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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富,走趟吕宋埠。”
上海市舶司总署直逼国库的收入,一夕之间改变了天下士大夫关于财富地域的观念,以前最富裕的地方是江南,如今最有横财发的地方却变成了东海南海。在以前,士大夫们最常用的理财方式一是购置土地,如徐阶的儿子徐就在松江府一带买下了数以万亩的田垄,二是变换成白银与铜钱,成缸成缸地埋入地下。
可是开海以后,一本百利的海上贸易让这些传统的理财方式大受冲击----购买土地已成为一种增值周期过长的投资方式,买了土地,虽然稳妥,生利却不快,要是将同样的钱投入海外贸易当中,一个来回就有可能利息翻倍。至于那种将银钱埋入地下的行径如今更是被人看作傻瓜举动,随着海外白银的流入以及吕宋铜矿的开采,在上海、宁波一带,银价和铜价本身已有贬值趋势,而且这种趋势正一步步地向周边地区蔓延。
到了隆庆二年,海外贸易已经变成了这个国家上上下下各个阶层都关注的焦点,在上海榷场占据一个店铺,比在乡下占田千亩来钱来得更快,那些走南洋的人回到家乡,其财富也大多一跃蹿到老乡绅头顶上去,成为大明帝国的新贵。
目睹了这一切后,几乎整个官僚集团都眼红了,御史们纷纷上书,批判当下南洋的行政体制名实不合。
“吕宋地方二三千里,比于福建,而为一府,新加坡、巴拉望地扼要冲,比于三北。而守军不过数千。此皆名不副实、埋患藏忧之事,宜急改之。”
因此他们主张:“升吕宋为布政使司,设布政使,升新加坡、飞龙、巴拉望为边卫。设总督总领其事。南海周边大岛未内附为州县者,皆设土司,仿云南、贵州例。”
李彦直对这些主张背后的目的看得很明白,吕宋要从府升级为省了,那么下面的县就要升级为府,乡就要升级为县,那样就会多出许多官员职位,多出许多让士大夫介入的机会来。至于升新加坡等为边卫。其理亦同。
这些其实都含有士大夫们地私心。不过李彦直也没道德癖,没打算作梗,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对整个国家也是有好处的。
“不过,设府卫之前,总得派人下去巡视一番吧。”
于是他就请旨委任了张居正和商行建南下巡视。张居正的任务是考察各地各岛的行政,为南海各地区进一步内附以及府县升级作准备。商行建地任务则是代表海军都督府前往南海统合各部力量,在当地筹集物资,因为李彦直已有南征的准备了,一旦海军都督府一动,商行建就将是未来南海一战的总后勤官。
在当前地局势下。张、商二人居此职位那可真是炙手可热了。东南士林纷纷前来走门路。他们都看出李彦直此次南下必然又要生出许多大利之路来。所以都想来分一杯羹。
临走之前。李彦直亲自来送行。对商行建道:“你还俗有半年多了。也该娶个老婆赶紧生个儿子了。”
商行建笑道:“三舍你对我们地关心真是无微不至。连我讨老婆生孩子都牵挂。”这实是有几分笑谑地味道。觉得李彦直管得太多了。
李彦直却正色道:“若无子息。何以传家。你回来得晚。大陆这边好处分得差不多了。这次你南下。也该为你地子孙谋些传世稻粱田。免得将来我被你们商姓子弟骂。”
商行建这才恍然。却低头沉吟了半晌。道:“我们这些年所行所谋。为地是都是这个国家。我们本身享用些富贵无所谓。若是谋及子孙。只怕有违初衷。”
“我地想法原来也和你一般。但这两年却渐渐有些转变了。”李彦直说道:“你要想想。这几年开海以后。大利必定滚滚而至。你我不取。自有他人取。自古得利之后便要谋权。今日之财力。便是明日权力之阶梯。若三数年后我们财力比不上人家。则大权旁落就是迟早地事。大权一旦旁落。我们地主张又还能走多远?因此储蓄些田亩。不仅是为子孙谋福。也是要避免人亡政息!南海是大利所在。更需好生经营才是。”
商行建沉思片刻,说道:“这事我以前没想过,该如何经营,还请都督示下。”
李彦直道:“树我之友,去我之敌,多则与之,少则抑之。如方钝虽掌户部,却因廉而贫,又如高拱南北忙碌,也无暇料理生计,这次方钝的儿子会随行南下,高拱的族人随后也会跟来,到了那边你就好好安排吧。至于那些投机取巧,不能为我辈羽翼之徒,就不用理会他们了。”
商行建低声道:“徐阁老的女婿,好像也要去。”
李彦直笑了笑,也小声说:“徐师什么都好,但他徐家在松江府已是首富,在上海这边又得了极大地好处,还窥伺南洋,未免有些过了,这事你就委婉处置吧,不用事事都顺着他们。”
他二人说话时,张居正就在旁边,李彦直竟也不避他,这份信任真是非同寻常。李彦直嘱咐完商行建后,又拍了拍张居正的肩膀,说:“叔大,去到那边,你也觅个好岛,将来等你老了留一支子弟在大陆伺候,再遣一支子弟到那边开枝散叶,亦是为家为国两全其美之谋。”
张居正不媚不喜,却肃容说道:“都督,你这样地安排虽是顺势而行,在眼下亦有利于国邦,只是一二代人以后,若成汉末魏晋之弊,那时如何是好?”
商行建闻言吃了一惊,心想:“我多在海外行走,眼界或更开阔,但说到思虑之深,那是远远不及他了。”
李彦直长叹道:“自古没有百代无弊之政,一代人有一代人该办的事情,高瞻远瞩是好事,想得太多却什么也办不成。咱们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身后的事情,就待子孙自己去解决吧。”
商、张便上船告退,这支南巡船队由十二艘大福船组成,里面却没多少精兵,船上多是士绅子弟及其家人,船队到了大员停一停,到了吕宋又停一停,方家的人就此留在马尼拉经营起了蔗糖生意,而高家则继续顺海流往西南,占了一个盛产香料的小岛,其余拥护李彦直政策的士绅家族也各有所得,你切一块,我拿一点,或据地皮,或据产业,均为实实在在的利益。
从此北京与上海之间虽异地而同心,徐家李家,高家张家,商家陈家,詹家胡家,蒋家吴家,方家丁家,俞家戚家,越亲者越富,越富者越贵,声气相通,血脉相连,无彼此矣!又有张琏沈门之辈为本地豪族,互相勾结,至于不能成家成族者,为爪牙以足以煊赫一时。
南海虽远,清流士大夫也视之为囊中之物,闻说佛郎机人有意染指南洋,犹如听说有人要那到来剜他们的心头肉,虽隔万里也是怒骂疾呼,哪怕传言尚未证实也是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个个都要求李彦直多派重兵南下,保护南海,震慑远夷,增兵之议渐起,而由于过去一年里为了移民所费甚多,市舶司总署存银告急,太仓更没余钱可用,李彦直与高拱一合计,便谋算起大明的另一批花国库钱花得最厉害地蛀虫来。只是这批蛀虫比之卫所兵制更是大明地国本,所以即便以李彦直今日之威势,也还不敢直接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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