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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担心比尔会离开她。在她心灵深处某个地方,她确信比尔一定会离她而去。然而他并没有离开,他冲她咧嘴一笑,迅速地向她挥手致意。她也扬起头,挥挥手以示回答。
“他看上去像个好人。”格特说。
“是的。”罗西同意道,但她不想谈论比尔。前排的两位警察毫无疑问在倾听她们的每一句话。“你应该住进医院里检查一下,看看是否被电击枪打伤。”
“胡说,这种事对我来说有好处。”格特咧着嘴说。她穿着一条医院浴室的大号蓝白条浴衣,遮住了那件撕裂的无袖套头衫。“自从1974年我在浸礼会青年营失去童贞以后,我就感到自己彻底清醒了。”
罗西尽力想露出与之相应的表情,结果只挤出了一丝惨淡的苦笑。
“哦,我猜他是在进行一次夏季旅行,对吗?”她问。
格特迷惑地看着:“你是什么意思?”
罗西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早已握成拳头的左手,并没有感到吃惊。“我的意思是指诺曼,野餐会上那个该死的混蛋。”听到“该死的”这个词从她嘴里说了出来,她几乎不相信是自己说的,尤其是当她坐在一辆警车的后座上,前面还有两名侦探。她突然左手握拳斜着打了出去,砸到了车门的窗框上,连她自己都感到吃惊。
格斯塔森在方向盘后面吓了一跳。黑尔毫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看,又扭过头正视着前方。他可能对他的搭档低声说了句什么。罗西不能肯定,也并不在乎。
格特握着她颤抖的手,尽力安慰着她,扳开了她那只紧握的拳头。“一切都没事了,罗西。”她温和地对她说,声音低沉地轰呜,就像一辆挂空档的大卡车。
“不,不!”罗西叫道,“不是的,你别这样说!”眼泪溢出了她的眼眶,但她已经不在乎了。这是她成年以后第一次不是因为害羞或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在流泪。“他为什么不走开?为什么不离开我?他伤害了辛西娅,他毁了野餐会……该死的诺曼!”她又开始使劲儿砸车门,但是格特抓住了她的拳头。“该死的杂种诺曼!”
格特点着头:“是的,该死的杂种诺曼。”
“他就像一个……胎记!你越想擦掉它,它就变得越黑!混蛋诺曼!杂种,该死的,恶棍诺曼!我恨他!我恨他!”
她停下来喘着粗气,布满泪水的面颊在抽搐着,然而她的感觉并没有糟糕到极点。
比尔!比尔在哪儿?
她转过头,以为他早走了。然而他还跟在后面。他挥了挥手。她也挥了挥手,又把脸转过来,情绪平静了一些。
“罗西,你简直要疯了,不过——”
“哦,没错,我是疯了。”
“——不过他并没有毁掉我们的聚会。”
罗西眨着眼睛:“你说什么?但是在发生这一切之后,他们怎么能继续进行下去呢?”
“在他殴打了你这么多次之后,你怎么还能继续生活下去呢?”
罗西只是摇着头,并不领会。
“一部分是因为我们能够容忍,”格特说,“另一部分我猜想是由于我们坚韧。但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要告诉这个世界,我们没有被吓倒。你以为这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吗?哦,不。诺曼的确是最坏的,但他不是最早的。当这个可恶的家伙出现在野餐会上并且作恶多端时,你需要做的就是等着来一阵大风把他吹走,然后继续野餐。他们也许正在艾丁格码头这样做。我们的活动继续进行,因为我们必须让自己相信,我们没有被生活打垮……我们有生存的权利。哦,我猜她们中有些人,例如拉娜·克莱恩和她的病人可能会离开,但剩下的人将重新开始聚会。我们一离开医院,康苏洛和罗宾就赶回了艾丁格码头。”
“你们干得真不错!”黑尔上尉在前排座位上说道。
“你怎么能让他跑掉呢?”罗西责怪地问他,“上帝,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怎么跑掉的吗?”
