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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他情何以堪,如何不想骂人,真真是,七个金光闪闪七个大字,卧槽泥马勒戈壁。
幸好这闻人氏识趣,若不然,他王阁老的脸面往哪儿放?
故此,他此刻对于闻人氏倒是好感极深了,这女子虽然身份不明不白的,说出去难听,但是既然贵妃容了此女,想必是有缘由的,倒也不需要他多事,甚至还可以拉拢拉拢。
这边闻人奶奶罗裙下暗中踩了乖官两脚,乖官其实不是不明白王锡爵的心理,只是看不得对方的嘴脸,跟我跟前儿摆的什么谱,难道我不知道朝廷群情汹涌要弹劾我?这本身就是我在钓鱼,稀罕你王阁老跑过来跟我说那么一声么?
不过,用后世伟人的话说,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也算是一种政治需要,他被闻人奶奶踩了两脚,也明白过来,政治么,也就那回事,之前哪怕再大的矛盾,若是利益一致了,那么,媾合起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只是他心里头有些叹气,唉!当年拆王阁老家的宅子,那拆得是多么意气风发,那佛郎机炮去轰啊!如今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了,做事反倒缩手缩脚了,真真是……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那些街面上耍狠踩人的,大抵是谁谁家的公子,哪里见过真的高官出来踩人的,他以前只是国舅,可如今到底要被人称一声大都督,瓦剌鞑靼都打了,几十万大军也带过了,若还要摆出纨绔嘴脸了,自然不妥的,当然了,日后若有什么白龙鱼服的机会,倒也可以玩上一两把。
故此,虽然不说话,他不得不脸上堆起笑来,这时候旁边闻人奶奶就对王锡爵道:“我家小侯爷年少,若有不到之处,荆石公作为长辈,也还请多多担待……若是国丈知晓荆石公如此垂顾国舅,定然是大喜,却是会亲自登门拜访荆石公。”
她说着,脸上一笑,转首看了看乖官,又回转来对王锡爵说道:“小侯爷虽然在士林间也有个[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雅号,跟荆石公一榜榜眼相比,却是要逊色多多,如此,日后还要荆石公多多指点小侯爷才是……”
接着,她又轻飘飘赞了几句王锡爵的文章,说王锡爵文章真真可说是海内文宗,想必申时行申阁老也要略逊半筹……这么一番话说下来,真有天花乱坠之妙,按说这马屁拍得太也明显,可架不住正好搔到了王锡爵的痒处,他和申时行是同年,会试的时候他是第一,按说一个状元是跑不掉了,可廷试的时候他落了第二,申时行被点了头名。
这种事儿,换谁都要一辈子心里头遗憾,这真真是半步之差啊!
若真是申时行文章多么好也罢了,可这明显不是,要知道会试的时候他才是第一,关键是申时行进了嘉靖皇帝的法眼,申时行小时候在舅舅家长大,当时还叫徐时行,他舅舅是个商人,自小也没隐瞒他的身世。
像是春闱名次靠前的,锦衣卫肯定都会调查,这跟后世[政治清白]一个道理,当时嘉靖皇帝就觉得老申这个人人本分,比一般年轻人还知晓孝道,有了这么一个缘故,这才在廷试的时候把他给提了上来,还给他恢复了申姓,所以说,在这事儿上王锡爵的确是有些冤屈的。
事实上,历史上申时行谥号是文定,王锡爵谥号是文肃,老申的定字,其意[大虑静民],其实就是无为而治的意思,换个说法也可以叫碌碌,一般是给守成之臣的。
而肃字,[刚德克就]曰肃,也就比文正、文忠、文襄、文瑞这几个谥号差,属于美谥中的上谥。
所以王锡爵就被闻人奶奶一通马屁拍得浑身舒坦,就如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般,忍不住揽须微笑,方才的坏心情立马儿烟消云散。
这时候,舱内匆匆就摆上了一桌小宴,虽然略微简陋,却也是八荤八素的温火宴,乖官瞧王锡爵老脸上绽开了菊花,腹诽不已,老家伙真是厚脸皮,不过脸上却是带笑,这时候就请王喜鹊做了上首尊位,自己在下首做了,闻人奶奶就打横坐了相陪,至于王五,虽然封疆们都要叫他一声贤弟,这时候却万万不敢跟老爷坐在一个桌子上,只好在旁边伺候了,还是闻人奶奶心思细缕,在旁边单独给他开了一个小桌,王五连连道谢,正好王锡爵也冲他使眼色,当下心领神会,就退了下去。
若是旁人,一个女子作陪,他王阁老肯定不愿意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种事情关键还得是看关系,关系好的,女人在旁边作陪,那便是通家之好,以示亲近,何况方才闻人奶奶一番话说得他是极为满意,无形中就格外高看闻人奶奶一眼,故此,却是主动做了一个一请就入座的姿态,算是给闻人奶奶的脸面,在闻人奶奶所请之下,还先吃了一杯酒,这才放下酒杯,这时候也不跟乖官兜圈子了,直接就道:“你可知道顾宪成带着一帮官员联名弹劾你!这还不算,关键是,国子监祭酒高启愚亦联了名,有他这一联名,国子监群情激奋,你上次做事太也不老成……”
他说的是在国子监杀了监生皦生光的事儿,不过乖官并不在乎这事儿,那皦生光根本就是个泼皮无赖,居然敢来敲诈他,还一张嘴就是五万两银子,当他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看他撇嘴,王锡爵自然晓得他所想,忍不住就道:“这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时刻,你要么不要动,要动就要连根铲起,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如何能如你这般,还悠哉游哉……”
“那荆石公认为该如何?”乖官忍不住就反问他,嫌我做的不好,你来啊!
