伯亿坐在首座上，环顾大厅。大厅四处的墙壁、柱子和地板上都刻满了云纹，整件房间宛如置身云雾之中。墙壁上挂着几幅大写意山水，气势飘然出尘。他的座下放着两排八座红木椅子，现在全数空置着。他问朱姬：“其他人呢？”
　　朱姬说：“在抵达那里之后，他们全部放弃了自己的身份，成为了人类。我已经走访过他们的后代，他们早就忘记了古老的传承，不会再回来了。”
　　伯亿沉思了一会儿，说：“也罢。太初之水晶已经放到核心中去了吗？”
　　“是的。”
　　“那么我们便等仲景三天吧。三天后我们就启程。”
　　朱姬的眼睛里闪过接近狂热的明亮光彩。她又有些担忧地问：“公子，仲景会来吗？”
　　“最后持有太初之水晶的是他的挚爱之人，仲景回来。但也未必，毕竟我也曾是他挚爱之人。”
　　朱姬眼睛里的光彩因此暗淡了。她说：“我……”
　　“我已经原谅你了，我也原谅仲景了。”
　　“是。是朱姬想多了。”
　　伯亿对朱姬微笑，然后他的眼睛又转向大厅尽头被火焰包裹着的两个人。他说：“把他们带下去吧，虽然是仲景的友人，我也不想他们在这里久留。”
　　朱姬微微点头，退到门口，带着被自己的火焰包裹住的艾伦和奥萝尔离开了大厅，穿过长长的中式走廊之后，拐到了另一条白色的走廊上。
　　艾伦和奥萝尔都清醒着，只是不能动也不能发生。他们两个都有些生气和疑惑，建筑物的风格从古典中国风一下子跳跃到简约到不能再简的现代风格之后，他们又不约而同睁大了惊讶的眼睛。
　　朱姬推开一间房间的大门，把他们带进去之后解除了火焰。奥萝尔落地之后戒备地看着她，艾伦有些脱力，他不甘心地趴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回复体力。奥萝尔也感到了艾伦提起的陌生的熟悉感。这个女人……她看着微笑着的朱姬，心想这个女人这种落落大方的高雅气质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胡……胡悦欣小姐？”
　　朱姬颔首道：“那是我接近你们时候使用的化身，奥萝尔，你还记得我，我很高兴。”
　　奥萝尔这样被迫离开母亲身边的小女孩对成熟、优雅又温柔的女性最没有抵抗力，她眼睛里的对抗意识已经动摇了。她疑惑地说：“从你失踪到现在也没有经过几天，你……这到底是？”
　　“还能有什么，这家伙就是弗米利恩，她把火焰亮出来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了。她还和那个神秘男人一起入侵了皮纳斯大厦，之后把我们掠到这里，她……”
　　艾伦的对抗意识也在朱姬的凝视中消融了。
　　她用眼神告诉他们她并没有恶意。
　　奥萝尔选择在边上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不累，但是心理上想要休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胡……朱姬，我被弄糊涂了。”
　　朱姬在奥萝尔身边坐下，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柔声说：“要和你们解释来龙去脉有些复杂，你愿意听吗？”
　　艾伦还在嘴硬：“你杀死那些人、混进WSS的事先不提，你刚才和那个男人用中文说了点什么？我怎么知道能不能信任你？”
　　“艾伦，把手给我。”
　　艾伦心情矛盾地把右手递给朱姬。他想这太不可思议了……明明这个女人根本不能信任，他却有一种不能违背她意愿的感觉。
　　一股朱红的火焰从她的手心传递到他的手心。这是和龙的火焰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火，它燃烧得异常热烈。艾伦几乎以为自己要烧起来了，但他没有发出惊呼，而是勇敢地和朱姬对视着。
　　朱姬说：“以你们的标准来说，我的行为是谋杀，但除了受托除掉WSS的那个男人，我所做的只是洗涤叛徒身上的罪恶，重新认可他们作为青龙七宿的资格，但是他们让我失望了，他们……已经放弃了责任和尊严，那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艾伦不知道她怎么可以把谋杀说得这样充满正义感。她的眼神让他感受到，她确实是那么想的。在这位朱姬的价值观中，她做的事情不是谋杀，而是捍卫古老的法则以及尊严。
　　奥萝尔在朱姬的怀里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炽热之力。她成为吸血鬼之后作为普通人的道德观念模糊了许多，但她也隐约觉得对朱姬说的东西不能接受。她摇头说：“不对……哪里不对……你曾经想要杀掉玛丽吗？”
　　“不，她不是我寻找的末裔，我没有必要杀掉她。”朱姬说：“还有，那一位是伯亿公子，是仲景的兄长，不要把他称呼为‘那个男人’。他只是不喜欢异国子民的语言，我也是背着他才慢慢学会一些。你们这几天最好不要在公子面前出现，等仲景来了，他会教你们说汉语，然后公子就会接受你们了。”
　　艾伦想着那男人和龙相似的长相气质，问：“仲景……你说的是龙吗？”
　　“是。”
　　奥萝尔暂时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奇怪环境，她高兴地说：“是龙的哥哥吗？那应该快点让他们见面，尤其是现在，龙的状态很糟糕。格雷出了一些事，我们在想办法让龙振作起来。他的哥哥一定可以劝得动他。对了，这样说你和龙以前也认识？”
　　“是呀，我认识他仲景很久了。格雷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很遗憾……”
　　“我也是，大家都很难过，龙可能比我们都难过，但也不能看他一直那样消沉下去。奇怪，龙的哥哥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过去曾发生过一些事。”
　　“是吗……后来解决了没有？”
　　“公子说他已经原谅仲景了。”
　　“那就好，兄弟之间嘛……朱姬，我们就在这里等龙来？为什么不去把他带过来？就像你们带我们过来一样。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这可比那些魔法师厉害多了。”
　　“不，我没法把仲景带过来，只有他想来的时候他才会来。但是我想他一定会来的。因为格雷的灵魂……多少还有一些残留在太初的水晶上。”
　　“太初的水晶……是那块水晶？那我们在上面感受到格雷的气息是真的？残存的灵魂……我们有灵魂吗？我们死掉之后不是会变成灰吗？”
　　朱姬怜爱地看着奥萝尔，说：“世间万物皆有灵。不过这其中的缘由我也不太明了。当时……也许等龙来了，他能告诉我们其中的因果。”
　　奥萝尔觉得有点听不懂朱姬说的话。她想了一下，又问：“那我们现在在哪里？他找得到这里吗？”
　　“我们在地球上……公子在河阳的老宅，我们把老宅搬到这里来了，仲景一定知道这个地方，毕竟他是在这里长大的。”
　　艾伦感觉无法进入奥萝尔和朱姬的对话之中。女性之间似乎更容易建立起某种默契，而奥萝尔到底也不是人类……他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叫做来历不明的叫做朱姬的女人不可能是人类。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最后停留在窗子的边上。他注意到这扇窗子很深，似乎墙壁的厚度也非比寻常。窗户上盖着一层银灰色的东西，他把手放上去，先是窗框上的感应灯亮了，然后这层东西向上升起，露出迷人的黑色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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