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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转向鹿街,沿着布莱茵特公园里老槐树投下的阴影穿行。她透过比尔的右肩可以看见前方的太阳。阳光在她眼中闪烁,就像太阳反射器一样。他侧弯着拐进卡鲁迈特路,她斜靠在他身上。
我想你会喜欢它的,他们出发时他曾说过。但她只是喜欢跳跃般地穿过城市北部的郊区住宅区。那些摩肩接踵的建筑物使她想起“家庭录像”节目中的一切,好像每个街角里都隐藏着一个维尼酒吧。走上高架公路时,她觉得自己不仅是喜欢,简直是爱上了这种感觉。他们沿着湖边从另一侧的27号公路离开高架公路。她真希望永远这样走下去。如果比尔问她,一直骑到加拿大多伦多去玩捉坚鸟的游戏怎么样,她会把戴头盔的脑袋放在他肩膀上,让他能感觉到她在点头。
27号高速公路是最好的公路之一。如果在夏末,即使一大早也会交通拥挤,而今天路面上空荡荡的,一条有黄色斑点的黑色标志带从道路中间穿过。在他们右侧,树影飞掠而过,巨大的湖面闪烁着蓝色的涟漪;左侧一一闪过了奶牛场、旅游者小木屋和只有夏季才开放的旅游纪念品商店。
她觉得不需要再说话;即使需要,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他已经开足了马力,迎面吹来的强风钻进了头盔,在耳边不停地呼呼作响。罗西想起了她曾经做过的飞翔之梦,梦中的她像风一样飞过茂盛的草地、石墙、屋顶和烟囱,头发像旗帜般向后飘拂。从这种梦中醒来时,她总是惊喜交加地发现自已被汗水打湿了衣衫。现在她感到自己已经进入了梦境。
她向左侧看去,她的影子随着她而移动,正如梦中景象,可是现在有另一个影子在它旁边,比梦中的情景好得多。她不知道在她的一生中,还有什么时候能比此时此刻更加快乐。身边的世界完美无缺,在这世界中的她也白壁无瑕。
气温有了一些轻微的变化。当车子飞驰进浓密树丛的阴影中时变得凉爽宜人,来到阳光下又感到温暖无比。一只杂种狗躺在一辆卡车后面,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兴趣。当比尔驶过一片农田时,驾车的农夫举起一只手向罗西打招呼。罗西看见他晒得红红的皲裂的面孔,从比尔胳膊下面抽出一只手来,冲着灿烂的阳光向他摇了两下。农夫笑了,卡车渐渐远去。
离城10到15英里时,比尔用手指向天空,那里有一个发光的金属物体。不一会儿,她听到直升机翼发出了有节奏的敲击声,接着看见两个男人坐在透明机罩里。飞机轰响着从他们头上掠过,她看见那个乘客斜过身对着驾驶员的耳朵喊着什么。
“我能看见这一切。”她想,又奇怪为什么这一点使她惊奇。毕竟她并没有看见无法从小汽车里看到的东西。但是我能看见,她想。我能看见是因为我不是从车窗玻璃往外看,从车窗里看到的只是风景,而我看到的是真实的世界。我就置身于这世界之中,我正飞过这个世界,就像在梦中一样。不过我现在不是独自一个人在飞。
发动机在她两腿之间轻轻颤动着,它引起某种舒服的感觉。她非常清楚他们之间将会怎样。当她不再看路边田野时,她被比尔脖子上的细小绒毛迷住了。
不知道用手指抚摩它时会是什么感觉。
离开高架路后约一个小时左右,他们驶入了乡间小路。比尔谨慎地把“哈利”调到二档。他们接着来到一块写有“湖滨野餐营地,未经许可不得入内”字样的标牌前,比尔越过第一条路,转向一条石子路。
“抓牢,小心颠簸。”他说。现在风已不再像飓风那样在她耳边呼啸,她可以听得更清楚一些了。
路面的确十分颠簸,但“哈利”轻松驰过,只是有些上下起伏。五分钟后。他们开到一个小小的聚餐区,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散布着一片片野餐桌和烧烤炉。草地逐渐变成多岩石的鹅卵石湖滩,波浪缓慢而有节奏地拍打着湖礁,湖水在地平线上无限地伸展开,水天连成了一线。一岸边只有他们两人。比尔关掉“哈利”,寂静随之来临,静谧得令她喘不上气。水鸥在湖面上一圈圈盘旋,向着岸边发出尖叫。远远的,从西边传来了发动机的噪音,声音十分低沉,听不出是卡车还是拖拉机。除此之外偌大的湖边了无声息。比尔用皮靴尖挖出一块扁平的石头,踢到摩托车旁,放下了脚撑,用石块撑紧。他迈下车座,笑着向她转过身来。看见她的面孔,他的笑容立即变成了关切的神情。
“罗西,你没事吧?”
