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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看这东西的成色?”传杰摇头。夏元璋说:“鹿茸的上品叫血片。开了春,鹿的角就褪了,开始长新角,趁着嫩的时候割了就是血片,老了就不值钱了。是不是血片怎么鉴别?你割下一片对着日头看,有红色的就是血片。你看看这片,记住颜色。”
传杰对着日光看鹿茸的血片,感叹说:“掌柜的,山货的学问太多了!”
传武收拾了库房,百无聊赖,溜到门外见隔壁吴家铺子的黑牛蹲在门口。他凑过去,拉着黑牛说:“咱玩撒骨头块儿吧,谁输了拿一个大钱。”黑牛思忖了一会儿,答应了。两个人热火朝天地比画上了。几局下来,却是传武玩输了,黑牛说:“你输了,给我一个大钱儿。”传武说:“我现在没有,先欠着。来,咱们再玩一把。”黑牛说:“你耍赖,不跟你玩了。”传武揪住黑牛的衣领说:“玩不玩?不玩就把赢我的还给我。”黑牛说:“凭什么还你?我赢的。”传武说:“不还就揍你!”黑牛说:“你敢!”传武说:“就敢!”
两人话赶话地厮打起来。急了眼的黑牛捡起块石头向传武头上砸去,传武头上顿时血流如注。传武也急眼了,拿起门边的扫帚朝吴家铺子的窗上扑去,把人家的封窗纸戳得稀烂。吴掌柜的出门吼道:“夏掌柜的,快出来看吧,你家的伙计发疯了!”
楼上的夏元璋和传杰忙跑出铺子。夏元璋厉声喝道:“传武,不许撒野!给我回去!”传杰紧紧抱住传武说:“二哥,回去。”玉书说:“传杰,你不用拦着,黑牛太撒野了,为什么把你哥打破头?你该上才对!”夏元璋朝女儿大吼道:“你少给他们扇风,回头我一个个地收拾你们!”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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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头垢面、衣衫破旧的传文背着自己简单的行李,拄着棍子,踉踉跄跄地走着,他十分消瘦,发如茅草。他看见一个老人赶着两只羊走过来,上前作了个揖说:“老人家,问个话。”老人说:“我的天哪,你这是从哪拱出来的,怎么糟蹋成这样?”传文说:“俺从山东过来的,到这找俺妹子。”
传文从怀里掏出张大户给他的那个信封,递上去说:“老人家,这是张锁镇吧,这个人是在这儿住吧?”老人看了看信封,点点头说:“是啊,走到前面那棵大柳树下,从东往西数第三家就是,你是她什么人?”传文兴奋地说:“亲戚,亲戚,俺妹子,就在这里,谢谢了!”传文揣好信封,拄着棍子,踉踉跄跄地朝大柳树奔去。
这是一处孤零零的茅草房,因为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败。传文平整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轻轻地敲着门,却始终无人应。传文加大了力气。门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拉开门,见传文如此模样,吓了一跳,慌忙关上门,顶上门闩。
传文急道:“我说,你别害怕,俺来找俺妹子,俺妹子住在你家,你是叫张英莲吧?”里面女人问:“你是谁?”传文说:“是这么回事,我妹子叫鲜儿,她嫁给张大户的儿子粮了,前些天她跟着她婆婆和粮到这儿看奶奶来了,我是她哥,来看看她,开门呀,咱是亲戚。”女人说:“没有这么个人哪,你找错门了。”传文说:“这怎么可能哪?”
传文说着把信封从门缝里递进去,说:“这信封上写的是你家吧?”女人沉默了良久,打开门。传文说:“没错吧?俺妹子呢?”女人说:“大哥,我是叫英莲,你说的张大户是我哥哥。可自从他发家以后,再也没管过我和我妈,要不然我妈也不能死得那么早。就为这我和他早就不来往了!你妹子根本没来过,你让他给耍了!”传文一下子愣在那里。
天气已经转暖,朱开山与同住一屋的金夫们正在木屋前吃晚饭。大伙或蹲或坐,边吃边议论。牛得金说:“那马死得可真惨哪,都快打成了筛子了!多亏上面没骑着人哪!”老烟儿说:“人家是先用马来试试风声!高人哪!”小金粒说:“这人是谁呀?”大金粒说:“唉,管他是谁哪!反正这里是天罗地网,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认命吧……”
朱开山靠墙蹲着,默默地吃着饭,心有所思。不留神大黑丫头进了屋,劈头问:“老朱大哥,想啥呢?”朱开山微微一顿,说:“你咋来了?”大黑丫头说:“我来给柜上送点酒。”
大金粒对大黑丫头说:“老板娘,那匹马的事你听说过没有?”大黑丫头回答说:“咋没听说呢,除了你们刚才说的,我还听说那匹马不是倒了吗?可打了个滚又起来了!”老烟儿好奇地问:“又起来了,没死?”
