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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一杯。”
森田指了指那些艺伎说:“少喝点酒,多看看美女,会更提神的。”传文问一郎说:“她们扭的这叫什么戏?”一郎说:“我也说不上来,光知道这些人叫艺伎。”森田说:“小老弟,这可是日本最高贵的艺术,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她们个个谈吐不俗,天南地北,古今中外,她们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知道这些艺伎最美的地方在哪吗?”传文说:“俺真不知道。”森田说:“看见她们的和服和普通日本妇女的和服不一样了吗?普通妇女的和服后领很高很高,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可是艺伎的却不同,后脖领开得非常大,并且向后面倒着,你看得见她们的脖梗儿,还有那一片涂了香粉的后胸。”
石川指着艺伎们的后脖领朝传文说:“看见了吗?那是最让日本男人动心的地方。”传文望着艺伎们的后脖梗儿,突然一阵恶心,脸色蜡黄。一郎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传文说:“刚刚我想起了你们的那个陈先生,就听‘咔嚓’一声,他脖子就断了!”一郎慨叹道:“其实啊,陈先生那个人挺好的!这次是贪财了。”森田欣赏着艺伎表演,慢慢地说:“不要看不得有人在你面前倒下去,要成就点事业,就不要怕死人。”停了停,森田又说,“天底下,哪个大英雄的事业不是用白骨堆起来的?”
一郎说:“老前辈,请山河煤矿的人吃饭,我和他们商量好日子了。”森田说:“哪一天?”一郎说:“后天晚上马迭尔大酒店。”石川说:“一郎,那些东胜商社账目的抄件你可得放好了,绝不能落到山河煤矿手上。”一郎说:“放心,那是不可能的。”传文说:“落他们手上,我可就惨了。一郎,你千万放好。”
酒馆里只剩下了传文和森田。传文趴在桌子上,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森田抽着大烟斗,默默地注视着他,忽然用大烟斗敲打着他的头说:“朱先生,醒醒吧。”传文醒了,望着森田说:“你还要我干什么?”森田轻声地说:“朱先生,你该回家了。”传说文:“回家?”森田点了点头说:“是的,回家!”传文惊恐地摇着头说:“不,不,不,我不敢回家。”森田说:“你必须回家!”传文说:“我要是回家,我爹一旦知道我骗了他,他饶不了我。”森田微微地笑着说:“那他会怎么样?”传文说:“他会杀了我!”森田说:“杀你?杀自己的亲生儿子?”传文说:“眼都不眨!”
森田轻轻地用大烟斗敲着桌子说:“有这样的父亲?我第一次听说。”传文说:“他这辈子杀了不少人,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他会像蹍虫子一样把我蹍死!”森田说:“是这样,朱先生,你不要怕!我理解你,不过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了以后会明白的,这是我的故事。小时候,我很愿意吃松子,可是我咬不动,我就把松子送给父亲,父亲给我咬开了,我张着小嘴像一只小鸟一样,父亲把松子仁儿放进我的嘴里。以后呢,父亲咬不动了,他没有牙了,怎么办哪?他用锤子给我砸,再以后呢?”传文问:“再以后呢?”森田说:“你说呢?”传文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森田说:“他病了,连砸松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再以后,他死了。”传文不解地看着森田。森田站起来踱着步说:“我们生下来必须依靠父母才能活下来,可是父亲终究有一天会变老的,会离开我们,以后全靠我们自己,你明白吗?”传文点点头。
森田说:“你想想,你父亲死了以后,你们弟兄三个只能各奔东西,谁活得好,只能靠自己的聪明和本事,你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我从来认为,忠孝只能是暂时的,不能伴随终生的,伴随终生的只能是自己。只要你能跟我们合作,朱家的财产是你的,山河矿也是你的,为尽忠孝惨淡生活,为求富贵而大生大死,你觉得哪个有意思?”
传文怔怔地看着森田。森田说:“朱先生,你是个聪明人,你已经把你父亲卖了,你说过他要是知道了这件事非把你杀死不可,现在能保全你性命的,只有我!”传文低着头不语。森田说:“朱先生,回家吧。我需要你的帮助。”传文说:“我再坐一会儿。”森田笑了笑,转身离去。
传文晃晃荡荡地往家走,醉醺醺地悄悄进了屋,迷迷瞪瞪来到镜子跟前,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房梁就是房梁,怎么也不能是檩子!老虎就是老虎,怎么也不是病猫!朱传文你总算出头了。常务董事,有时候副总经理都得听他的呀……”那文从床上起来说:“回来了,从哪喝这么多,怎么不先回家,在这念叨什么?”传文说:“没念叨什么,你怎么穿这么少?”那文说:“睡觉还能穿大棉袄啊?”传文说:“你转过身,转过身!”那文疑疑惑惑地转过身,传文抚摸着那文的后脖梗儿,嘟囔着说:“差远了,再说还没有香粉。”那文一把打开传文的手说:“你个脏蹄子,瞎摸索什么?”传文乜斜着醉眼说:“你懂什么,那叫最高贵的艺术。”说完头栽到床上,鼾声如雷。
朱开山、传杰、绍景走进马迭尔大酒店豪华包间,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具,每个座位前还放了座牌,上面写着名字。绍景来到桌边挨个看座牌,奇怪地说:“这怎么还有日本人的名字,森田大介、尾崎俊男?”传杰疑惑地说:“一郎这是要干什么?”朱开山沉吟道:“嗯?请森田来了?”绍景心存侥幸说:“咱不是进错门了?”
