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一四 国是定

小说:陆海巨宦作者:阿菩字数:8410更新时间 : 2017-07-28 03:5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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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公进城了!

    尚未五更,大学士张居正便带着兵部、礼部官员出城迎接,破晓以后,晨曦之中便见好盛大的仪仗从东南开来,朝阳门的守将举目眺望,对手下道:“镇海公真个位高权重,在京师用这等仪仗,人臣中也就他敢!”

    副将讨好地道:“等公爷进城时,咱们可得好好伺候才是。/首/发”

    守将一声冷笑:“要巴结?只怕轮不到你!”

    城门下早聚集了数千人,分立道旁,以在京散官为首――那些有职司的京官都已接到高拱“今日不得无故出缺”的戒令,官方组织的欢迎队伍只有刚刚出去的张居正一行,此外就没其他人了,京官之外就是千余名学子,学子之外则是商人。如今在京的海派商人虽只数百家,但他们生意做开,广西网几乎把京师上上下下、内内外外都涉及到了,一个大掌柜来到,他的伙计、亲朋、生意伙伴便都会受其影响。

    忽然,副将叫了起来:“哎哟!不对路!”

    “什么不对路?”

    “你看!你看!仪仗队后面!”

    这时北京九门大开,镇海公、左柱国、六军都督府唯一有调兵权的左都督李哲骑马入门,在他左边是奉命到城外迎接他的张居正,而右边赫然是本当驻守于西山、掌控京师十二营的胡宗宪!

    三人走过以后,又有数十名身经百战的大将拥簇其后,数十名战将之后,才是二百余人地仪仗队伍,但仪仗队伍之后,则赫然是三千铁甲骑兵!铁甲骑兵后面,更有长刀步兵,长刀步兵后面,更有刀牌兵、弓箭兵、火枪兵,火枪兵后面还似乎有重炮部队!

    这次李彦直虽然是奉命进京。可兵部发下来地文书可没说让他带兵进京!更何况是这样装备精良地数万大军呢!

    朝阳门守卫兵将吓得魂飞魄散。看看看领头地乃是两位大学士。其中一个掌管大明绝大部分精锐部队。另外一个分管兵部。再望望后面陆续开来地重兵。却哪里有胆子下令阻拦?只是赶紧派人往兵部问这次镇海公回京是否是带兵进城。可兵部归张居正分管。而张居正就在李彦直旁边。他去问这番话分明只是推卸责任!

    “变天了。变天了。要变天了……”守将喃喃自语。

    李彦直和他地部队行进得很慢。消息却传得比飞还快!

    “镇海公带兵进城了!带兵进城了!”

    京师地老百姓听到消息。在外地赶紧跑回家。在家地赶紧闭上了大门窗户。男人摸椅凳搬水缸顶门。女人转佛珠念阿弥陀佛。只盼京师地这次大难赶紧过去。别祸及他们家门才好。

    陆尔容在家里听到为之愕然,相公要带兵进京?这事连她也不知道!张管家则在那里手之足之,舞之蹈之,笑眯眯地对一个心腹说:“这北京城啊,就要换主子了!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也早在等着这一天!”

    至于在京大臣则十有**无不惶然,尤其是那些弹劾过李彦直的官员,那些公开骂过李彦直地在京士子――大明立国百年,可从来没有外姓武将敢拥兵入京啊!正是“算准”了李彦直不敢如此,他们才会贪图一时口舌之快,上书弹劾,破口大骂。而如今,李彦直却偏偏让他们“算不准”!偏偏就带兵进京了!在明晃晃的钢刀面前,书生的脊梁又能有多硬?

    就连高拱,听说之后也僵在那里,脸皮不断抽搐,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他反了……他真的要反了……”忽然放声大哭:“大明的百年基业,百年基业啊!李哲啊李哲!国家好不容易走到这个地步,你为什么就不能相忍为国呢!”高拱痛哭,不止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失败而痛哭,更在为他心目中的政治秩序而痛哭!

    忽然之间,高拱完全明白了过来:“李哲啊李哲,我说你怎么把所有反对过你的人全部找来,原来你就是要来个一网打尽。看来今天敢反对你的,只怕都将不得好死了!若不想死,就只有不吭声了!”

    “成祖皇帝金陵一刀杀下去,灭了‘读书种子’!仁宣以来,士林前仆后继,才算争来这点斯文骨,如今你竟要犯天下之大不韪,要堵塞士人的悠悠之口――李哲啊李哲,纵然你今天赢了,你也将是千载罪人!”

