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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的时分,夕阴街上马蹄声杂沓,如鼓点一般,排头的三对骑士,持着火红的旌旆和矛戟。后面紧跟着一辆辒辌车,接着又是一行骑士夹道而行。夕阴街两旁的里门都咣当一声打开,里长仰头哈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大将军都进宫轮值去了,到时候了。他弯腰从屋里捡起一个木椎,在里门旁吊着的一个金灿灿的镈上敲击了六下,里中各家各户都相继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街道两旁各个里的上空也逐渐升起了袅袅炊烟。
霍光和他的长史田延年就坐在那辆辒辌车上,这是他们第一次共同乘车去未央宫轮值。霍光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目疏朗,颌下飘着一排薄而均匀的胡须,显然精心梳理过,丝丝不乱。他的面色非常白皙,一望就知道
是长年在深宫侍奉皇帝的大臣,从没有出过外任的。外郡的太守由于经常要下去行县,或者由于出身较低,自小劳苦,免不了脸上会有少许洗不干净的尘灰之色。现在霍光的眉头微皱,细心观察一下,便知道他有些闷闷不乐。
田延年则胸背宽厚,面多虬髯,虽然两人都是坐着,也可看出他身材高出霍光许多。他的身子是侧的,屁股只沾着座位一半不到,显然不敢和霍光抗礼。这个壮大身躯的畏缩和旁边那个瘦小身躯的矜庄显得对比分明,让人不能不慨叹权力的极大能量。
李种君咎由自取,而且这样使得将军为难,实在死有余辜。虽然古语说:“常善救人,故无弃人。”但他实欲自弃,为之奈何。田延年赔笑道。
霍光目不斜视,神色如常,答非所问地说,田长史也喜爱黄老之术么?
田延年身子蜷了蜷,下吏也是随便读读,不过读过之后,窃以为当今天下还须重返黄老之术,方能大治。
可是先帝一直以为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啊。霍光不动声色。
下吏以为,世易时移,不可墨守陈规。田延年偷偷瞟了一眼霍光的脸色,但是看不出他的表情。
长史君且说说看。霍光道。
田延年从霍光的声音中得到了鼓励,他音量加大了。先帝在位五十多年,连年征战,海内虚耗过甚,现在是变更大计的时候了。往年益州造反,也是因为赋税不减,民不聊生。虽然将军遣大鸿胪田广明率兵击破,但如果只知道多杀伤民众,究竟无益于长治久安。所以下吏以为当今之务在于八个字: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嗯,轻徭薄赋,与民休息。霍光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很好,长史君说得恳切。只是先帝一去就贸然变更大政,不知道古书上有没有先例?后代的史官会不会骂我这个执政大臣不循故章?霍光叹了口气。
田延年迟疑了一下:世易时移,何必一定要循故章?假使亡秦时始皇帝一崩,二世能改弦易张,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天下非汉所有也。
大胆。霍光低斥了一声。
田延年身体抖了一下,滑下座位,车厢空间狭小,他想跪,根本跪不下来,只能蹲着惶恐道,下吏知罪,万望将军宽恕。不过下吏也是一片赤忱为国家计虑啊!
霍光看着他的头顶,道,起来罢。幸好这不是在未央宫前殿,否则我也没法保你了。虽然我也知道你一片赤诚,可是妄引亡秦来比先帝,终究是大为
不敬。你起来罢。
谢大将军。田延年爬起来,又把半边屁股靠在座上。霍光转首望了他一眼,道,如果真要与民休息,具体当如何?
