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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众生,他陈公子才是清醒的人,其余不过浑浑噩噩,郑连城被烧了桃花坞才视那些人如刁民,而他陈公子眼中,连进士都是措大,何况那些不知圣人之道的农民。
董其昌笑着对颜大璋说:“颜船主有君子之风,祖上想必也是谦谦然君子也,所谓君子遗泽后人,颜船主还怕不能再次生发起来?”这句话,其实就是在替郑连城许诺了。
这时候陈继儒一敲扇子,就说:“叔父放心,小侄和叔父一通吃了这腌臜气,自然要发散发散,不然,怎显得我手段,这些海商,不过也就是挑动群众的路数,如今咱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一招就叫做……”
“挑动群众斗群众。”董其昌和陈继儒齐齐说到,然后就抚掌大笑。
郑家就在颜家暂居下来,单赤霞去请了那位当初给郑连城治病的武当龙门派邓博寒邓师兄前来,如今郑连城身份不同,邓博寒自然屁颠颠的赶来,先就给国丈请安问好,接着略给郑连城搭了搭脉,说国丈不够动了气血,尚好,只需饮食上头主意调理下就可。
那个一直陪在旁边的颜老管家忍不住说了,国丈可是吐了好大一口血,难道连药也不需要开么?这邓神医顿时就吹胡子瞪眼睛,单赤霞赶紧说,邓师兄,这是旁人不知道邓师兄你的手段,师兄师出武当神乎其技,国丈和小弟我都是清楚的。
郑连城自然笑着说,劳烦邓道长了,颜老管家顿时一脸讪讪然,感情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给郑连城看过以后,又去给小倩看了腿,邓博寒瞧了小倩的腿,顿时就皱眉,单赤霞赶紧问,邓师兄,这可还能恢复么?
微微摸着下颌胡须,邓道长就说了,老道我也只有五六分的把握让小倩姑娘复原如故。
这话里头的意思,自然就说说,也可能会瘸掉,陪在旁边的艾梅娘顿时就拿帕子去擦拭眼睛,悲声道,等乖官回来,我这个姨母怎么好意思跟他说。
小倩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依然梳着双螺垂黛的发髻,就柔柔说道:“姨奶奶这话怎么说的,小倩不过一个下人,能救了表小姐,那才是小倩的福分呢!”
单赤霞就安慰艾梅娘道:“姨奶奶,邓师兄也说了,有五六分把握的,我这位邓师兄为人最是老成,说五六分把握,那起码是有八九分把握的。”说着,就冲邓博寒使眼色,老道一愣,不过他也是眼角通挑的人,当即摸着胡须就笑道:“还是单师弟了解我,不过,修道中人,讲究恬淡冲虚,不可自满,单师弟,虽然你剑法好,但论丹道,你不如我。”
单赤霞自然连连称是,艾梅娘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收了些悲伤起来。
这邓老道就给小倩的腿上要正骨,又用柳木紧紧拿住,疼得小倩满头香汗,邓道长一边给她弄腿一边就说,姑娘,千万记得,要好好将养不能动弹,只要你按照老道我的话去做,老道我却是有七八分把握的,放心好了。
“小倩姐姐,你的腿要好好长起来哦!不然,等大表哥哥回来,要怪若依若常了。”双胞胎齐声说话,就齐齐弯腰过去给她吹腿,一边吹还一边念着不疼咒,小倩就强忍着疼微笑着说:“表小姐这是怎么说的,少爷怎么会怪两位表小姐呢!”
这边按下郑家的话不提,却说小窦子和单思南从扶桑回来,他们是要去锦衣卫南京衙门找一批工匠去扶桑,按照国舅爷的话,每人给从九品的待遇。
乖官本意,这怎么也得当八级钳工养起来罢!何况那些老师傅,有些真是祖祖辈辈干这一行当的,花点钱不冤枉,却不想,这个待遇让南京镇抚衙门的工匠司差一点抢破了脑袋,最后,南京锦衣卫衙门的头头也没辙了,苦笑着说,小公公,这事儿,还是您自个儿定夺罢!下官可没法子了。
小窦子身上有御命,那就是天使,锦衣卫衙门和一般的衙门又不同,那是天家鹰犬,历代锦衣卫指挥使除非特别得皇帝宠信的,不然大多都是要听从东厂督公的,所以说,厂卫厂卫,这两家是不分家的,小窦子一旦出示身份证明,而锦衣卫又可说是这时代消息最灵通的部门,哪里不知道这位小公公的背景,拍马屁都来不及,要些工匠算什么,何况这些工匠据说还是调过去帮国舅爷的,说是要去弄佛郎机炮镇守一座银山,据说那是国舅爷才华五百年难得一见,扶桑国王和王后迷恋国舅爷的诗词,情愿把银山送给国舅爷,国舅爷要拿这银山给德妃娘娘做首饰钱。
你还别说,这话真有人信,当初宋朝苏老坡人称坡仙,被朝廷贬官的时候,据说高丽和扶桑都曾经上过折子,宁愿用国内的银山换取苏坡仙,这个是史载的,而国舅爷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按说也有苏老坡七八分的功底,这扶桑国王王后喜欢,似乎也不稀奇罢!