    李彦直这时却还没有听见高拱地痛骂,他的部队径往承天门(承天门即**的前身)来,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便不断有在京将领派人来宣示投诚,李彦直在马上哈哈大笑,笑骂道:“投诚什么!我又不是发动叛乱、攻打北京,你们投诚什么!”

    他说自己没发动叛但这些旧军人却没人信他,见李彦直带兵进京,便都认定他要行曹操王莽之事,所以个个都赶紧来向新主子投诚。李彦直却也没怪罪他们,反而抚慰了他们几句,劝他们“好好守岗,不可生乱,否则定处以军法不饶!”

    又走数十步,却有一大帮的文臣提着官袍,跪于马前,口呼万岁,为头的叫道:“户部左侍郎魏良弼,率领一众臣工,恭迎大都督凯旋归来!”

    魏良弼本来是密谋反李的人,这时识时务者为俊杰,最先拉下脸皮来投靠的也是他。

    李彦直笑道:“我是左都督,怎么变成大都督了?”

    魏良弼道:“六军都督府,除海军都督府衙门外,其它五个都督都名存实亡,早该废掉了!镇海公正该统领六军,正名为大都督,统领天下兵马。

    李彦直回顾张居正道:“这

    ,倒也不错。”张居正颔首称是。挥手让这些文臣,魏良弼见李彦直没赶自己走,那显然是已经接纳了自己,带着那些文官高高兴兴地跟在张居正后面,步行相随。

    又走了许久,来到了外金水河附近。外金水河乃引护城河西面水流,自紫禁城西南隅流经承天门,往南注入御河的这一段,看看抵达时,跑前前面引路地旗手报说前面有“扑通扑通”地怪声,胡宗宪慌忙让队伍停止前进,一边派人去探查个究竟。

    过了一会探骑回来道:“禀都督,前面是有一干的文臣在外金水河跳河,有的已经淹死了,尸体塞满了金水桥桥拱。有的还没死,正在挣扎!”

    李彦直淡淡哦了一声,脸上并无意外之色,魏良弼道:“我去看看。”飞步前往,到了外金水桥边一张望,认得底下几张脸孔,便跑回来道:“都是一些弹劾过大都督地官员。这些人啊,是畏罪自杀!”

    其实大明官员弹劾长官,甚至弹劾皇帝都没罪,这一个“畏罪自杀”地“罪”却是魏良弼自己给定的。

    李彦直骂道:“胡闹!胡闹!我不过按约进京,他们无端端地跳什么河!”又吩咐李义久:“带一队人马去,没死的给我救起来,穿上官袍准备参加朝会廷议。死了地也给我捞起来!把尸体送回家去!”

    魏良弼等听了,无不背脊一阵冰凉,怕得厉害。

    张居正道:“大都督,似乎该发个通令告知全城,免得人心慌乱。”这“大都督”本是魏良弼拍马屁杜撰,但该管兵部地张居正此刻却直接给叫了出来。

    李彦直点头道:“正该如此,我此次入京并无恶意,但大家好像误会了。”

    魏良弼等文官在旁听了心想:“误会个什么?难道你这次进来,不是要来谋朝篡位?”

    张居正便传下命令去,派一部分往京师各大街告知百姓,说大都督此番进京,只是准备请皇帝阁老阅兵,并非拥军作乱,京师上下无需惊慌,亦欢迎百姓前来观看。

    通令传出,哪家百姓肯信?人人都缩在家里,不敢出来。

    只有那数千新学学子,以及开海派地商家、伙计及其家人朋友,听到通令后从京师各处涌了出来,口呼“都督”、“公爷”,夹道欢迎。胡宗宪早有安排,已派出部队维持秩序,李彦直命部队暂时停驻,在马上不断向拥护自己的学子商人挥手示意。

    一日之前,京师还是反李派占上风,只一日之间,明晃晃的刀剑一亮,反对的声音便消失得几乎一干二净,承天门前、外金水桥对面,尽是拥护李彦直的呼声。

    与此同时,风启已安排人去“邀请”在京文武百官以及退休“国老”,李彦直可不是王直,京城的官员权位如何,职司如何,住在哪里,自有风启、张管家一干人打听得清清楚楚,几队骑兵发出去,不久便将要害部门还没跳河死的京官请了个十之**,却还有十之一二闭门不肯出来,则由张居正酌情处置。

    蒋逸凡更亲入宫中,邀请皇帝以及内阁大学士出宫。

    高拱见蒋逸凡入阁,怒道:“镇海公奉命进京,怎么现在还不来?却在外面聚众喧闹,是何道理?”

