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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哼一声,有人。我把心放到肚子里,只要不是非人类,譬如老鼠,蜘蛛之类的。
“谁?”我说话的空儿,已经腾出手来,对身下的物件上下摸索。
“请起来。”大概正摸着对方的嘴巴,话音有点闷闷的,震的手有点麻麻。即便如此,那音色竟是醇如梨酒,清冽如雪,而且语气彬彬有礼。一位年轻绅士,我判断。
“对不起啊!”我一听果然压到人了,匆匆忙忙往旁边闪。好像不小心又踩了那人的腿,对方再哼了一声。“实在太黑,什么也看不见。”
“没关系,不是很疼。有一盏小灯,等眼睛适应就会好点。”他轻声回答,没有一丝恼怒,依旧维持最佳的礼貌。
同我最近认识的男生截然不同,没有平安的大大咧咧,没有红龙的蛮横骄纵,没有暗夜的冷若冰霜。在这乌漆抹黑的囚牢之中,他的风度和温和语调如同微暖的春风,令我心安。
如他所说,没多久,我能看见东西了。唯一的灯源正在门上方,能见度不过周围一米,因此这间房大部分由黑暗笼罩。我闻了闻,空气中还算清爽干燥。明明是封闭空间,却没有闷热憋气的感觉,似乎通风状况良好。隐约可见面积不大,和前面审讯我的地方差不多。
下一秒钟,我看见了他。即使处在最深的墙角,即使就这么坐在地上,即使他的脸沉在无尽暗色中,或许因为一身白衣白裤,或许因为他的坐姿就像夏日的午后在绿色成荫的树下闲适,我诧异得发现他竟是灼灼发光体。美男和美女的标准向来不同。一个夺人眼球的帅哥可能凭出色的气质,也可能借高大的身材,或者以潇洒的风度。而眼前这位除了脸看不清楚,无论哪方面都已经具有绝对美男的特性,加起来更是完美无瑕。好个天使在地狱,我暗叹。
“能看见了吗?”他又开口了,声音真是好听。
“嗯,不过看不太清。”我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太黑了,只能看到他的脸型,但保证绝对不难看。
“比看不见好。”他转过头朝着我看。
我是贴着他坐下来的。两人这么互相看着,其实距离很近。那盏小灯离得远,却还是泄过来一些微弱的光,勉强照出挺拔的轮廓。很奇怪,他看着我的时候,我仿佛能想象到那双眼睛,一定漆黑如夜沉的海洋。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笑。他抬起手,翻开手掌,请我先说。
“你怎么被抓进来的?”我不客气。
“不知道。我明明在家里睡觉,醒来就在这里。”他的语气也是充满疑惑。
“你身上穿的是睡衣?”我不由自主伸手摸摸,亚麻带丝质地,高级料子。什么人呐,把睡衣穿的跟晚礼服似的。
“呃?”他很明显不明白这问题和他的关联。
“哦,我的意思是,你被绑架了吗?”我赶紧把话题拉回来。
“嗯?”睡衣和绑架什么时候成一个意思了?他很有礼貌得尊重对方的说法。“是,他们已经向我爷爷要赎金。”
“你们家很有钱?”我好像说了句废话。
“还好。”他很谦虚。
“不会只是还好吧?少说你也值几千万。”我说,“当然是美金的。”
“啊?”他很惊讶,然后甩甩头,“不可能的。”
“为什么?”我问。
“我家没有那么有钱。爷爷有间造船厂,有点规模而已。他们开价三百万美金,爷爷已经同意了,明天就交钱放人。”他笃定地说着。
“三百万?”我叫起来,“才三百万。”
“三百万是船厂一年的纯利。”他跟我解释,“那是很多钱。我爷爷白手起家的。”
不对不对,我摇头。洛神之舟是什么地方,销金窟好不好?会费都是百万千万计的。怎么可能做三百万这种风险大回报少的买卖?
