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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的一个老好人,今儿却一身贱役打扮跪在太后宫门口,口口声声要有司追求拿办郑国舅,你说说,这得多大的仇恨?
笔墨至此,想必读者诸君便已明白,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那才是真正的清流,清流中的翘楚。
清流绝不以胯下有没有小鸡鸡来论,像是这位张公公,生平唯一一件私事,就是拿银子早早地在寺庙给自己买了一块阴宅地,除此之外,那可真是施米施粥修桥铺路的主儿,历史上,他也是因为反对万历收矿税而跪在宫门口,活活饿死的。
不说胯下有鸟无鸟,以私德而论,这位张公公要甩天下读圣贤书的人八条街,羞煞那些自诩清流的读书人。
这么一个老好人,之前也是对郑贵妃抱有很大的善意的,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国舅爷能不生气么。
其实,这也不算突然,后世说起大明朝,总是[权阉当道,民不聊生],可实际上呢!绝不是那么一回事,大太监们把朝政打理得头头是道的,那也是稀松平常的,要知道能混到司礼监的太监,绝大多数都是在内书房读过书的,而在内书房教这些小太监们读书的,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起码,那得是翰林院庶吉士才行。
你说这读书混到翰林院庶吉士的读书人,给人讲课,他能不夹带私货么?能不给自己这些名义上的弟子洗脑袋么?
这就像是后世的天朝,自小也耳染目睹,满耳朵都是[800万台湾同胞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等长大了,走多了,见识广了,自然也就不信了。
像是王振、刘瑾、魏忠贤那种,毕竟还是少数,再说个难听的,以九千岁魏忠贤为例子,他掌权的时候,辽东起码还没糜烂不堪,而等东林上台,就彻底完蛋了,所以不管谁的屁股底下坐着那把椅子,他在指责别人水深火热的时候,这种话,大抵只能听了玩玩,绝不能当真,就连后世扶桑侵华,它不也自称要[东亚共荣]么!
所以说,张宏虽然是胯下没鸟的太监,但他其实就是个不择不扣的读书人、清流,之前他抱着友善态度对郑贵妃,只是因为没触及到他的底线,可如今,却已经到了他的底线了。
乖官是很生气,要知道,郑贵妃对张宏也是颇尊敬的,一口一个[容斋公],绝不等闲视之,而乖官更是把海运给了张宏百分之五的空股,别小看这百分之五,那可真是金山银海一般的利润啊!
国舅爷心说不就是看你历史上名声好,给你银子就指着你别碍事,结果你倒好,收了我的银子,还给我背后来一刀,死太监,真是太不地道了。
可张宏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收乖官的股子,心安理得,反正他也是拿了去做善事的,心理没压力,而如今他给郑国舅背后一刀,那也是如此,不然我下去了见着世宗和穆宗两代先皇,该如何说话?
听了乖官把事儿一说,陈惜微不由面上一紧,她久居深宫,自然晓得张宏的权势,虽然这位绰号活菩萨,最是与人为善,但并不代表这位就没有脾气,如今这位容斋公在太后和皇帝跟前如此,岂不是……她忍不住就起身,微急道:“我这就进宫去和太后她老人家说说……”
“没事没事。”乖官气了一阵子,这时候倒是镇定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不就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参我么!
“我怕他来啃我的鸟!”虽然沉下了心来,可乖官依然爆了一句粗口,无它,百分之五的海运股子拿来喂狗了?自然要愤愤骂上一句才像个人,真要依然满脸笑,那个城府就可怖了,不像人了。
瞧他这副模样,陈惜微也算是看他一路走来的,晓得他估摸着心中有底,稍微放下些心来,却忍不住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乖官吃这一记白果眼,忍不住有些讪讪然,在这么个美人跟前讲脏话,的确有些唐突了。
“惜微姐姐放心,你瞧我像是那做事没谱儿的人么?”乖官笑着起身一个肥诺,算是给她陪了个不是,“只是有些生气,漕运转海,我那上头可是给这位张公公百分之五的股子呢!真真是喂狗了。”
陈惜微横了他一眼,忍不住就打击他,“人家也没白拿你银子,有着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的名头,谁还敢动你那么东印度公司的念头?”
被她这么说得彻底,乖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要知道,这天底下,不买他国舅爷的账的人,那可海了去了,可敢于对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不买账的,这个天下却屈指可数,所以说他那百分之五的股子却也不是白花的,那官场商场上头关门过节,方方面面,静官儿一句话,我这买卖里头有司礼监张宏公公的股子,那些官员有几个敢于阻拦的?他要是说,我这是国舅爷的买卖,固然有很多人买账,可是,恐怕就更多人要寻他麻烦了,别说国舅爷,哪怕是万岁爷,我还非得查一查你不可了。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绝大多数时候,皇帝的名号还真不如司礼监太监的名号好使。
这就是官场上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了。
乖官既然定下心来,决定不管张宏参他的事儿,反倒是放开了,你司礼监掌印太监参我,我还就不在乎了,怎么着罢!