故此,小窦子和单大头的事情办的很顺利,满满当当就拉了两船工匠,这些人到了扶桑,那都是每人三百石俸禄,到时候把五岛列岛装修成一个大堡垒,举凡铁甲船,可以进坞休整,佛郎机炮可以回炉再造,佛郎机的弹药随便打不愁打完没有,那么,乖官的九州计划就基本差不多了,那时候他就可以让手下在扶桑待着帮他收银子,他便不需要在扶桑早看镇守了。
小窦子和大头回南京办事,一路很急,都没来得及在宁波歇一歇,不过,在南京锦衣卫衙门办事顺利,锦衣卫衙门甚至还派了船专门送两人出海,大头就动了心,俺要回去瞧瞧老爷和老爹,顺便给小倩姐姐通个气,少爷在扶桑,那是有不少狐媚子了,你可要小心啊!结果两人回到宁波,正是桃花坞被烧的第四天,这时候郑家已经悄悄住进了颜家,颜家在陈继儒和董其昌的主意之下,就派人深夜四处张贴告示,告示上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把灯芯草编成榻榻米在扶桑卖多少钱写个清楚明白,就这么简单。
放火烧了郑家,虽然是有心人挑事加上为首几个秀才闹事,但大多数还是当年种植灯芯草的农民,这时候告示一出来,即便有不识字的,有人就把告示一念,当即就跳脚,卧槽泥马勒戈壁,七八倍的利,那些海商居然说没银子可赚?
这事儿关系到农民的切身利益,顿时一传十十传百,没一天,传遍整个宁波府,这时候,似乎有些人才发现,连夜就撕下了告示,董其昌和陈继儒得到颜府的那个何马象来报,心头笃定,暗自冷哼,也就不再去张贴告示了。
第三天的时候,基本上只要是种植灯芯草的农民都知道了,自己种出来的灯芯草到了扶桑是个什么利,这时候,有人就在传,你们别信那些告示,那肯定是奸戚家中狗腿子师爷想出来的奸猾流脓的法子,扶桑那番邦小国,哪儿有那么多的钱,他们自己都用咱们大明的永乐通宝呢!
总之,这一下,真真假假,农民全糊涂了,但是,那些闹事的农民心里头就忐忑起来,这一把火把国丈爷爷家都烧了,万一日后……
而第四天,这天是四月初,小窦子和大头到了宁波,听说了这事儿,大头当即急红了眼,小窦子连连跺脚,而那些南京来的锦衣卫则是面面相觑,连国丈的家都烧掉了?这简直是天大的事情啊!
总之,南京锦衣卫衙门的头头有难了,虽然这事儿不怪他,但南京锦衣卫负责整个江南地面,他总要担起责任来,想必,到时候皇上和德妃娘娘的怒火就要落在他头上了。
这锦衣卫到底是专门敢脏活的,办事细致,当时就有人给小窦子出主意,小公公,咱们是什么人?天家鹰犬啊!这事儿归咱们管,咱们只要问清楚了,到底是哪些人带头闹事,直接去抄他们的家,总要替国丈出这口恶气,至于宅子烧掉了,让本地衙门再给国丈盖个更富丽堂皇的就是了。
小窦子一听,还略沉吟了下,大头一蹦三尺高,小豆子,还犹豫个啥,俺跟你一块儿去,俺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狗胆包天烧了俺家。
那锦衣卫副千户就瞧着小窦子,小窦子其实也懂些商人和文官的道道,不过,他仔细一想,心说这国丈受了这天大的委屈,想来,也只有我来做这个恶人了。
把牙一咬,他脸上就狰狞起来,做出遮奢公公的嘴脸,恶狠狠道:“给咱家去查,查个彻头彻尾,别放跑了一个,做得好的,咱家有赏,到时候咱家自然会跟皇上和德妃娘娘念你们的好儿。”
一众锦衣卫轰然得令,厂卫原本一家,听公公的,一准儿没错,何况,这有案子才有油水,如今这天大的案子,那可是炙手可热的国丈家啊!居然就被刁民闹事给烧掉了,查,狠狠的查。
正所谓:
爱皇上,也爱德妃娘娘。
爱黄金,亦爱白银。
爱朝廷,更爱大明。
我们是天家鹰犬,飞鱼锦衣。
杀贪官,杀不法,也杀刁民。
第185章 单大头大闹宁波府学
锦衣卫到底是专业,就一天,便把闹事的人查了一个底儿掉,那伍开希是宁波的庠生,还是每年有朝廷俸禄的禀生,原是九边人士,家道中落后,举家就投奔了身为宁波大海商的舅舅方勉之,这方勉之也是有秀才功名在身,主要经营粮米药材榻榻米之类。
不过,这个方勉之显然不是背后的主谋,锦衣卫把情况汇报给小窦子,这事儿到底还得窦公公拿总儿,小窦子犹豫了下,他在大内这些年,也是在内书房读过些书的,知道水深水浅,而大多数公公办事,基本是一口咬定不撒口的,故此,必须得咬住一个人不能随便变动,不然,贸贸然很容易得罪了一些太庞大的势力,到时候那就不是给国丈出气而是给国丈惹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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