“嗯,严格地说,不是我们,”黑尔温和地说,“而是码头警卫队那些家伙放走了他。第一批市区警察赶到的时候,你丈夫早已跑掉了。”
“我们认为他偷了一个小孩儿的面具,”格斯塔森说,“是那种可以套住整个脑袋的玩意儿。戴上它就完全无法辨认了。他很走运。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他总是很走运。”罗西痛苦地说。他们现在正拐进警察局的停车场,比尔仍然跟在他们的后面。罗西对格特说:“现在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
格特放开了,罗西的拳头立刻又砸在了车门上。这次手疼得更厉害,但她身上某种刚刚觉醒的东西减轻了她的疼痛。
“他为什么不离开我?”她又一次自言自语地问道。一个来自她心灵深处的甜蜜而沙哑的声音回答了她。
你应该和他离婚。那个声音又说了一遍,你应该和他离婚,勇敢的罗西。
她低头看了看胳膊,上面已经起满了鸡皮疙瘩。
3
当那个性感的婊子玛莉连·麦考尔开始唱歌时,诺曼的思绪又向上飞起,渐渐离开了他的心智。当他又到自己的头脑里时,他正在悠闲地开着“加速度”进入另一个停车场。他并不确切地知道自己在哪儿,他猜想可能是离白石旅馆半个街区远的地下停车场,他曾经在这里停泊过“加速度”。当他弯下腰熄火时,顺便看了一眼汽油表,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指针一直指向F的位置。经过最后一个街区时他一定是停下车来加过了汽油。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汽油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他自言自语地说。
他又弯下身子,打算在后视镜里看看自己的模样。这时才想起后视镜已经掉进车箱的地板上。他捡起来,仔细地打量着自己。脸擦伤了,好几处地方都肿胀起来;显然他曾经搏斗过,但血迹已经看不见了。在一个加油站的休息室里,当自动油泵缓缓地给“加速度”加油的时候,他就已经把那些血块擦干净了。现在上街已经不成问题——只要不再遇到更加不幸的事件。
熄火时,他想知道大概几点了,然而无法判断,他没有戴表,这辆垃圾“加速度”上没有表,而他正在地下停车场里。这要紧吗?会不会——
“不会,”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地说,“没有关系,时间已经整个打乱了。”
他往四面看了看。橡胶面具在车后座的地板上盯着他:空洞的眼睛,焦虑地皱起眉头的笑脸,可笑的装饰着花环的犄角。他顿时感觉到自己需要它。它很愚蠢,他讨厌犄角上的花环,讨厌它单调乏味而毫无生气的笑容,甚至……但它可能会带来好运。当然,面具并没有真正说话,所有这些只是他脑子里的念头。但如果没有这个面具的话,他绝不可能逃出艾丁格码头,这是确定无疑的。
好吧,他想,为公牛先生欢呼吧。他弯腰捡起面具。
从时间上看好像并没有过去多久,他猛扑过去,用手臂紧紧抱住金发女孩儿的腰部,使劲儿地压住她,使她叫不出声来。金发女孩儿刚刚推着手推车从一个写着“客房部”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大概在外面等了她好一会儿了。但现在这已经不重要,因为他们就要回到客房部去,就只有他们三人:波尔,她的新朋友诺曼和伟大的公牛先生。
金发女孩儿猛踢他的小腿,然而她脚上穿着一双旅游鞋,诺曼几乎感觉不到她在踢他。他放手松开了她的腰,迅速走进房间,并从里面锁上了门。他很快扫视了一下四周,确信这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别人。星期六下午,周末已经过去了一半,这里本来应该是……房间长而狭窄,房间的另一头立着一小排衣柜。空气中弥漫着美妙的气味——是那种干净的、刚刚熨烫过的亚麻布发出的清香。诺曼想起他还是个孩子时,每逢家里洗衣眼的日子就有这种香味儿。
简陋的小床上摆着一大摞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床单。洗衣篓里装满了松软的浴巾。枕套堆在架子上。一堆床罩靠墙堆放着。诺曼将波尔一把推进被罩堆里。波尔的工作服短裙翻到大腿上,诺曼毫无兴趣地看着。他的性冲动在假期里就已经消失了,或许永远进入了“退休”状态,而这样也许会更好些。他的宝贝儿在过去的年月里已经给他带来够多的麻烦了。这个来自地狱的东西,一个人在一生中有十二年都不曾注意过它,然而在接下来的五十年甚至六十年里,它会像某个疯狂的塔斯马尼亚秃头恶魔一样迫使你围着它转。
“不许叫,”他说,“不许叫,波尔,否则我就杀了你。”这个威胁对她不起任何作用,至少现在如此,但她并不知道。
波尔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无声地吐了出来。诺曼稍许放松了一些。
“请别伤害我。”她说。
“我不想伤害你,”他温和地说,“我当然不会。”什么东西拍打着他的后裤兜,他伸手摸了一下,摸到了橡胶,是那个面具,他并不吃惊。“波尔,只需要你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然后我们就各走各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只是用耸耸肩膀回答了她,这使人想起了审讯室。这动作说明他知道许多事,这只是他的工作。
她坐在那堆倒下的深栗色床罩上,她的裙子已经滑下来遮住了膝盖。这床罩与十九层他床上的那条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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