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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只胆小!实话告诉你!我这会儿肝都在颤!你是亡命徒,我可是有家有业的正经商人!
萧遥逸笑嘻嘻看着程宗扬发飙,然后道:岳帅当年跟你差不多,不过一上阵就好了。那副墨镜呢?把墨镜戴上你就不怕。
程宗扬一拍额头:我怎么把这事忘了?等我一会儿!我回家拿了墨镜马上就来!
没有墨镜也行啊。萧遥逸搂住他的肩膀,程兄不是想要光明观堂那个小粉头吗?打完这场,咱们就去把她绑来,让你好生快活快活。
你拉倒吧!想起小香瓜,程宗扬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奶奶的,不管谁输谁赢,自己可千万不能死啊。
第七章§棋争
白棋凭借强大的外势,将一块黑棋眼位破尽,逼得黑棋弃地逃生,形成围杀黑棋大龙的局面。
萧侯淡淡道:治孤不易。驸马小心。
王处仲拿着一枚黑子沉吟良久,然后道:卿卿,且歌一曲。
王处仲怀中的美妓抬起脸,嫣然一笑。晋国世家出游,身边多有伎乐随行,王处仲拥美而坐,众人都不以为意。这时看清美妓的面容,不禁一片哗然。
谢万石像见鬼一样惨叫一声,王文度比他好些,指着美妓厉喝道: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美妓眉枝修长,虽然施着厚厚的脂粉,仍能看出她曾有的端庄和高贵。有人认出她的面孔,在旁边窃窃私语,这不是庾氏吗?
庾氏是晋帝皇后,一年前暴病身亡,已经安葬多时,只是这一年来晋帝不怎么理事,一直没有上号。没想到会在画舫上以王处仲家妓的身分重新出现。
无耻之徒!一名大臣拿起手板朝王处仲打去。
旁边一只湿淋淋的手掌伸来抓住他的手腕。古冥隐青衣滴着水,眼神像针一样又尖又细;被他阴冷眼锋一扫,那大臣满腔的愤怒顿时化为乌有。
王处仲!王文度怒喝道:你这等禽兽之行!哪里还有半点礼法!
王处仲冷冷道:礼法岂为吾辈所设。
谢太傅摇着扇子,徐徐道:世上相似之人甚多,侍中大人定是认错了。
王文度醒悟过来。如果认定眼前的美妓就是皇后庾氏,必然大起风波;为晋国颜面着想,就算王处仲公然说出来,他们也只能抵死不承认。
王茂弘在旁低叹不语。谢太傅道:古公公在宫里多年,曾经服侍过襄城公主,这位歌妓是否与公主颇为相似?
古冥隐佩服地看了他一眼,垂手说道:这歌妓不仅面容与公主如出一手,而且胸前更有红痣一处,与公主一般无二。驸马自公主过世后便忧思成疾,直到遇见这位歌妓才知公主已经转世,自此爱如珍宝。
原来如此。桓大司马道:襄城公主过世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吧?王驸马如此痴诚真是难得!难得!
谢万石念了声佛,回过脸色。
细看来,这位歌妓与襄城公主确实挺像。王驸马与公主结缘两生,也是有缘。
桓大司马只是顺水推舟,这位谢才子却认真起来,惹得众人想笑又不敢笑。
庾道怜对众人的议论浑不在意,旁若无人地轻声唱道:天命有晋,穆穆明明。我其夙夜,祗事上灵……
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几分尴尬,连一直沉静疏淡的谢太傅也禁不住啼笑皆非。王处仲真够绝的,这是晋室祭祀天地的大礼之乐,是所有乐曲中最为庄重的一首,他却当成散曲来听,唱曲的歌妓还曾是皇后。
啪!
王处仲被围的大龙向天元的白子逼去,下出决定命运的胜负手。
号角声中,残存的六艘飞凫聚在一处,形成一个圆阵,缓缓向后退去。飞凫的损失虽然髙达半数,但攻来的水师舰队也伤亡惨重,如果双方实力相当,飞凫早已大获全胜。
水师主力舰队逐渐逼近,冲在最前面的却是一条不起眼的走舸。程宗扬双手合什,先拜菩萨,然后掌心向内,左手按住右手,把额头放在掌上,稽首拜了神仙,接着在胸前划个十字,一连串的举动搞得萧遥逸莫名其妙。
圣人兄,干嘛呢?
刀枪不入!刀枪不入!程宗扬捶着胸膛大喝两声,然后抄起双刀,虚劈几记。
折腾一夜,丹田的真气早消耗得差不多,虽然越靠近战场,死亡的气息就越浓郁,但自己不打坐花上几个时辰用功,吸收的死气一点都用不上。如果把玄武湖换成鬼王峒就好了,一边打一边补,非让小狐狸把眼睛瞪出来不可。
萧遥逸摸着下巴道:圣人兄,你不会就想这么冲过去,把人家的船给砸了吧?
程宗扬扭过头:什么意思?
萧遥逸比了个手势,凿!王处仲的船再跩也不能不沉,对吧?咱们从水下游过去,毎条船给它开几个孔,总比上船拼命好吧?
