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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是明朝开放最早的一处大埠。如今和正规历史一样,是南中国的经济和金融中心,被称为“东方巴黎”。
黄埠江沿岸的金融街,耸立着一座座欧式花岗石建筑,世界各大银行、保险、投资等各种金融公司、家族、财阀等,都在这条街上有分部。杜邦、罗斯柴尔德、摩根、洛克菲勒、奥纳西斯、福特、花旗、汇丰、德意志、苏格兰皇家、三菱、三井、苏黎世、瑞士联合,以及帝国银行(明朝央行)、皇家银行(皇室自己的银行)……等等等等。
每家门头上悬挂三面旗帜:大明国旗、所在国国旗、企业、家族徽号旗。
每天,数字惊人的大把票据从这里开出,改变着各间银行地下金库里成吨钞票和黄金的归属。每天从这条街运出整车整车的钞票,又运进整车整车的钞票。
每天,这里让无数人破产,又让无数人发财。这里的交易决定着世界上相当大一部分的物资的价格,金银、石油、钢铁、煤炭、有色金属、农产品……
万国证券交易所内,所有的交易区都是一副闲散的样子,现在正在午休,暖气暖烘烘的,让人无精打采。经纪们松着领带,挽着衬衫袖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聊天、打牌、下棋、看报。地上散落着作废的交易单据、报纸、打坏的字纸,也没人去收拾。电话机、打字机、算盘等零散着,粗黑的电话线横七竖八在地上,交易大黑板上的粉笔数字,还保留着上午收盘时的最后价位。
墙壁上排了24座挂钟,分别指示着全世界24个时区的时间。
从上午皇室突然宣布陛下急病后,股票交易区的大盘已经略微下挫了。但债券区和期货区似乎还没受什么影响。
现在南京紫禁城里在开记者招待会,宫门外围了一群人,都是来打探消息的,等着记者们出来,打探到第一手消息,然后好飞速跑到电报局。
电报局每个窗口都排着队,那些占住窗口的记者跟班正在花钱拍发无聊的内容,为的就是一直占住窗口,撑到皇宫记者会结束,自己同事送来稿件,好第一家拍发出去。
上海,电报局等候室里坐满了人,都是各大报纸和交易所经纪人的跟班,他们等着南京电报过来,第一时间接收,然后立刻跑回报社,跑回万国证券交易所。
……
南京紫禁城。
一个禁卫军打开小门,一个带鸭舌帽的小厮抓着一张纸飞快跑出。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吵吵嚷嚷地向他询问。他谁也没理,跑到马路边,一声口哨,一辆黄包车飞奔过来。
“快,”他坐上车,扬手喊道,“电报局!三倍车钱!”
黄包车卯足了劲,绝尘而去。
等候的人急得直跺脚,都感到出了什么大事了。
过一会儿,又跑出来一个小厮,又是一群人围上去……
……
上海,金融街,万国证券交易所。
“咣”地一声,债券厅侧门被撞开,一个穿马甲、带鸭舌帽的十几岁男孩气喘吁吁冲进来,四下张望寻找着。
满大厅的经纪都吃惊地望着他。一个经纪扬手打了个响指,男孩看到他,飞奔过去,把一张电报纸交给他,领了一张钞票的赏钱走了。
大家都在注视着这名经纪,之间他盯着电报纸,脸上渐渐变色,然后一句话不说,把纸装进口袋,盯着交易板。
大家顺着他眼光看去,大黑板上其中一栏:大明公债
片刻后,又有两三个小厮跑进来,把消息送给某个经纪。电话铃也零零星星响起来,接到电话的经纪都神色紧张,脸色大变,开始往外悄声打电话。
整个交易厅弥漫着一种诡异、紧张的气氛。
很快,这种气氛传播便到了其他的股票、期货等交易厅。整个万国证券交易所,都被这种紧张气氛笼罩着。
有的人消息灵通,有的人消息不灵通。
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两点整的开盘。
……
远处飘来两声大钟声。同时场内一阵犀利的电铃响过。
全场沸腾起来了。电话铃此起彼伏,满耳都是算盘珠声。一个经纪率先冲上交易板前,抓起粉笔在“大明公债”下面填上28600\20000数字,然后在吵嚷中冲下面大喊:
“码洋20000,实洋28600,有人要吗?”
没人接手。经纪等了片刻,转身擦掉28600,又写上28200,转身再次大喊:
“码洋20000,实洋28200,有人要吗?”
还是没人接手。黑板前已经挤了十来个经纪了,都和他一样,开始抛售大明公债。满大厅充斥着“有人要吗”、“有人要吗”的喊声。
价格在跌。而且跌得很快。
股市也在跌。但期货交易厅却是是另一种气氛。
消息传得很快,南京、上海两地的电报局内,电波向全世界各大城市传去。
现在全世界各大交易所的期货厅内,原先因为大萧条萎靡不振的各种战略物资,开始出现了微弱的涨势。
……
所有经纪都紧张的面孔变色,大汗淋漓,大喊着交易,抓着交易单在场内跑来跑去,时不时匆匆写下便条交给跟班,跟班飞跑着送出去……
角落里一个经纪抓着电话筒,流着冷汗,紧张地对那头说道:
“侯爷……大明公债已经跌破面值了,啊,又跌了,现在只值面值92%了……侯爷,您还决定不卖?”
