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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交正午,包兴、李才心中捏着一把汗,明知今天晚间有刺客前来,先前有展护卫在衙门中,有壮胆的。如今开封府乏人,焉有不怕之理。见相爷却不提说今晚之事,包兴疑为把此事忘了,又不敢过去提,李才望着包兴使眼色、努嘴,教他提起昨晚之事,包兴摇头,也是不敢说,无奈何搭讪着给相爷倒了一碗茶,才低声说道:“晚间那个柬帖”还要往下说,包公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把他那半截话也吓回去了,诺诺而退。包公性情永远不许提刺客二字,包公总讲,忠臣招不出刺客,总是贪官污吏才能招出此等事。包公自己正大光明,又无亏心之事,见智化柬帖,毫不在意。
此时天已过午,包公午歇。包兴趁着这个工夫,将柬帖袖出来,告诉李才别离老爷左右,伺候听差,我出去教他们晚间防范捉拿刺客。李才答应说:“很好,你快去吧。”包兴出来,由角门奔校尉所,启帘进室,见了王朝、马汉。王、马二位赶紧站起身来,说:“郎官老爷请坐,今天怎么这样清闲自在?”包兴说:“我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你们这差使所管何事?”王、马二人齐说道:“我们所有不明白的差使,望郎官老爷指教,怎么今天倒问起我们来了,岂不是明知故问么?”包兴道:“怕你们不知所司何事,我好告诉你们。”王朝说:“侍候御刑,站堂听差,侍候上朝等事。”包兴又问:“还有何事?”回答:“捕盗拿贼。”包兴说:“你们还知道捕盗拿贼那?把贼拿在衙门来行刺来了。”王朝问:“何出此言?”包兴说:“你来看。”王朝接将过来一看,吓的胆裂魂飞,说:“此物从何而至?”包兴就将昨天晚间之事,对着他们细说一回。又问:“别位护卫老爷又不在家,你们二位看看怎么办好?”王朝说:“我即刻派人,晚间在包相爷两旁埋伏着拿贼就是了。”包兴说:“你们也晓得,相爷若有舛错,我们该当什么罪过。”王朝说:“这个我们知道。你老人家请回,伺候相爷去罢,我们晚间预备。”包兴把半全帖拿将过去,回内不提。王朝、马汉叫韩节、杜顺两个班头到里面,就将昨天晚间有人送信,说今天晚间防备刺客的话说了一遍。两个班头一闻此言,急速出去,挑选伙计,俱要手灵眼亮、年轻力壮之人。当日晚间吃毕晚饭,各带短刀、铁尺、绳索等物进来。王朝、马汉过来,点了点数目,共四十个人。叫他们提上灯笼,俱用柳罐片盖上,用的时节把柳罐片摘下来,立刻就亮了。王、马二位,也忙着吃罢晚饭,带领四十个差役和二名班头,慢慢进了包公住居的跨院。就在书房前面,另有三个西房。王朝在东,马汉在西,每人带了二十一个人,用香头火把窗户纸戳出梅花孔,分一半人,往外瞧看,恐防困倦,到时节再换那一半人。包公在书房之内,听着外边有些动静,明知道他们防范刺客,也不拦阻他们,自己拿一本书,在灯下观看。包兴、李才两个人也有防范。此刻有二鼓多天,包兴约会李才,先把书房隔扇闭好,后又将横闩上上,从那边搭过一张八仙桌子预上,桌子上又放着一把椅子。包兴低声告诉李才说:“当初听白玉堂说过,要是大行家,早也不出来,晚也不出来,等至三更天前后才来。他们要是进来,就从这横楣子上进来,我站在桌子上面椅子上看着。贼要一爬横楣子,我就先看见了。我要看见,我好喊叫他们拿贼。”李才说:“哥哥,到底是你有招儿。”包兴说:“什么话呢!咱们守着高明人,听他们讲究过。”说话之间,忽听外面正打三更,包兴说:“到时候了,我们上去罢。”包兴爬上桌子,又上了椅子,站在桌子上面,够不着横楣子,上了椅子,又太高了些,只可弯了腰,把横楣子撕了一个洞,往外看着。李才上了桌子,把隔扇开了一个大孔,趴着往外直瞧。包公正在灯下看书,听着他们在那里踢蹬噗咚,也不知作些什么,抬头一看,倒觉好笑。笑的是他们胆子又小,又是义仆的气象,总怕老爷有失,真要是有本事刺客,他们挡得住吗?