田延年心中一喜,知道这次赌博算是赌对了。他出身本是阳陵的小官吏家族,从小就在三辅诸县当小吏,但一直升不上去。前不久才好不容易被大将军看上,征辟到大将军府当上个长史,总不能不有点建树,他知道霍光这人不学无术,自己有空就悉心苦读,只盼能得到机会,以一言寤主,再升高位。刚才自己一意求功,出了大错。如果被侍御史听到,“非毁先帝大不敬”的罪名证据确凿,判腰斩那是轻的。不过他也揣摩过霍光的心理,他跟了霍光大半年,知道这位大将军也想全面改变武帝时的策略,只是这人一生谨慎,畏首畏尾,不敢草率。他平时在心里已经把劝谏的内容操练了千回,自以为一定能打动霍光。现在终于机会来了。
于是他朗声道,下吏以为,当今的具体策略,首先要罢却盐铁榷沽,勿与百姓争利。
罢却盐铁榷沽?霍光重复了一遍,这个比较难办,桑弘羊大夫不会同意的。他也是先帝临终时的顾命大臣,我怎么去和他辩驳?盐铁榷沽可是他一生的心血所在啊。况且以我现在的身份,在庙堂之上和御史大夫对锋,让天下人以为我是和他争权,岂不贻笑后世。
何必和桑大夫正面冲突?下吏以为,可征发天下儒生以及贤良文学,再召集两府掾吏,让他们当廷辩论。如果他们辩论失败,就可名正言顺的废除盐铁榷沽。这样一则可以打击桑大夫的气焰,二则天下人都将称颂将军功德。儒生们喜欢摇唇鼓舌,如果谤讪朝政本来是令人头疼;但如果利用他们来到处宣扬将军贤德,却也是一大益处啊。
霍光心中豁然开朗。好,罢却盐铁榷沽,正可打击桑弘羊以及盖公主、上官桀的威势。盖主和上官桀勾结,这次策划人上书劾奏李种,不就是想打击我吗。我偏不在乎,让李种去死罢,但桑弘羊的那个女婿婴齐也必须死。如果桑弘羊还爱惜他的女婿,必定会因此憎恶盖主和上官桀。这就把他们分化了。既然罢却盐铁榷沽可以提高我的声名,桑弘羊差不多是死路一条。那样,当初的顾命大臣只剩得我和上官桀两个。这个人有勇无谋,也不足惧,他和燕王勾结,总有一天要被我查出证据,将来把他们一一族灭了才甘心。
在辚辚的车声中,辒辌车已经停到了未央宫北阙。霍光如常迈出辒辌车,以不急不徐的步子走入司马门。今日,他们将在前殿廷议李种的罪行。
今天正是六月初一朔日,上朝的日子,未央宫前殿外已经站满了公卿大臣,他们远远看见霍光,一个个都簇拥上来打招呼,态度很恭敬。霍光随口寒暄几句,照样目不斜视,大踏步迈入前殿,大臣们按官位高低鱼贯排在他后面。
随着郎官敲起钟声,一个冠冕礼服穿戴整齐的少年在几个侍郎的簇拥下从殿后出来,在正中面朝南向的位置坐下,这就是当今皇帝刘弗陵。皇帝身前的不远处两旁各有两张枰席,那是给四位德高望重的大臣配备的。霍光径直走到皇帝右边的第一张枰席上坐下,他的正对面坐着丞相田千秋,斜对面是御史大夫桑弘羊,身侧则坐着左将军上官桀。
一个郎官走到霍光身后,俯身轻语,霍光点了点头,那个郎官站直,朗声道,吉日辰良,皇帝陛下听朝问事,请诸臣以礼行。
话声一落,田千秋侧过身体向南急急稽首道,丞相臣千秋敬问皇帝陛下无恙!紧接着霍光也朝南稽首行礼,道,大司马大将军臣光叩见,敬问皇帝陛下无恙!继而是上官桀的声音,桑弘羊的声音,最后是九卿中二千石各官员的同声齐呼。最后刘弗陵也站起来,他身旁的一个郎官则叫道,大汉皇帝问丞相、大将军、诸卿无恙!
礼毕。霍光面朝诸臣,开口道,臣光不觍无才无德,蒙皇帝陛下委任录尚书事,诸君有言可以上奏,皇帝陛下将当廷裁决。
上官桀咳嗽了一声,道,臣昨日轮值,得到廷尉右监劾奏文书,劾奏廷尉李种“见知故纵”,云往年益州犍为、蜀、武都三郡群盗造反,攻击郡府县廷,篡夺武库,皇帝与大将军遣故大鸿胪田广明率兵击灭。郡县长吏也捕系了部分逃逸的群盗,皆判弃市,治狱爰书上奏廷尉,廷尉李种却将治狱爰书大部分驳回。臣恐朝廷法令废弛,后不可治,臣以为此事当下中二千石簿问廷尉,如查实廷尉李种确为“见知故纵”,当依律判处腰斩。
大殿上群臣齐齐把目光扫向李种,李种顿时面无人色,跪坐在席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但是他希冀的目光仍旧偷偷望着霍光,希望霍光能够为他说话。这很简单,霍光是大将军,只要他肯说话,群臣的意见那就会随着他一边倒。再说他之所以将益州三郡治狱爰书驳回,不也是顺着霍光平日的治政策略来的么?他是霍光擢拔上去的,平日里察言观色,知道霍光有希望施行仁政的想法。自己这次所作所为虽然和《盗律》有所抵触,但《盗律》里有关“见知故纵”的章节,经过武帝元狩年间的修改,过于惨刻,这也是人所共知的事实。自己想通过一些实在的判例,来逐渐废除那些惨刻的部分,这点也
曾经和霍光提过,而霍光那时是默许的。他想霍光会因此更加赏识自己,他现在需要的就是霍光的一句话。汉家的法律虽然看上去是不可废格的,但是法律怎么解释,却在于执政者之心和辩士之口。霍光是执政者,只要霍光一表达意愿,前殿上这么多辩士便会察言观色,齐齐摇唇鼓舌,为他开脱。那样他不仅无过,而且会由于为皇帝爱惜百姓,而大大的有功。现在他希冀的目光就死死锁定霍光。
年轻的皇帝开口了,发出一口清脆的童声。朕童蒙无知,朝廷之事,幸赖诸将军、士大夫为朕辅弼,庶无大过。朕自小闻保傅言:“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朕虽不敏,而有志焉!他说到这里,又注目霍光,道,不过,朝廷之事,先帝已托付大将军矣,大将军以为何如?