    蒋逸凡暗中咋舌,心想:“这小老儿,到现在还这么强项,他是骨头真硬,还是自知已败,破罐子破摔?”也不敢在这里得罪他,反正话已带到,就退了下去,再去请皇帝。不想走到半路就遇上了龙驾――原来冯保收到风声,已经提前一步把皇帝请来了。

    高拱听说皇帝也被“劫持”了,心中发苦,痛声道:“百年基业,就此沦丧了!”

    李春芳上前道:“高阁老,你当真还要为朱家守节么?”

    这十余年下来,天下政权收归内阁,许多官员士子的观念都已大大改变,只知相尊,不知君恩了。

    他们反对李彦直,争的更多是要以文压武,维护儒士地政治特权,并非要为朱家尽忠――比如李春芳,他和李彦直乃是同年,这份关系当真是铁得不能再铁,只要他肯靠过去,也无需多大的贡献,但求无过,将来便总能混个宰相、副宰相当当,因此心里虽不赞成李彦直用武力,对自己的前程性命倒也不太担心,对朱家则颇无留恋之意。

    “朱家,朱家……”高拱呢喃着,眉宇间地表情,似乎觉得李春芳也不能理解自己的痛苦,心想:“他是状元之才,尤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本来他认为有一个人是可以理解自己的,但那个人现在却已经背叛了!

    “春芳……”高拱道:“本来,我也不是一定要为朱家守节,但如今,却逼得我不得不做这个忠臣了!李哲啊李哲,你错了,你错得厉害啊!你这一动兵,纵然给你一时得了天下,千古之后也难逃王莽之名啊!”

    他昂起了头,翘起了胡子,掳起了官袍,怒冲冲向奉天门跑来。

    明朝的奉天门,即清代的太和门,是紫禁城内最大地宫门,门外有内金水河护城,河上横架五座石桥,即内金水桥。

    奉天门是大明皇帝“御门听政”之处,皇帝接收臣下的朝拜奏疏,以及办法诏令都在这里。

    这时在张居正地主持下,奉天门朝鼓早已响起,文武百官被“邀请”了个齐整,在奉天门丹东西相向而立,奉天门上设两宝座,都是龙椅,只是却用珠帘围了起来,嘉靖和隆庆老少两个皇帝坐在里面,给百官的感觉就像他们是两尊土偶一般,只

    拜,不用理会。皇帝之下是几张椅子――那是留给:阁老座位对面,则是徐阶等致仕国老的座位了。

    李彦直在数十武将、数十文官地拥护下,骑马过了金水桥,且从最中间地“御路桥”走过来――这是只有天子才走得的路!众官员一望见心里便都亮堂了。

    杨博忽然冷笑一声,对国老班子中地徐阶道:“徐相,你收的好徒弟啊!”

    徐阶淡淡道:“岂敢岂敢?我哪里敢做他地师父?”

    不片刻,便有两人同时撞了进来,一个是从外边来的李彦直,身上风尘仆仆,一个是从内阁跑来地高拱,一脸气喘吁吁。

    两人在百官中间见了面,高拱就指着李彦直的鼻子道:“李哲!你骑马过御路桥,跑到这奉天门来,又召来文武百官、两朝天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百官听了,无不暗暗佩服,均想:“果然不愧是高拱!”对高拱有好印象地则无不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李彦直却半点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退了一步,脸上挂着温颜微笑,说:“肃卿,是你说要召开廷议议政的啊!我和叔大这不是照你的意思办么?”

    他若是凶狠如曹操、残暴似董卓,却也在别人意料之中,但如此应答,却叫高拱为之一愣,随即拂袖道:“廷议是大臣的事,你把两朝天子、致仕国老都请来,也就算了,却带兵来做什么!”

    李彦直微微一笑,说:“带他们来,正是要请两位陛下、诸国老、诸大学士阅兵!”