大黑丫头说:“起来以后,身上又挨了一百来发子弹,能不死吗?可惜呀,那是匹好马,有种!”朱开山面色平静地听着。老烟儿又问:“头排枪是官兵的,那第二排枪是哪来的?”大黑丫头说:“哪来的?还能哪来的,土匪的!”众人一愣。大黑丫头说:“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这金沟可是天罗地网,谁也别再拿命往外挣了,那就是挣命!”
朱开山正色道:“你说得太对了!”金把头走来,说:“嗬,这儿挺热闹。老烟儿,咋样了?没伤到筋骨吧?”老烟儿说:“没事了,叫把头挂在心上了。”
金把头说:“别往心里去,大柜也是为咱好,咱不好好干活怎么挣钱?以后干活长点眼色,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不打馋不打懒,专打不长眼。大金粒,我这儿有你一封信。”大金粒说:“我的信?赶快给我!”金把头说:“拿去。是相好的来的信吧?好好看,做个好梦。”
大金粒看着信,脸色渐渐地晦暗下来。小金粒凑过来,小声地说:“哥,是她来的信吧?”大金粒点点头。小金粒说:“又是要钱?”大金粒叹口气说:“唉,事情挺麻烦,对你说了也不懂。这可咋整呢?”
天暖和了,酒馆里也热热闹闹。朱开山推门而入,用眼神巡视酒馆一圈,找了个小角落坐下。老果子伺候上酒菜,朱开山自饮自酌着,大黑丫头扭着腰身过来了,说:“老朱大哥,自己个儿喝闷酒呀?姊妹陪你两盅?”
朱开山笑道:“你这个老板,对我一个穷淘金的热情有点过火吧?我可没有多少钱。”大黑丫头说:“你当我光认得钱?我这双眼睛认人,你不管什么来历的人,打我眼前一晃,我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可就是对你,直到今天还没个谱。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朱开山说:“你真的想知道?”大黑丫头说:“哪个女人对你这样的爷们儿不好奇?说说。”朱开山小声地说:“实话对你说了吧,我是从山东逃到元宝镇的。”大黑丫头笑了,说:“我说嘛,杀人了?”朱开山说:“你听我说,在老家,我自小学过拳脚,也有点力气,给一个大财主看家护院。”
大黑丫头说:“你看,我的眼力还行吧?说你不是等闲之辈,果不然。”朱开山说:“谁知道财主的闺女看好我了,死活要跟我相好,嘿嘿,我也看中闺女了。”大黑丫头说:“不用说,闺女挺俊的。”朱开山说:“那就不用说了,柳叶眉,杏核眼,小腰就那么一小抱,一双小脚勾魂呢。我们俩偷偷地来往了一段,到底叫财主知道了……”大黑丫头笑着说:“肯定是把人家闺女睡了,没把肚子整大?”朱开山也笑道:“那还用说?你就是铁石人也熬不过她那一关,熬不过!”大黑丫头说:“后来呢?”朱开山说:“后来我就带着闺女偷偷跑了,一头扎到关外。”
大黑丫头嘎嘎笑着说:“我说呢,想不到你老哥还挺风流的。也别说,你呀,就是有女人缘。要是我还年轻,死活也不会放过你,倒贴也干!”朱开山说:“大黑丫头,这些事我谁都没告诉,你得给我嘴紧着点。”大黑丫头说:“没事,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我这个人别看成天嘻嘻哈哈的,口风紧着呢!来,喝一个!”朱开山放下酒碗,有些坏笑地说道:“我这点破事都倒给你了,你呢?”大黑丫头故作不解道:“我,咋了?”朱开山笑眯眯地说:“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说你那一腿的事。”大黑丫头也笑道:“我那一腿往哪儿插,你还没数?”朱开山连忙制止说:“打住!刚才的话就算我没说。我算服了你了!”
转眼间进场就迎来了酷热的夏天。都说关东天寒,这大热天的太阳发起威倒也不含糊,火热的太阳挂在头顶上面,像要把这天也烧着了。上百个金夫们光着膀子,阳光倾泻在一个个黝黑的脊梁上,泛着黄灿灿的光。朱开山在用金簸箕摇金。众金夫散在河套各处,挥汗如雨地忙活着。牛得金擦着汗,唉声叹气地说着:“这没死没活地干了这么多天,怎么还没见着金子呢?”
大金粒说:“唉,金脉都让贺老四带走了!要是贺老四在就好了!”边说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朱开山。背着身正在淘金的朱开山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停下手里的活转身盯着大金粒。大金粒被朱开山盯得心里有些发虚:“老朱大哥,我……”朱开山淡淡一笑说:“少说废话,干活!”
金把头手持木棒,陪着金大拿在河边巡视着金夫们。金大拿说:“真他妈邪了,这金子都长了腿了?”金把头说:“哼,就算金子长了腿,还能跑得比那匹马快吗?”金大拿说:“那怎么到现在连点金子味都没闻着呢?唉,要是贺老四还在就好了,真不该那么早就把他杀了!”金把头说:“对了,他那个合伙的也该露面了吧?咱们可钓了他有日子了!他会不会被吓住了,不敢吃这碗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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