群臣相视而嘻,既对少年皇帝的言辞能力感到佩服,又明白了他的意图。李种心里的石头也顿时放下了,皇帝刚才说的“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是《论语》“子路篇”里的话,意思是,如果王者能行仁政,必三十年后才能成功。大汉虽然立国已经上百年,但“文景之治”的仁政就是自汉初以来差不多三十年才成功的。只是到了武帝之后,因为征伐匈奴,需要搜罗财物以供军费,法令又变得残酷,几十年间致使天下萧条。现在自己即位,应该是重新效法文景,恢复仁政的时候了。看来少年皇帝对“见知故纵”这条律令并不以为然,有赦免李种的意思。
陛下所言甚是,臣以为“见知故纵”之法过于惨刻,应当废除。群臣中有一人叫道。
大家一看,是少府徐仁,知道这无非又是一个希旨以迎合上意者。做臣子的,有时不得不做这样的事,虽然很多时候会被御史弹劾,骂为“希旨承风,谄媚主上”,但奉迎皇帝的人永远比刚直劝谏皇帝的人多,天下的君主们固然大多也学过老子、申、韩之术,知道谄媚的害处,但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有谁会不喜欢听好话呢?
年轻的皇帝点点头,再一次注目霍光,道,大将军以为何如?
霍光道,臣以为左将军所言是,陛下当下二千石官,簿责李种“见知故纵”之罪,廉得其实,以儆效尤,否则大汉天下后不可治。
皇帝有点奇怪,稚声稚气地说,往日与大将军闲言,大将军曾劝朕蠲除惨刻之法,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朕甚以为然,早想召集群臣杂议,议定此律。今日大将军却一反常态,可有原因否?
霍光摘下冠冕,伏地道,臣以前和陛下所言为是,今日所言亦未为非。臣
尝与长史田延年君商议,认为陛下的确当逐渐废弃惨刻之法,蠲除无谓之刑。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不过在法令未与群臣议定变更之前,不宜轻易摒弃现有律令来治狱。否则,将会导致天下无法可依。皇帝陛下固然是一番仁慈之心,而天下郡国的俗吏却只知道依律办事。如果先例一开,俗吏们都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变更律令,大汉天下更不可治。宽仁用法固善,而结果却会导致天下无法,这代价就太大了。因此,臣以为,判处李种腰斩和施行仁政,两者并无任何冲突。
李种大惊,他万没想到霍光不但不帮他,连现成的人情都不肯做,竟然把他推向死路。这个奸诈的小人,他想开口辩驳,脸颊却一阵痉挛,说不出话来。他的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席子上,像一只全身洒满了盐粒的螔蝓。
霍光跪直身体,大声道,臣光请召执戟郎执退李种。
皇帝点了点头,大将军所言,让朕茅塞顿开,为法宽仁虽好,但和没有法相比,却更加的不仁。那就依大将军罢。
两个执戟侍郎马上跑上大殿,一边一个,挟着瘫成一团的李种,往殿下拖去。
霍光瞥了一眼上官桀,上官桀脸上非但没有欣喜,反而有些局促不安。他又望了一眼对面的桑弘羊,发现他也似乎神不守舍,不由得心里暗暗冷笑,这老竖子大概是为了自己的女婿而担忧了。这是明摆着的,如果拷掠李种的“见知故纵”之罪,按照《具律》,他手下的两个重要助手廷尉左监婴齐和右监阎乐成决计脱不了干系,一样该判腰斩。但上书人既然是阎乐成,那么至少婴齐是死定了。不过有一个地方他还想不透:这个阎乐成既然有可能是上官桀指使的,为何上官桀会不顾及牵连到桑弘羊的女婿呢?桑弘羊最近不是和上官桀勾结得也比较紧密么?
这时皇帝又开口道,大将军刚才说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不知具体怎么施行才是?
