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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筠婷讲述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可她所讲的内容,却叫老太太心头突地一跳,一股凉气顺着背脊窜到了脖子根,原本就很是忧虑,闻言后越发忧虑了,脸上的笑容也僵了。
徐承风也是面色一窒,他对阮筠婷的了解毕竟不如老太太多,此刻他是较为惊讶阮筠婷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话中的内容反而并非让他太过于惊愕,因为这个道理很浅显易懂。
察觉老太太神色有异,阮筠婷忙站起身,诚惶诚恐的致歉。
“婷儿不会说话,惹老祖宗恼了。”老太太素来最是沉稳内敛的一个人,很少讲喜怒挂在脸上,如今变了脸色,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老太太摆了摆手,有些奄奄的道:“这道理连你都懂的,偏生你二舅舅做不到。得了,你们该当差的当差,该上学的上学去吧。”
她早饭还没吃完呢。阮筠婷饿着肚子,看了眼桌上吃了一半的粥,早知道刚才就该吃完了再说这话的。
“是,老祖宗,婷儿上学去了。”无奈的退出了松龄堂,阮筠婷轻叹了一声,小声问徐承风:“六表哥,你说我是不是惹恼老祖宗了?”
见她担忧之色不掩,徐承风摇头道:“她老人家没那么容易动怒,只是你无意中一个故事戳到老太太最担忧的那件事上罢了,并非你的错。咦?”
徐承风说完了话,围着阮筠婷转了一圈儿,打量的目光直望着阮筠婷。惊艳道:“那日见你时是夜里,没瞧清楚,今日一瞧,怎么你好似变了个人似的。”说着抬手就要去掐阮筠婷细腻白皙的脸蛋。“脸上是涂了多少粉啊?”
阮筠婷忙往后躲,心道徐承风也真够不拘小节了,就算是表兄妹。也不至于动手动脚的,叫多事人瞧去了还不知道要如何议论。
“表哥别闹。”
“我哪里是闹,你从哪儿弄了那么好的胭脂,也告诉告诉我,我回头送人用。”
“送人?”阮筠婷揶揄的笑起来,“表哥莫不是有了心上人?快从实招来,是哪家的姑娘?”
“什么啊。”徐承风白净面庞羞臊的通红。“难道脂粉就只能送给姑娘家?送给我娘亲就不行?”
鬼才会信。
阮筠婷眨巴着大眼,狡黠的笑:“不说就罢了,上学去。”
“哎,你别走啊。我是说真的。”徐承风见她要走,急匆匆追上前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才刚要说话,却见三太太穿了玫瑰红的对襟圆领锦绣褙子的身影迎面走来。
阮筠婷未等挪开手,三太太嘲讽的声音便已经传来:“哎呦,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三太太。”
“三舅母。”
阮筠婷和徐承风一同行礼。
三太太一看徐承风身上的官服就觉得扎眼。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皇上身边的五品侍卫,吃朝廷的俸禄了,别说她的儿子没有这样出息的,就连她的夫婿都是从五品官。更不要说阮筠婷如今攀上了戴家。
他们恭敬的行礼,看在三太太眼里完全成了对她的嘲笑!二太太如今在府中。且二房的一直都受老太太的宠,她自然不方便说什么,瞪了一眼阮筠婷,冷讽道:“不过是需给人做妾罢了,偏有人厚颜无耻的觉着是个荣耀,女人的脸都叫她给丢尽。拽什么拽。”
阮筠婷闻言皱眉,以她对三太太脾气的了解,太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了,无奈的道:“三太太,上学的时辰到了,我告辞了。”
“我也告辞了,今日要进宫当差。”徐承风行礼。
不理会三太太的反应,两人已经离开松龄堂。
三太太见状气的眼睛发红,一个孤儿,一个庶子,凭什么他们就那样风光?!转念一想,只要掌家的大权落在自己手里,还怕没机会收拾他们?