她惊讶地看着他:“是的,怎么啦?”
“你脸上的表情十分可笑——”
她说:“我很好,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我奇怪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她神经质地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头晕或有别的什么不舒眼?”
罗西这一次笑得自然一些了。“不,我很好,真的。”
“而且你很喜欢?”
“我非常喜欢。”她摸索着想解开头盔的扣,但没有成功。
“头一次比较难,我来帮你。”
他斜过身来帮她解开了扣子,他的脸又紧挨着她,这次他没有退步。他把头盔从她头上托起,用左手的两个指头拎着带子,右手搂着她瘦削的后背,轻轻吻她的嘴唇。她觉得这吻好极了,他嘴唇的感觉、手掌的力量给了她一种回家的感觉。她开始轻轻啜泣,但是没事儿,这不是受到伤害的眼泪。
他稍稍退后了一点儿,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背上,头盔还提在另一只手中,轻轻碰着她的膝盖。他看着她的脸问道:“你还好吗?”
“是的。”她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只能点一点头。
“好极了。”他说。然后,他像千一件工作那样庄重地轻吻着她那又冷又湿的面颊——先吻右眼的下面,再吻左眼下面。他的吻像眼睫毛的抖动那样轻柔,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突然,她伸出双臂搂着他的脖子,用力拥抱了他,她的脸紧靠在他穿夹克的肩膀上,两眼紧闭,流出了眼泪。他拥抱着她,用那只放在背上的手抚摩着她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她从他的怀抱中抽出身来,用手揉着眼睛努力地微笑着。“我不经常哭,你可能不会相信,但这是真的。”
“我相信。”他说着,拿掉了他自己头上的头盔,“来,帮我把冰箱卸下来。”
她帮他松开系冰箱的橡皮扣,一起将它抬到一张野餐桌上。她抬头望着湖水说:“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了,简直不能相信除了咱俩再也没有别人。”
“是的,一般游客不走27号高速路。我和伙伴们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还是小孩儿呢。我爸说他完全是骑着车盲目乱跑时偶然发现这块地方的。”
“即使八月份这儿的人也不会多,那时候其他的湖滨野餐地早就挤满了人群。”
她迅速地看了他一眼:“你带其他女人来过吗?”
“没有。”他说,“你喜欢走一走吗?等到吃午餐时胃口会变得更好。我还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
“最好是你自己去看。”他说。
“好吧。”
他带领她向湖边走去。他们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脱掉了鞋袜。她惊奇地发现他穿的是一双她认为只有初中生才穿的蓬松的白运动袜。
她拿着帆布运动鞋问:“把它们留在这儿还是拎着走?”
他想了想说:“你的拎着,我的留在这儿。该死的靴子如果湿了就不可能恢复原样,即使脚是干的也没有用。”他脱下白色运动袜,整整齐齐地横在短粗的靴尖上。他做事情的样子和摆放东西时的仔细劲儿使她发笑。
“怎么啦?”
她摇摇头:“没什么。走吧,给我看看那样东西。”
他们沿着湖岸向北走,比尔走在前边,罗西左手拎着鞋跟在他身后。刚踏进水时她感到冰凉得喘不上气,几分钟以后就好了。她能看见自己的脚在水里像微微发光的白色小鱼,因为光线折射的关系,脚裸处和身体其他部分被截然分开。水底有许多鹅卵石,脚踩在上面并不觉得痛。她想:“你已经冻麻木了,亲爱的。你可能会被割伤而并不知道。”但是她的脚并没有被割破。她觉得他不会让她的脚受伤的,这念头很荒唐,但对她却很有说服力。
顺湖岸走出约40码,他们来到一条草木丛生的小径,盘旋而上通向堤岸,低矮浓密的灌木丛底下是白色的细沙。她有一种幻觉,仿佛依稀记得梦中走过这条小路,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他指着前方低声说:“我们走到那条路上去。尽量安静点儿。”
他等她穿上运动鞋,好带她往上面走。他在坡上等着她,当她上来对他说话的时候,他把一只手指放到唇边,然后往前指了指。
他们站在一块小小的林中空地上,比湖面高出50英尺左右,空地中间有一棵大树倒在地上。在裹着泥土的树根底下,一只漂亮的红狐狸正在给三只小狐狸喂奶,旁边还有一只小家伙在树叶缝隙闪闪烁烁的阳光中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儿。罗西盯着它们,简直看呆了。
他靠在她身旁低声对她细语,弄得她耳朵直痒痒。“前天我到这儿来过一次,想看看野餐地还能不能使用。已经五年没来过了,所以不能确定。我随便乱走时,发现了这些小家伙。是红狐狸。小狐狸可能才出生六个星期。”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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