他别的不敢说,对姐夫朱翊钧,却还算得了解,这位万岁爷,小时候被李太后和张居正压得太狠了,导致人生的叛逆期来得比正常人晚,俗话说的就是顺毛驴,你要顺着他毛去摸,那还好,你要逆他的意思,他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廷杖你是不会的,但是,冷对抗冷处理是肯定的。
后世无数清宫剧里头动不动就是皇帝把奏折[留中不发],这个所谓留中不发,就是皇帝把臣下的奏章留在宫禁中,不交议也不批答,虽然说《史记》就有“四月癸未,奏未央宫,留中不下。”的可考之处,但实际上,真正倡导并且发扬光大者,就是万历皇帝,鞑清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大明的臣子有时候的确很操蛋,臣子经常上书把皇帝一阵大骂,导致皇帝就很委屈,像是万历,就时常召自己的几位老师来诉苦,而不是把臣子抓过来廷杖,更不是下诏狱,最后慢慢就发展成了留中不发,也导致了历史上所谓万历几十年不上朝的说法。
持心而论,别人写信来大骂你一顿,说你贪财好色荒淫无耻,你会如何想?别说你是皇帝,即便你是普通人,怕也是气得火冒三丈要去烧那骂你的人的房子罢!
而万历,虽然是常常被骂,却没干过这事儿,更没干过那因为一句[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就把人家满门抄斩的事儿。
故此乖官生气完了,却是莞尔一笑,说白了,他对这位姐夫还是有点信心的。
“三儿,你去,就对掌柜的说,这层楼面我包了,爷今儿还不走了,就在这儿宴请。”乖官干脆就做出一副纨绔姿态来,对面陈惜微听了这话,顿时面露一丝赞许微笑。
像是这等事儿,急急去解释的,反而最是下策,你心中不虚,慌什么?所谓解释就是掩饰,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再则说,真要是皇帝和太后说你什么罪名,你自然先是是是,这就好比父母打孩子,那种犟嘴的往往愈发让人生气,打得愈厉害,反倒是立马儿说我错了,效果就不同。
故此陈惜微流露出一丝微笑,至于方才她着急要进宫,却也是关心则乱,这时候芳心中还有些后悔,似乎让人给瞧轻了。
那唐三听了国舅爷的话,微微一愣,就接口道:“爷,这是要去请董老爷么?”
“糊涂,我跟大兄哪里用得着请。”乖官看似训斥他,其实却有些点拨他的意思在内,这家伙也算是知根知底的,用起来还算顺手,“这次倾覆大天变,哪些人出力比较大啊?”
唐三啊了一声,“小人明白了,是罗教主、荆教主等人。”
乖官笑着点头,“去罢!就说是晚宴。”唐三匆匆去了。
这时候陈惜微忍不住拿眼一白他,“方才你说那个大天变,怎么嘴角带着些讽刺的笑啊!”
“惜微姐姐莫装,说是天变,你信么?”
陈惜微脸色一黯,低声就道:“我也不信。”
“惜微姐姐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岂不闻,某地官员清廉,老虎都要迁居他方,盖畏德耳……嘿!德你妹……”乖官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讽刺味道格外地浓重,他的灵魂思想来自后世,对这个所谓德治,极不感冒的,偏生这时候读书人的主流就是要求人读书变成有德君子。
大明的读书人更是要求皇帝[以德治天下],并且这个[德]还细分到无数条,譬如说,官员贪污犯错的,皇帝就不能太惩戒,要治病救人,让官员改正自新,然后往他地为官,方才叫做,德治。
乖官才不屑一顾呢!这就是德治?德你妹。
他骂这句话的时候毫无压力,后世民国期间,在报纸上骂[奸你妹]的大儒都多的是,他郑国蕃骂一句德你妹,算个什么!
“郑乖官。”陈惜微柳眉微微竖起,明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再说这等话,我可真恼了。”
乖官嘿嘿一笑,这位惜微姐姐也是个痴呆文妇,幸好病情比较轻,赶紧讨饶,“好好好,我错了,衾裤都错掉了。”
“你……”陈惜微被他气乐了,正在这时候,外头一阵脚步声,接着,有小二大声唱起菜名。
两人略略用了,自有雅间休息,乖官因贝荷瑞两女相貌太过惊世骇俗,别人一瞧两个身高比男人还高,如美女蛇一般的妖娆昆仑女奴,就知道跟前定然是郑国舅了,故此他如今出门不大带两女在身边伺候,倒是让奥真奈美时常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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