撇嘴冷笑,三太太大步上了台阶,也不叫丫鬟通传,自行掀起门帘进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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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快步回了“风华楼”报信的时候,王元霜正盘腿坐在小几根前,一手搂着五岁的儿子徐枫谨,一手握着他的小手教他握笔。姨娘荷露也带着四岁的徐玲在一旁跟着学。这种时候是不方便打扰的,所以秋分站在门边,一时间没敢吱声。
“你看,这一笔一定要先藏锋,然后这样……”任何母亲在面对子女的时候都是最温柔的,王元霜也不例外。
荷露是王元霜的陪嫁,王元霜怀上徐枫谨的那年,为了伺候二爷方便,就收了房,后来有了玲姐儿便抬了姨娘,到如今虽然是姨娘的身份,可也不恃宠而骄,还是歇在王元霜脚踏上,日日伺候王元霜周到,恪尽为妾的本分。所以王元霜对她虽有些酸意,可也不排斥。
“玲姐儿,你也跟母亲学着,你呀,应当感激托生在咱们这一房,有太祖母疼,有祖母爱,还有母亲亲自教导学问。”
四岁的徐玲认真的点头:“我听姨娘的。”
王元霜便抬了眼皮,斜睨了荷露一眼:“就你,油嘴滑舌的,孩子这么小,你与她说这些干什么。”
荷露诚惶诚恐的站起身:“婢妾知错了。往后一定注意,不再妄言。”
“嗯。”王元霜拉长音,眼角余光看到秋分在门口踌躇不前,放下毛笔,道:“什么事?”
秋分规矩的行礼,道:“回二奶奶,奴婢才刚去松龄堂给老太太送时鲜水果时,正巧遇上了三太太。”
王元霜便将徐枫谨交给乳娘,吩咐荷露照顾好两个孩子,打发他们下去了,屋里头只剩下她和秋分。
“说吧,她又弄什么幺蛾子?”王元霜语气中满是鄙夷。
秋分闻言,脸上多了些愤然之色:“奶奶,三太太才刚去跟老太太要求跟您一块儿管家,还哄老太太说她是想帮着老太太分忧,奴婢这样笨拙的都瞧得出三太太那点心思,偏生老太太迷糊,还笑着夸赞三太太孝顺,竟然就这样同意了。”
“哦?”王元霜站起身,随手捻起一朵坠落在窗台上的桃花,一片片将花瓣揪了下来,“她倒是会办事。”
“是啊。”秋分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道:“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老祖宗许是年纪大了,判断事儿也并不那么精明了。三太太如此明白的想法,竟都揣测……”
话没说完,秋分就瞧见王元霜摆了摆手,立刻噤声低头:“奴婢多嘴了。”
王元霜笑道:“你以为老太太老糊涂,不会管事了吗?那你就错了。”
“奶奶,您的意思是……”
“老太太这是故意的,偌大一个徐家人,大事小情儿的能少的了?我每日帮衬着管家,忙的是脚打后脑勺,吃口茶的时间都是偷来的,这种苦差事,吃力不讨好,还当我愿意的不成?老太太这招以退为进,有可能是让三太太知难而退,更有可能,则是想看笑话。”
“看笑话?”秋分不懂。
王元霜却不再多做解释,自三太太打了阮筠婷,封了诰命回府之后,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便不在似从前那般强硬了。甚至多了些纵容和礼让。
照理说若论品级,老太太已经是一品诰命,会在乎一个五品的宜人?这话说给谁,谁都不信。老太太对三太太的让步,可以解释成人老怕事为家和著想,更可以解释为纵容,只有让三太太自己犯了大错,才能打君家的脸!
既然老太太动了这样的心思,她何不配合着?就将管家的权利暂时放给三太太何妨?她倒要看看,无才无德的三太太,能将徐家管成什么样子。
“秋分,去请郎中来。”王元霜斜倚着窗边的软榻坐下,才刚精神万分的人,眨眼间就有了病容,“我这心悸的毛病又犯了。”
秋分会意,行礼退下:“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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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刚过,阮筠婷与莫建弼道别之后,便往自己的马车走去,才刚到近前,却见景言蹲在路边。
“景言?你怎么来了?”
“姑娘,小的等了您半天了。”景言笑嘻嘻的行礼,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阮筠婷:“这是世子爷让小的交给姑娘的,还嘱咐一定要亲自送到姑娘手上。”
阮筠婷接过信封,触手沉甸甸的,来不及拆开来看,焦急的问:“你们爷好些了吗?”
“姑娘昨个儿走后,水神医又给施针,在脑门腋下敷了药,没过两个时辰世子爷就清醒了,还知道自个儿张口要东西吃,姑娘莫担忧,爷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阮筠婷长吁一口气。
景言又道:“王爷说世子爷平日忧心过度,需要静养,今日特地跟皇上请旨,将世子爷送往连港的避暑山庄修养,下午世子爷已经启程了。”又行了一礼,景言笑道:“东西小的已经送到,这就快马加鞭去追爷的队伍了,姑娘保重。”
送去静养了吗?也好,好在人命还在。
阮筠婷拆开牛皮纸的信封,里头沉甸甸的青玉蝙蝠纹玉佩落入手中,仔细闻闻,穗子上还带着茉莉花香。随着玉佩掉出来的还有一张雪花笺,上头只有一句话:
“玉佩还给我,归云阁的银子都不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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