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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世间,情义最不可信。我来这,也不是劝足下完全投靠项王,而是希望足下能善于利用形势,平衡各方面力量,保住自己的王位。以足下现在的实力。投靠汉王,则汉王胜;投靠项王,则项王胜。都不投靠,则天下三分,各不侵扰。足下和项王也是老朋友,何不反汉,彻底自立门户,三分天下,永保齐王之位呢?如果放弃这个机会,而自以为汉王讲信用,全心全意帮他击楚,将来兔死狗烹,唇亡齿寒,这不是聪明人所为啊,望足下三思。”
韩信说:“我侍奉项王的时候,官不过郎中(侍卫干警),位不过执戟(郎中的职责),劝谏不听,谋划不用,所以离开楚国投奔汉王。汉王拜我为大将军,给我数万军队,把自己的衣服解下来给我传,把自己的美食推过来给我用,言听计从,我才能到今日的地位。人家这么亲信我 ,我却去背叛他,不祥啊。就算死了,也不能这么做,请为我向项王道歉,我不能听从。”
武涉悲伤地走了。他的失败,不是他的口才不如随何,而是韩信没有英布那样背信弃义。他说刘邦亲信他,背叛刘邦不祥;难道想不到项羽亲信英布,英布却背叛了项羽,不也活得有滋有味的吗?武涉之所以失败,一则是因为刘邦给人的感觉比项羽厚道,脾气略微温和。二则还可能因为韩信手下的两个主将曹参、灌婴都是刘邦的铁杆班底,就算自己想反叛,只怕也有心无力。反正武涉游说的失败,象征着楚汉之争已徐徐落下了帷幕。
这时韩信的手下纵横家蒯彻又冒出来,劝韩信道:“大王,我从前学过看相,要不要给你相一下?”
韩信说:“当然啊,你看我的国家是不是可以像钻石那样恒久远,永流传,我子孙世代是否可以长富贵,不过气。”
蒯彻假装围着韩信前后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道:“如果看大王的脸呢,顶多只是封侯,而且危险不安定;如果看大王的背,则贵不可言。”
韩信疑惑道:“太扯了罢?我现在已经是齐王的,怎么只配当个侯?还危险不安。我活了半辈子,还没听过看相要看脊背的……哦,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要我背叛汉王?”他说到后面,有些紧张。
蒯彻道:“别紧张别紧张,听我细细分析。当年陈王初起兵发难的时候,大家一心一意是要覆灭秦朝。现在天下已基本上大定,只剩楚汉相争,百姓肝脑涂地,父子抛骸骨于野外,不可胜数。楚人在彭城大败刘邦,威震天下,一直追击到京、索之间,三年相持,却再也不能前进一步。汉王率领十万之众,以巩、洛阳为依据抗击楚兵,一天打几次仗,无尺寸之功,智勇俱困。百姓日夜盼望早点结束战争,我思量再三,只有像您这样的贤者才能做到。当今汉王和项王的性命,都悬在您手中,您帮助汉则汉胜,帮助楚则楚胜。我的意见是,不如谁也不帮,与他们三分天下,鼎足而居,这么一来,谁也不敢先轻举妄动。足下贤圣过人,甲兵众多,背靠强齐,以赵、燕为辅助,他们两家谁不忌惮?然后大搞宣传,呼吁和平,为民请命,百姓谁不拥护?您再割大国给小国,削强国以增弱国,天下诸侯谁不闻风响应,屁颠屁颠跑来朝见您?您也听说过:‘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希望您深思熟虑,早下决断。”
和武涉的意见一样,按说两位辩士的说法不谋而合,韩信应该醒悟了,但他依旧迂腐地回答:“汉王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见利忘义呢?”
蒯彻道:“又不要你杀他,何谈背恩?须知在权力面前,恩义不值一钱。当年常山王张耳、成安君陈余为平民百姓时,那感情好不好?恨不能妻子共用,裤裆共穿,脑袋互换。结果呢?因为巨鹿不救的事,两人反目为仇,恨不能取对方首级而后快,最后张耳把陈余杀死在泜水之南,手足异处。这两个人先前为天下最好的伙伴,最后却互相戕杀,为什么呢?因为欲望太多,人心难测啊。现在您和汉王的交情,比起他们来可以说差得远罢?但您要求自立为齐王,使者还莫名其妙病死了,谁知道怎么回事?谁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他的隐私而被干掉的。您当齐王,他难道没意见吗?您和他的隔阂,可比张耳和陈余的矛盾大得多了。再说您功劳太大,多赏则不甘心,少尚您也有气,这都是祸患之端啊。当年文种帮助越国打败吴国,却遭到越王勾践的猜忌,最后被勾践赐死。为什么?野兽捕尽,走狗就要烹掉啊。夫以友情而言,你和他不如张耳与陈余;以忠信而言,您和他不如勾践与文种,希望您好好深思,引以为鉴。况且我听说‘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现在您正挟有震主的勇略,不赏之功劳,您还想取得汉王的信任吗?还能安稳做他的臣子吗?”