霍光沉默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臣最近接到很多朝野上下的奏书,大都以为首先要罢除盐铁榷沽。
此话一出,如雷霆一般,除霍光几个心腹亲信之外,殿上群臣无不胁肩屏息,面面相觑。谁不知道盐铁榷沽是桑弘羊亲自计划实施的重要政策,先帝也极为器重的,这项政策为当年筹集到足够的军费,翦灭匈奴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大司农不能因此筹得足够的钱粮,不要说进攻匈奴,就是要防御匈奴的进攻也无法做到。正因为此,当年还是搜粟都尉的桑弘羊极受先帝赏
识,由搜粟都尉擢拔为大司农,秩为九卿。朝中大臣也有不少人认为桑弘羊早应该封侯拜相。可谁料到,先帝临终只拜他为御史大夫,大概是觉得他虽然有才华,而为人不够稳重的缘故罢。唉,这也难怪,人一旦有了才能就免不了会自我伐耀,像霍光这样貌似谨慎无过,可实际上也没什么大功。真要论才能,霍光不逮桑弘羊远甚。做官真是件悲凉的事情,并没有多大公正可言的。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又把目光齐聚在桑弘羊身上。他们知道,桑弘羊必然要激烈地反应。这可是他一生的心血所系啊!他们无法想像这两大重臣在朝堂上正面冲突是什么样子。每个人心中都有点激动,想看看这难得的场面。而同时又夹杂着害怕,毕竟闹到血雨腥风的场面是谁也不愿意的。
桑弘羊果然很激动,颌下那部苍白的胡子一抖一抖,他沙哑着声音道,臣、臣、臣不赞同大将军的奏议。盐铁榷沽乃是先帝施行了几十年的政策,岂能说废就废?况且当今外患未平,匈奴依然猖獗,西北六郡列嶂如云,将士们都焦首黑面,枕戈待旦,日夜登城守卫,才能赢得长安的宁静。大司农调拨军费大部分还需要仰仗盐铁榷沽的政策,现在废除万万不可。大将军提出此议,想是一时过听奸贼谗言,疏忽了大计罢。
霍光阴鸷着脸,相比桑弘羊,他的声音要沉静得多。桑大夫此言差矣。自古父亲创业,儿子守成,这样的事不知凡几,治天下也是同样的道理。先帝当年也说过,不灭匈奴,将给后世子孙带来祸患。所以先帝虽然明知愚民无知,对连年征战颇有抱怨,仍然不改初衷,屡次出兵绝域,攻击匈奴,就是为了给大汉的新君留一个太平天下。即使愚民或者俗儒偏要谤毁先帝穷兵黩武,他也宁愿承受。先帝在晚年也非常悔恨,曾下轮台罪己之诏,期与天下士大夫更始。但仍旧没有立刻罢黜盐铁榷沽的原因,就是想把这件好事让给今上去办,希望今上能因此荣受美名。如果当真罢黜盐铁榷沽,天下百姓一定会欣喜若狂,对今上感恩戴德的。
大将军,话虽然这么说,但老臣就是不信,如果不罢黜盐铁榷沽,天下百姓就会不对今上感恩戴德。桑弘羊气哼哼地说。他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焦躁,脑子一时混乱起来,理不清思绪。
这句话似乎有点无赖,霍光心中大怒,这死老竖子,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好歹我还是执政大臣。他强行压抑住怒火,道,臣不敢这么说。但是皇帝陛下又何必拒绝更多的百姓赞美呢。陛下,臣再次谨提出一个折中方案,不如陛下制诏丞相御史,召集天下儒生和贤良文学,与丞相御史两府的掾吏辩驳,由陛下亲自监临,公正裁决,判断是非。
桑弘羊心底哼了一声,说到辩论,难道我还怕你们这些俗儒。我勤于盐铁之事几十年,对其中利弊的熟悉可以说是天下无出我右。而那帮俗儒不亲细事,只会高颂尧舜,开口仁义,闭口道德,说些貌似高深而其实丝毫无用的废话。如果廷辩,老夫一定要让那帮俗儒羞得一个个灰溜溜滚回家乡。
皇帝看着桑弘羊,亲切地说,大将军有此提议,朕以为甚好,桑大夫有什么意见呢?
桑弘羊稽首道,臣同意大将军的建议。
既然如此,那么此事就这样决定了。皇帝道。
霍光道,臣光敢请当廷议定诏书。
好,那么让御史制定诏书罢。皇帝道。
几个郎官在陛下摆好桃席案几,一个尚书史端坐草拟诏书。大殿上沉静无声,稍顷,诏书拟就,尚书史站起身来,高声朗诵道:
始元四年夏六月癸卯朔,尚书以请诏使丞相、御史与所举贤良、文学语,问民间所疾苦,择日齐列席未央廷中,辩论是非。所议奏上尚书,俟皇帝明断。
一个郎官从尚书史手中接过诏书,呈到皇帝面前的几案上。皇帝提笔写了三个字:制曰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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