昌平侯府书房。郑恭寅拿着镶景泰蓝的话筒,语调紧张地说:
“对,不能卖……这种时刻,我身为皇室要员,要挺身支持国家……要是连皇室也开始抛售自己国家的公债,那意味着什么?对,我坚决不卖!季生,你再给我买30万,不,买50万!……我让你买你就买!……不,我没有什么内幕,我就是对陛下有信心,相信陛下一定吉星高照!……不不,这你别打听,不会告诉你的……对,我再重申一遍,陛下是得了急症,现在就在本侯府中……什么座机被击落,那是清虏造谣!对,就这样,赶快买!对,再给你说个帐号,你给这个帐号也买50万!对,帐号是……”
放下电话,郑恭寅乐得合不拢嘴,搓着手,围着正站在条案边画工笔花鸟的外甥女转了几圈,笑嘻嘻地,好像在看一棵摇钱树。
“榕榕啊,”他笑的一脸褶子,“舅舅这次可赚翻了!哈哈,榕榕你也赚翻了!舅舅刚让人帮你也买了50万。现在已经跌破面值了,估计买进来的时候,有面值的八成就不错了……哈哈,原来还愁怎么把这个消息透出去呢,现在《大清日报》那帮傻瓜给代劳了,看来清虏是真信了……哈哈,现在全世界都以为你在伪清被击落了,马上要被他们抓住了,我们马上要和伪清打起来……哈哈,到时候咱们货吃得差不多了,只要宣布你病愈,你出来露个面,电台上讲个话,咱们手里的公债就得成倍地翻上去……哈哈,妙的是咱们皇室从开始就没骗他们,还不断地辟谣……谁叫他们不信的?这可真怨不得别人!哈哈!舅舅太高兴了,晚上咱放电影!榕榕,想看什么电影?卓别林?秀兰邓波儿?米老鼠唐老鸭?咱们好好地笑一笑!”
朱佑榕耳中听着郑恭寅充满铜臭的大笑,自己笔下那几尾鱼越画越俗气。她索性也不画了,搁笔微笑道:
“舅舅,赚钱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郑恭寅一怔,一时语塞,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朱佑榕又道:
“从自己的国民手里掠钱,还是用这种手段,总觉得很不好。”
“榕榕,”郑恭寅又笑起来了,“炒我们大明公债的,一多半可都是外国的财团。他们的钱,不赚白不赚。再说,我们并不是为了赚钱才这样做的,我们是为了制造假象,配合向小强在清虏那边的行动啊。呵呵,赚点钱,只是捎带着的。这也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堂堂大明皇室的声明不信,只听信清虏的谣言……结果怎么样?看着吧,有了这一次,今后我们说话会管用的多的。”
朱佑榕叹道:
“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不然我们皇家的信誉就毁了。唔……这几天我自己只能呆在后院,倒在其次。”
郑恭寅看着外甥女托着腮,一脸无聊的样子,笑呵呵地道:
“说的是啊。他向小强芝麻大一个小人物,能让你给他做配合,也算前世修来的造化了。”
朱佑榕说:
“舅舅,外公那边都说了吧?他的都没卖吧?”
郑恭寅点头笑道:
“放心吧,我们自己家主要的几个人都知道了。干这种事,我们皇家自己人都要抱成一团。还有零星几个皇亲宗室,买的不多,也比较疏远,就没告诉他们。这种事知道的人不能多。”
朱佑榕想了片刻,说道:
“嗯,也好,舅舅你再让人帮我多买一点……”
“哦?”
“我想……就算是我帮他们买的,回头他们亏了多少,我全补给他们……都是自己家人,不能让他们因为我吃亏。”
郑恭寅看着外甥女,笑呵呵地道:
“好好,难得榕榕你那么有心……对,这样办最好。还有,榕榕,不要忘了,厂卫的头头脑脑们,不少人都买了大明国债。沈厂督自然知道,但下边那几个局长、还有锦衣卫那边就不一定了。他们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能让他们吃亏。还有军队那边,陆总参、海总参、南京卫戍司令,还有主要的几个陆军司令、几个舰队司令们,他们大都买了这些东西。虽然数量不多,加起来只有我们的零头,但也不能让他们因为我们吃亏。他们都是将来极有用的人。”
朱佑榕点头道:
“舅舅说的是,我都补给他们。”
郑恭寅笑道:
“呵呵,这点钱就让舅舅出吧,回头用你的名义赏赐给他们。”
“谢谢舅舅……还有啊……舅舅,嗯,帮那个向小强也买一些吧……”
“呃?”郑恭寅盯着她,有些奇怪。
“嗯……对,”朱佑榕拿着杯子喝水,在杯子后面边喝边说,“毕竟是他在前边替我们出生入死的办事情……不好忘了他……就用我们许给他的那笔钱吧……唔,喝到茶叶了,呸……”
郑恭寅盯着她,若有所思地道:
“这个,也好。反正他也委托我们帮他投资的。能成功回来,连本带利都是他的,回不来……反正还是我们的。”
他心中想着:向小强,陛下这一句话,你那几十万又要翻几番……现在连陛下都在配合你了……再加上这么大一笔钱,你可别搞砸了……
……
向小强和肚子疼正在牢房里嘀咕,一阵凌乱脚步声,栅栏打开,一个军官喝道:
“进去!”
一个少女身影一个踉跄跌进来,摔在地上。
“咣!”牢门锁上。军官走了。
那少女伏在地上不停抽搐,两人忙上前扶起,正是那个眼镜少女。
她抬起脸,眼镜片也摔裂了,满脸泪痕,嘴角带着瘀伤。
“啊,”向小强惊道,“是你!”
眼镜少女微弱地说道:
“我……我什么都没说……”
然后便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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