别逗了。这么简单的主意,水师那些老丘八会想不到?
想得到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这些鸟船划得太快,放水鬼也追不上。而且……
而且你还受了伤,如果沾水只会死得更快。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辛辛苦苦过去凿船,小侯爷在后面给我望风。是不是?
萧遥逸抚掌道:知我者,程兄也!
去死吧!那船划得跟飞一样,上下都包着牛皮,游过去凿船——你以为我是潜泳高手啊?
既然程兄没胆,那就算了。萧遥逸只好作罢,他拿起一根长矛试了试分量,然后一个箭步跨到船头,扬手一掷。
长矛呼啸而出,在波光邻邻的湖面上一闪而过,绞龙般划过十余丈的距离,准确地从飞凫射孔飞入,先击杀了一名操弩的军士,然后带着他的鲜血从船舱另一侧飞出,在船板上撕开一个尺许宽的裂孔。阳光猛然透入,映出舱内惊惶躲避的人影。
后面响起一片喝彩声,萧遥逸转身举起手臂,高呼道:破敌杀贼!正在今朝!
水师士气大振,鼓声震天响起。身后密密麻麻的舰船让程宗扬多少有了点信心。
就算真和萧遥逸猜的一样,芦苇荡里还有王处仲十几条飞凫,水师军力也在它两倍以上。
尤其是那两条楼船,所有的飞凫全加起来,吨位也差了一大截。
古冥隐盯着萧侯,细声道:贤父子果然是人中之龙。小的原以为令郎只是个斗鸡走马的纨裤子弟,却是看走了眼。
萧侯道:小儿性子顽劣,难得驸马青眼有加,专程请人教训。只是湖上蟊贼之流未免与驸马身分不符。
王处仲盯着棋盘道:不用谦让了。令郎作派让我也看走眼。那次只是投石问路,却不料引出吞舟之鱼。萧侯深谋远虑,想必已经想好如何处置我们这些世家了。
萧侯淡淡道:驸马盘面不济,要在局外一逞口舌之利吗?
这会儿连谢万石也看出来,这局棋关系的不仅是萧、王两家的生死,在座的世家贵族,乃至晋国的命运都在局中。失败的一方不仅身败名裂,还将搭上整个家族,甚至国运殉葬。
有聪明的已经在盘算自己该依附哪边。在座官职最高的几位大臣里,丞相王茂弘是王处仲同族,但刚才已经割袍断义;谢太傅从容自若,莫测深浅;侍中王文度看来对这场剧斗并不知情,在一旁空着急;周仆射心怀忠义却无从下手;桓大司马摆明与萧侯联手。但王处仲也不是孤家寡人,旁边司空徐度虽然一直没开口,但这时候还不开口正表明他和王处仲关系匪浅……
诸人各怀鬼胎,一边看着棋局,一边偷偷瞄着远处的战局。
飞凫退到芦苇荡边缘,接着号角声起,几条通体乌黑的战船缓缓划出。
无论是飞凫还是新出现的战船都吃水极低,因此能藏在芦苇丛中不被发现。
新出现的战船船体比飞凫宽了一倍,宛如一片宽大树叶,不多不少也是十二条。
古怪的是船身看不到任何棹孔帆影,却以极快的速度浮浪而来。昂起的船首没有绘制鸟雀,而是一头巨大白虎。
萧遥逸愕然道:那是什么东西?
轮桨啊。程宗扬吸着凉气道:这是跟宋国水军学的吧?
飞虎船身两侧装着四枝轮形桨,每枝有八片桨叶,转动时在船侧掀起巨大浪花。这种轮桨舍弃船身的棹孔,使船体密封性更好,减少桨手数量的同时位置更加集中,而省出来的空间更容易装载巨型武器一比如投石机。
程宗扬和萧遥逸扬起头,看着一团巨大火球从船上飞腾而起,划过一道令人恐惧的弧线,远远击中近百丈外一艘斗舰。迸裂的火团在斗舰顶棚上四散飞溅,旁边士卒衣甲沾上火,挣扎着跳入水中。
可能是目标太微小,飞虎第一轮攻击放过两人所在的走舸。但两人没有半点轻松,他们已经看到船上转动的巨弩——上面架的弩矢形如船锚,毎一枝都有几百斤重,被它击中,大伙就可以下水喂鱼了。
程兄!萧遥逸叫着张开手臂。
我干!抱一下能干掉巨弩?
嗡的一声怪响,三股状的巨弯朝走舸疾飞过来。
跳上来!
程宗扬跳起来狠狠往下一坠,萧遥逸接住他,双足一蹬,借着程宗扬的冲势将走舸蹬得一歪,倾斜船体以毫厘之差与巨弩擦肩而过。
萧遥逸抛开程宗扬,一把抢住长矛,抖手掷出,将对面正在扳弦的弩手钉在甲板上。
萧遥逸甩掉束发金冠,扯下衣甲,裸露着上身两处箭伤,将龙牙锥横咬在口中跃入湖水,野马般朝飞虎舰奔去。
走舸也加快速度,紧跟着萧遥逸迎向敌舰。飞虎是敞开式甲板,舰上除了重型武器,就是执盾持矛的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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