王锡爵脸上一厉,“高启愚有一个哥哥早年亡故,他奉养嫂嫂甚孝,后来他娶了妻子,他那妻子是极为厉害的,故此他就在马姑娘胡同置办了个宅子……”
听他这般说话,乖官有些闹不明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是闻人氏聪慧,身子略微一侧,低声就告诉他,那马姑娘胡同是教坊司的地盘。
乖官顿时恍然大悟,啊!明白了,这不就相当于水木清华的校长住在红灯区么,这是要说人家生活作风有问题,也算是老手段了,不过,老手段也是好手段嘛!
当下他就点了点头,这个也不是不能做,虽然说他也不在乎弹劾,不过,高启愚这么不识相,让他回家啃老米饭去,也行。
他正这么想着,对面王锡爵一脸的戾色,“高启愚一下狱,如邹元标、顾宪成等一干人等,定会上书保奏……叔嫂通奸,乃是死罪,高启愚一代宗师,那更要罪加一等,如此一来,定然可以把其人等一网打尽。”
乖官顿时张口结舌,卧槽,这也太狠了罢!到底是阁老,脑子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啊!我以为是嫖妓,你直接给人家定一个乱伦,虽然都是男女关系,可这能一样么!旁边闻人奶奶却是微微颔首,似乎觉得王阁老这主意还算得不错。
第421章 竖子不足与谋
呆了半晌,乖官方才微微摇了摇头,这也太侮辱人了,关键是,盗嫂啊!说不准就是被唾骂几百年,这种事儿一干,那么他郑国蕃未免也太没有底线了。
王锡爵瞧他略微摇头的模样,忍不住就道:“大丈夫不拘小节……”乖官这时候便打断了他的话头,很坚定的摇了摇头,“荆石公,非常抱歉,这事儿,小生我做不出来……”
瞧他这副模样,王锡爵却是被气乐了,五柳长须真真有无风自动的去趋势,你这臭小子,拆了我的老宅,抢了我的闺女,现在到在老夫我跟前卖好,说你做事有底线,当下忍不住眼珠子就一瞪,讽刺道:“这会子觉得手脏了?当初拆我的静园的辰光,怎么不见你如此?”
这话便是责问了,不过,没把话挑太明白,还不算翻脸,乖官还是摇了摇头,心说这能一样么,你家可是号称[半城],太仓有一半的铺子跟你们王家有或多或少的关系,你老人家阁老做着,姨太太娶着,我拿猴皮筋做弹弓弹你们家玻璃没有心理压力,可高启愚……此人虽然是个叫人讨厌的道学先生,可人家既没有叫高半城,也没娶姨太太,虽然说怕老婆,却也晓得在外头买个宅子给寡嫂居住,拿猴皮筋做弹弓弹老高家的玻璃,用后世的时髦话来说,我鸭梨山大啊!
这就如海瑞,虽然无数人讨厌他,说他故作清高,讪君卖直,可你架不住人家一辈子如此,临死了,还把一点银子交给同僚,说是给国子监修缮房屋……这就如后世天朝样板电影中的英雄临死总要从怀中摸出沾血的手帕包裹,对同事说,这是我这个月的党费……或许后人看起来有点傻,但若真有这么个人在眼前,你总要肃然起敬的。
乖官跑去国子监扇那些监生的脸面不假,当时能进国子监的,家中不是地主就是商人,怎么也不会扇错的,不过祭酒高启愚这个人,乖官虽然不喜欢,当让他给人家扣个[叔嫂通奸]的帽子,却也无论如何都干不出来。
故此,乖官心中念头百转之下,想来想去,这种给人扣屎盆子的事儿,当真是干不出来,故此,坚决地就再次摇了摇头,“对不住,荆石公,小子我虽然也干过强抢民女的事儿,但你说的这事,小子我真真做不来。”
乓一声,王锡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就站了起来,五柳长须却是无风自动,桌上酒菜齐齐一震。
“竖子,不足与谋。”王锡爵气得大骂。
在王锡爵这样合格的政治家的眼中,你要想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么,你首先得上台执政,你连阁老都不是,你平个毛的天下啊!再则说了,即便是阁老,权势也有高低之分,就像是张居正活着的时候,那真是一手遮天,那些敢于弹劾他的,违背他的,全部贬黜出去……但是,也正如王锡爵所说的那般,[江陵相业亦可观],说白了,他就是认为,做阁老就当如张居正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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