正说着,包间的门开了,进来四名持枪的关东军士兵。朱开山脸色大变,自言自语说:“今晚,真要上演大戏了!”传文乐颠颠地进来,传杰问道:“大哥,你怎么也来了?”传文说:“谁知道呢,一郎非叫我来。”
传文话音刚落,一郎、石川、尾崎簇拥着森田进来。森田说:“哪位是朱开山老先生啊?”朱开山冷冷一笑道:“你就是那个森田总裁吧?”森田说:“正是本人。”他上前伸出手,要和朱开山握手。朱开山反倒背起了手。森田凑近朱开山打量说:“不要介意,我眼神不好。”朱开山正视森田说:“看好了?山东人,朱开山。”森田说:“天庭饱满,地颔方圆,忠厚之人,有福之人。”他退一步介绍身边的尾崎说,“这位是我的学生尾崎大佐。”尾崎上前说:“朱老先生,在下关东军大佐,尾崎俊男。”朱开山说:“听说过,不也是给山河矿出过力的人吗?”尾崎说:“不敢,上一次到贵矿区演习,实在是唐突。”
一郎介绍石川说:“这位是森田物产的副总裁,石川浩二。”一郎还要向森田等人介绍传杰和绍景。传杰拦住他说:“不必了,俺叫朱传杰,山河煤矿的。”绍景说:“本人姓潘,名绍景,也是山河煤矿的。”
一郎招呼众人落座,他凑近朱开山说:“爹,俺今天把诸位……”朱开山沉着脸说:“改口吧,这桌上我只有两个儿子。”传文说:“爹,一郎不也是咱家的人吗?”朱开山瞅他一眼,没言语。一郎尴尬地笑了笑说:“是啊,在这里应该称朱总经理。我今天荣幸地把诸位请来,一是感谢山河矿推举我进董事会,再一个呢就是和三位山河矿的经理商量个事:从今天起,把山河煤矿改名为森田煤矿。”朱开山盯着一郎问:“为什么?”一郎避开朱开山的目光说:“我已经将我那些股份转让给森田物产了。”传杰说:“你没有这个权利!”森田说:“一郎作为控股股东,法律上赋予了他这个权利。”一郎点着头说:“是,是法律给了我这个权利。”
绍景愤怒地站起来:“一郎,你真是条狼,一条披着羊皮的狼。”传文说:“绍景,有话好好说,怎么能骂人呢?”朱开山瞪一眼传文,传文赶紧转过脸。一郎拿出一张名单念着说:“下面我宣布一下,森田煤矿的人事安排:董事长,森田大介先生;副董事长,尾崎俊男,朱开山,石川浩二,还有本人龟田一郎;董事,朱传文,朱传杰,潘绍景,其中朱传文为常务董事。”
朱开山说:“尾崎一个挎洋刀的,也成副董事长了?”森田笑道:“朱老先生,你刚才不是说尾崎为山河煤矿出过力吗?将来他照样还会出力的。”朱开山又问传文:“传文,你也成了常务董事?”传文说:“爹,我不是咱家老大吗?森田总裁说,煤矿里没有我的位置是说不过去的。”朱开山说:“一郎,总经理是谁呀?”一郎说:“总经理由董事长森田大介亲自担当,副总经理是你,还有石川浩二和我。至于朱传杰和潘绍景,就做些下面具体的事了。”
森田说:“朱老先生对这样的安排,你还满意吗?”朱开山说:“今天不是来喝酒吃饭的吗?先不谈这些事。森田总裁,山东人有个规矩,开杯先喝三个,怎么样,肯赏脸吗?”森田一笑道:“不是赏脸,是森田大介的荣幸,来!”朱开山、森田两人各喝下三盅酒。一郎端起酒杯说:“我敬山河煤矿三位经理一杯。”传文也举起杯说:“也带俺一个。”传杰和绍景不动杯子,朱开山却举起了杯,朝二人说:“把杯都拿起来,今天是一郎和传文风光高兴的日子,都喝一口。”
尾崎朝着绍景说:“年轻人,那件小玩具又带来了?”绍景气哼哼地说:“没有。”尾崎说:“这样好,会少了些没面子的事,来,为我们二次相见,干杯。”绍景说:“本人没有那个雅兴。”朱开山劝着说:“绍景,一郎叫的菜多好,又是山珍又是海味,连飞龙汤都上来了,不吃不喝,这不可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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