韩信道:“你说得很有道理,让我再好好考虑一下。”
结果他考虑了几天,也没有个结果。蒯彻忍不住,又去找他,劝道:“听取意见,是事情成败的保证;计虑前后,是事情成败的关键。听错了意见,或者计虑有误,都会完蛋。所以智力,是决断的必要;疑虑,是事情的大患。只知道在毫厘小事上打转,就会丧失天下的大计,心里明明知道,但就是不敢当机立断,这是最大的祸患。夫大功者,难成而易败;时机,难得而易失。时机啊时机,失去了就不会再来了。”
蒯彻的原话不少是韵文,大概是当时人都习惯背诵的处世法则,相当于后世的《增广贤文》《菜根谭》之类,这些法则,韩信不会比他更生疏,大家都在一个话语系统,因此更有说服力。现在的情况是,如果韩信稍微有野心一点,人品稍微差一点,刘邦就岌岌可危。因为天下三分,对项羽有好处,对刘邦只有坏处;项羽现在不过29岁,等得起,只要楚国后方稍微稳定,以他百战不胜的军事才能,一定会东山再起,岁月只会消磨他的暴躁,增加他的耐性。而刘邦可等不起了,他已经53岁了,折腾不了几年了。但是韩信到底有没有这么善良呢?可能本质还是善良,但没有采纳武涉和蒯彻的计策,还是那句话,有其他顾虑。身边有刘邦的死党曹参和灌婴。韩信中立,曹参和灌婴会不会窝里反,很是问题。总之他只能假装瞪大真诚的眼睛,对蒯彻说:“要我背叛恩人,实在下不了手啊。汉王计功授爵,不会夺走我的齐国的。”
蒯彻长叹一声:“真蠢啊。”他知道再留在韩信身边,将来这番话传到刘邦耳中,自己就没命了。于是收拾了一下,假装疯疯癫癫起来,狂叫道:“我是玉皇大帝下凡,来救助尔等无知愚民的,好好供奉我,否则就给你们降灾。”
韩信知道他的用意,对手下说:“蒯先生疯了,送他回家吧。给他建个庙,方便他跳大神。”
这年七月,刘邦立英布为淮南王。此刻淮南还在项羽手中,这么做,相当于告诉项羽,你完了,也不用写遗嘱了,你的遗产我都代你分好了。
也不知刘邦采取了什么策略,北貉和燕国人也都派骑兵来帮助他打仗,项羽现在真可谓内忧外患,痛苦不堪,军粮也差不多快消耗干净。九月,刘邦派了一个叫侯公的人到项羽军中来,要求把自己的老爸还给自己。项羽说:“还可以,得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刘邦快乐地说:“中。”
于是两家签约,以鸿沟为界,沟东属楚,沟西属汉,互相罢兵。所谓鸿沟,在荥阳之北引黄河水向南,经过广武、敖仓到大梁(开封),再南到陈、项,沟通黄河和颍水,使黄河和淮河两大水系连通起来,有助于当时的漕运。条约签订后,项羽把刘太公、吕后还给刘邦,引兵东归,楚军士卒都非常高兴,离家三年多了,虽然没有胜利,但终于可以平安回家。
史书上说刘邦也想西归,阴谋家张良和陈平两个人又跳了出来,劝他:“现在大汉占据了天下的一大半,诸侯亲附,而楚国疲惫不堪,粮食耗尽,这是天亡他们之时也,岂能放弃?现在放他们走,等于放虎归山,将来就捉不住了。”
刘邦说:“有道理,可是和约才签啊。”
张良、陈平异口同声道:“和约算个屁。”
刘邦说:“那就听你们的,追。”
这个流氓集团就这样把墨汁未干的条约当擦屁股纸一样扔掉了,向东追击项羽。十月份的时候,追到阳夏(今河南太康),刘邦止兵,派使者要韩信、彭越都引兵前来帮忙。彭越把原属楚国的昌邑附近二十多个城池都攻下了,收集了大量粮食送到刘邦军中,但就是不肯派兵,说:“魏国才刚刚平定,百姓依旧害怕楚国,我不敢随便走。”
韩信作出的贡献就更大了,平定齐地,拒绝武涉、蒯彻的建议之后,他早就派灌婴率骑兵进攻楚国,在鲁北击破楚将公杲,又南破薛郡长,下傅阳(今山东枣庄南)、下相(今江苏宿迁)、僮(今江苏睢宁东南)、徐(今江苏泗洪南),南渡淮河,一直打到广陵,几乎将楚国城邑扫荡了一遍,所向无敌。他在淮南那段时间,项羽的将军项声、薛公、郯公短暂地收复了失地。但灌婴又重新北渡淮河,在下邳击破项声等的军队,斩薛公,攻下下邳,又在平阳击破楚国骑兵,攻下楚都彭城,俘虏了楚柱国项佗,接着相继攻占留、薛、沛、鄼、萧、相,把楚国腹地尽数占领。没有项羽的楚国完全不堪一击,项羽至此已经没有根据地,被消灭是迟早的事。由此可见,没有韩信,刘邦根本没有干掉项羽的实力。
项羽没想到刘邦这么流氓,说话完全如同放屁,非常愤怒,但自己兵少食尽,也拿流氓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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