    挥了挥手,蒋逸凡传下号令,李彦直道:“请陛下、诸国老、诸大学士以及文武同僚看好,这便是我中华威震四海的百战雄师!”跟着对高拱一揖,道:“肃卿,你是首辅,政府以你为头脑,我是都督,军方以我为魁首。这次率军远征,回来总得有个交代,这叫善始善终――你且上座观看,我下去检阅检阅这支军队的纪律,再回来交接虎符。”

    着便下去了,仍然骑马过金水桥,胡宗宪大声道:“诸军集结已毕,请都督下令阅兵!”数万将士在金水桥左侧一起喝道:“请都督下令阅兵!”这一齐声大喝吓得奉天门下那些文官双股战栗,这里头竟有不少兵部官员,张经看见心想:“这帮人自恃科举正途出身,平时驱遣兵将,如役犬马,却从来没见过真正的战争,更不知道兵情兵心。这般不知兵情、不通军事的人窃据兵部,国家武事焉能不荒废?”

    却听李彦直道:“传令,阅兵!”

    传令官接言传令:“都督传令:阅兵!”

    胡宗宪令旗挥动,三千铁骑兵先得得而进。李彦直掌管的是海军都督府,骑兵非其所长,但他有钱,有钱就好办事!他地辖地本有东北的几个港口,面向辽东、朝鲜,从这里既可以得到马匹,又有可供骑兵奔驰之地!麾下又有抗击蒙古时遗留下来地北方健儿――如此一来,钱、地、马、人就都齐了。加上南方锻造厂锻造锻造出来的好甲具、好兵器,这三千骑兵一亮相,真个是威风凛凛,气势如龙!

    嘉靖、隆庆两朝强人数不胜数,朝中不但能臣辈出,而且名将如云,这时奉天门下庸庸碌碌之辈固然多,精通兵法的着实不少,见到了这三千铁骑,均想:“不意镇海公麾下有如此精锐骑兵,若是同等兵力,只怕草原大漠之上也难觅敌手!”

    三千铁骑过后,就是长刀步兵!自唐以后,中国地长刀刀法日渐式微,三千铁骑后面的这五千长刀步兵,乃是李彦直从日本重新引入有唐刀遗踪地倭刀刀法以及倭刀锻造法,结合中国方面的新技术以及荆楚刀技击法,在军中逐渐形成了新地长刀体和新的长刀法,这已不是唐刀,也不是倭刀,而是华刀了!

    华刀兵过后,便是刀牌方阵,刀牌方阵过后,便是强弓强弩队列――这两部都是传统兵种,但在这个时代地实战中仍然起到重要作用。

    强弓强弩队列过后,便是火枪步兵,三千名鸟铳手来到奉天门正对面,列阵站好,分作三排,以三段击战法轮流向前,连发二十七响无弹枪声,砰砰之声连响不绝!杨博心中暗赞:“有此利器,以攻以守,何往而不利!”

    火枪步兵之后,却是火枪骑兵!

    两千五百名火枪骑兵在马上向奉天门方向致敬,跟着举枪向天鸣铙!朱载在后面望见也不禁心动,心想:“竟然还有这样的鸟铳骑兵!若用这支部队开往大漠,何愁蒙古不平!”

    就连高拱,这时也忍不住走到城楼边上,望着这支精兵发呆。他乃是一代名臣,却没领过兵,军队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很抽象地概念,就如同棋盘上的棋子一般,但这场阅兵却冲击了他固有的观念,原本赖以支撑他与李彦直战斗的信念也开始动摇了。

    然而火枪兵也还不是压轴,走在最后面的,乃是一百门令人战栗的大炮!炮车作响,足见这一百门大炮之沉重!开到金水桥边,炮口朝上,点燃了火药,猛然齐响!虽未放炮弹,但百炮齐鸣,声震京城!一些不明白怎么回事的百姓在家里听见都吓得钻到床底去,以为在开打了!奉天门下的文武百官胆子小点的更是吓得双腿发抖,甚至有人失禁!

    这时奉天门对面聚集着数千新派学子与海派商人,此外还有一些大着胆子出来看热闹的京城市民,在听到炮声之后学子们轰然高呼:“万岁!万岁!”跟着海派商人和市民们受到感染也跟着叫了

    “万岁”之声有如浪潮一般此起彼伏,就像那百炮齐,盘绕在奉天门上空久久不绝!

    火炮鸣响之后却没有像其它各部一样离开金水桥前御道,而是停留下来,先前的铁骑兵、长刀兵、刀牌兵、强攻强弩兵、火枪骑兵等则回绕过来,分列炮兵左右,列队候命。

    胡宗宪道:“演兵结束!请都督训示!”

    所有兵将一起大喝:“请都督训示!”

    李彦直立于高处,道:“将士们,辛苦了!”

    众兵将一起回答:“保家卫国,军人本分!”