“你叫什么名字?”我突然很想了解些细节。
他犹豫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
“我没别的意思,只不过觉得有点奇怪。”我解释,“你不了解绑你的这些人。”
“海粟。”他说,心里已经相信这个莫名出现的女孩。
“沧海一粟?”我脱口而出。看他点头,“名字真好。”海姓,造船的,还真没听说过。
“我妈妈取的。”他就想告诉她。
“一听就知道你妈妈是大美人。”我赞叹。
他不知道怎么接口,因为实在搞不懂他的名字和妈妈是美人又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你被绑了,你妈妈一定担心的要命。”我听出他很爱他的母亲。
“她去世十年了。”他偏过头去,将目光调向别处。
我却能体会他内心深处的哀伤。“对不起。”我居然也有点伤感。这么彬彬有礼的人,他的母亲很用心教的吧。
“没什么。”他反过来安慰我。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我继续深入话题。
“爷爷,父亲,娟姨,文智。”
“娟姨?你阿姨吗?文智又是谁?”家庭成员听着不多。
“娟姨是我父亲的第二任妻子。文智是娟姨生的,也是我哥哥。”
“咦,那就是娟姨是你的继母,文智是异父母兄弟。他大你几岁?”噢噢,有点复杂。
“文智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大我三岁,今年二十二。”他纠正。
“哦,同父异母。”我突然有些结巴,“文智不是娟姨生的吗?娟姨不是你的,呃,你老爸的第二任吗?同父异母,也就是爸爸一样,妈妈不一样。怎么比你还大?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娟姨在父亲娶我妈妈之前就有了文智,我妈去世后一年,她带着文智进了门。”他真平静,一点怨气都没有。
一个很狗血的剧情。男人为了少奋斗十年娶个富家小姐,又在外面搞七捻三,而且还先正妻生了一个儿子。这种事最得意的就是男人。其次地下情人守得云开见月明,母凭子贵,结局还算不错。最可怜的倒是千金小姐。
“你原来在家里睡觉,醒过来就在这儿了?”我有个猜想。
他点头说是。
“你妈妈在世时跟你爸爸的关系怎么样?你爸爱你妈多一点,还是还你继母多一点?他疼你多,还是疼文智多?”我问了一堆,也不觉得侵犯他人隐私。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说:“别多想,不是他。他虽是入赘的,可是人天生忠厚,要不然我爷爷不会选他。”
“忠厚?忠厚他还养小情?忠厚他还和小情生儿子?”我不相信。
“我妈妈身体很弱,爷爷只希望找个好人照顾她。至于娟姨,她和父亲早有婚约,可后来失去联络。等他们再见面时,我父亲已经娶了母亲,也有了我,那时文智五岁。父亲没有隐瞒,他把整件事告诉了妈妈和爷爷。我妈提出离婚,可他没有同意。他或许对我妈没有爱情,可是一直遵守承诺照顾她,直到她离开人世。我妈去世后,父亲向爷爷提出辞职,还是爷爷极力劝着才留住的。娟姨嫁给父亲后,对爷爷很孝顺,对我也很好。文智更是好哥哥。”他不知不觉说了很多。
“你在说服我,还是说服自己?”我问他,“很明显你更爱你妈妈。也许你没在意,你一直称呼着父亲,而不是爸爸。为什么?”
他将双膝蜷起来,收起闲适的模样。“不过一个称呼。”文智是叫爸爸的,他们在一起总有很多话说,有很多事做。可是父亲对他关心却不亲近,爱护却保持着距离。但绑架他?那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事情。
“随你说。”我想想却还是忍不住,“要不……”
“不是娟姨。”他又截糊。
“那是——”
“和文智没关系。”
得,全让他否定了,让我瞎操心。
“你……”
“我干嘛自己绑架自己啊?”听那语气,已经成功认为我是白痴了。
我唯有沉默来表达抗议。
“你刚才想说什么?”他侧回头来看我,大概也觉得最后一个糊是诈的。
“你是个好人。”一个很善良,很维护家人的人,我心底说。
“谢谢。”他停了几秒钟后回复我。
一时间我们没话说,其实还是陌生人。但我心中不祥的预感仍然强烈,而且答案很快就要揭晓。我闭上眼,抛开脑中纷乱的杂念,放松疲惫不堪的四肢,任魅黑的空气包裹起疼痛酸楚,养精蓄锐。
“你怎么进来的?”他的声音听上去遥远飘渺,却高山流水般悦耳。
“混进来的。”我的声音沙哑破旧,如老唱机,杂杂作响。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有些好奇,怎么混的?
“当然知道。”意识开始下沉,在混沌的脑海中漂浮。
“这里是地狱啊!”我努努嘴巴,适时伸手捂住了小小哈欠。
没听到他的声音。只有微微一声叹息,钻进耳朵来。我管不了他信或不信。事到如今,我如果能全身而退,就已经是老天保佑。可是偏偏心思起伏,似乎在喊:“救他,救他。”我明明累得快瘫了,竟还有帮人的心态,不由自己佩服自己。
逼着眼睛扯开两道缝,我望向他。他竟然在看我,离得很近,鼻尖顶鼻尖。大概他摒住呼吸,所以感觉不到气。
“你干嘛?”我有气无力,所以没惊没跳,任他看分明。
“你的脸肿了。”他带着点不好意思,脸慢慢退开。
“嗯,没事。”我笑笑。“不听话,所以挨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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