    徐阶、高拱听到心头都为之一震,李彦直高声道:“我李哲彦直,受国家所托,为大都督,掌兵于外,四海征战!众将士,应国家号召,为将为兵,冲锋陷阵,破浪乘风!今日凯旋归来,到此京师重地,特阅兵演练,以显我军威,让朝中宰制,知道国家有此长城之可贵!”

    张居正看了高拱一眼,见他已经完全呆住,仿佛失魂落魄一般,嘴角一笑,却听李彦直继续道:“今日我有三句话作为训示,愿尔等铭记在心!”

    诸军一起高呼:“聆听都督训示!”

    “一,我等军人,为华夏子弟,受国家俸禄,当保家保国保天下,此为我等天职!”

    李彦直说到这里重重一顿,众将士听得热血***,一起高呼:“铭记都督训示!”

    雄壮的声音散尽,李彦直才继续道:“二,国家之俸禄,出自万民百姓,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我等之保天下,非保一家一姓之天下,乃保天下人之天下!”

    这回不止所有兵将,便是那数千学子也有忍不住跟着军队的口号节奏大呼:“铭记都督训示!”

    李彦直停了停,待整个空间都静了下来,才说出最后一句话,道:“三,如今,我将与朝中良臣一起,共导国家以向大同,愿众将士随我一道,拥护良政,除残去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保华夏国祚,开万世太平!”

    金水桥南所有人都叫了起来:“铭记都督训示!铭记都督训示!”

    阅兵在山呼声中结束,李彦直策马返回奉天门,将虎符交给了高拱,高拱拿了却如接到一块烫手的烙铁!李彦直道:“高阁老,阅兵已毕,不如就进行廷议吧。”

    他就走上去,坐在内阁第二张交椅上,只居次辅之位,张居正和李春芳坐在他下首,留着第一把交椅给高拱,高拱就像魂魄不全一般,毫无表情地坐了上去,只听李彦直道:“今日廷议,有几件事情,要和大家商量。”

    群臣忙道:“镇海公请说。”

    李彦直道:“第一件事,如今国家的财权审计,颇有漏洞,我以为当改革财权的审计制度,引入新的统计方法,对全国财政与土地进行一轮新的梳理,诸位以为如何?”

    他讲的正是《报高阁老书》中地内容,半点不变,此论刚刚出世时被士林批了个体无完肤,这时群臣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出头反对。

    张居正点头道:“好!此议好!”

    李春芳也道:“正该如此!”

    魏良弼叫道:“妙啊!”

    文武两班一听齐道:“好,好!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李彦直微微一笑,又说:“国家司法,亦颇有弊,我以为司法体系亦当改革,得把地方上的政务权与司法权分离开来,在县令之外另设法官,专管一县之法务。中央之法官,亦当更加尊荣,使天子庶人,在法官面前,平等同罪,各位以为如何?”

    张居正赞叹道:“天子庶人,犯法同罪,这可是千古未有之大公,好,好!”对帘幕内两个皇帝道:“二圣以为如何?”

    嘉靖面如死灰,朱载谔谔道:“应该,应该……”

    文武百官一起响应:“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李彦直大悦,又道:“如今首辅大学士有宰相之实权,而无宰相之正名,其权太大,而其名不正。我以为当限其权,正其名,诸位以为如何?”

    诸官一起道:“应该如此,应该如此!”

    李彦直又说了科举考试改革等议,诸官无不赞同。其时大嘴巴的言官谏臣大多已在金水河畏罪自杀,塞了桥拱,奉天门下,也不是没有铮铮铁骨之臣,如杨博,更有一般立场坚定之辈,如徐阶,但这些人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遇事定先斟酌利害,不会于时机不适合时作无谓冒失之危举。

    再则李彦直所议,并无一言涉及私利,所论皆归于大功,徐阶杨博等自忖此时去触李彦直的霉头,就私而言讨不了好去,就公而论,千秋史书以下只怕也未必会以李彦直为非、以反李者为是。这些儒生或不怕死,却恶居下流(注),因此轻易不敢妄动。

    至于嘉靖、严嵩之流,想想金水桥下地尸首,想想方才阅兵的威势,更是不敢有稍有动弹。

    金水桥南山呼之声犹隐隐传来,廷议之上却只有乾纲一言。奉天门下慢慢热闹起来,百官都积极地进行着廷议,当然,由于中心思想已经明确,讨论地便只是细节问题。

    万民既然拥护,百官既然一心,国是遂定!

    ―――――

    注:恶居下流,语出《论语张》――“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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