开封府的事,暂且不提。单说两个刺客,头天进城,到十字街下马,打听双竹竿巷李天祥的宅子,到了门首,说明来历,门上有人回禀进去。不多一时,李天祥的儿子李黾说请。二人把马上包袱解下来,有人带路,来至内书房,见了李公子要行大礼。李黾把他们搀住,知道是天伦派来的人,不敢怠慢。问二人名姓,他们将姓氏名字,怎么来历,一一说明,又将书信往上献。李公子接过来,拆开看明书信,置酒款待二人。次日晌午,邢如龙、邢如虎换上李天祥家人的衣服,奔开封府趟了一回道,俱都看明。复又回到李家,用了晚饭。到二鼓之半,李黾问二位壮士所用何物。二人齐说:“就用油绸子一块,再用包袱一块,我们两个人杀了包公就不回来了,拿着他的脑袋去见老爷去了。”李公子说:“但愿二位壮士大事早成,二位高官得做,骏马得骑。”二人换上夜行衣靠,将白昼的衣服尽都包好,随身背起。待杀了包公,跃城而过,明天走路之时就可换上白昼衣服。收拾停妥,李公子每人敬了三杯酒,说了些吉祥好话。正打三鼓,二人出屋,转眼之间,蹿上房去,一溜烟相似,二人踪迹不见。李黾心中想道:二人此去,大事必成。单说邢如龙、邢如虎直奔开封府,一路并没遇见行路之人,到府墙根下,纵身蹿上墙去,由上面蹿到院中,寻找包公卧房。二人往两下一分,东房上一人,西房上一人,蹿在前坡,趴在房瓦之上,瞧看屋中,二人一怔,见屋内烛影照定,有人趴在横楣子上,还有人扒着隔扇往外看。二人正在犹疑之间,腿腕子全叫人揪住了。扭头一看,每人身后一个人,将他们揪住,不能动转。要问拿刺客这两个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擒刺客谷云飞奋勇 送禀帖黑妖狐有功
且说智化头一天把禀帖搁下,第二天早早把晚饭吃完,饭钱店钱均已给了,看看快关城门,出店进了城,找了一座茶馆,进去吃茶,直坐到喊堂之时。出了茶馆,又在大街上游玩一回,天已交二鼓,方到开封府的西墙,就蹿将进去。他原就知道包公的书房,离书房不远,有一株大树,智化盘树而上。此树极其高大,四面八方,全都看的明白,又且枝叶茂盛,要想看见他却有些费事。此时天交三鼓,就知道行刺之人看看快到。不多一时,远远望见有二条黑影,由墙上蹿将下来,直奔书房的后身。智化见两个人往两下里一分,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心中为难,他们是两个人,自己是孤身一人,又不会打暗器,若会打暗器,先打下一个来,剩一个就省事了。倘若抓住一个,那个再跑了,可就有些不便。只可先奔东边,这一个还近些,然后再拿那个。智化下了树,邢如龙正在东屋上前坡,智化蹿上后坡,到房脊那里,往上一探身子,见贼人趴在房上,净瞧着包公的屋子纳闷。忽然间,又见从西房脊后头,露出一人,把智化吓了一跳,以为是他们一同行刺来的哪!智化往下一矮身,怕那人看见。原来那人倒不怕智化,看见时,双手往上一招,冲着智化,一打手势,指了指智化,指了指自己。又伸了两个指头,是你我二人,又用双手一比,是两只手掐刺客腿腕子。智化方才省悟。心中暗道:这是谁?又不认得。智化又是欢喜,又是纳闷,欢喜是有他帮着我拿刺客,刺客就不能跑了,纳闷的是不认识他是谁。自己也把双手一招,又一点头,那人早就溜到刺客背后。智化也就爬过背后来,见那人面貌,好似蒋四爷。两下里把刺客腿一掐,这一掐不打紧,就听底下屋内一阵大乱。包公屋内也有“哎呀、噗咚”声音。东、西厢房里,王朝、马汉带领着四十二人。王朝瞧见西边房上有人,马汉是看见东房上有人,先过来一人蹲着走,后过来一人是爬着。王朝告诉众人摘柳罐片,以为马汉那边没瞧见,马汉也教摘柳罐片,疑王朝那边没看见,却原来两边俱都看得明白。包兴他是趴着横楣子往外看的真确,东西厢房上先过来两个人,趴在房上往屋里瞧。包兴将要嚷,一瞧,又过来了两个,心中暗道:今日来了多少刺客,就大声一喊:“有了贼了!”一迈腿,忘了他在椅子上,整个往下一摔,正摔在李才身上,椅子往下一翻,咔嚓噗咚。包公一惊,正要翻书。“哧”的一声,把一篇书撕下来了。外边喊叫“拿贼呀!”房上已将两个刺客扔下来了。王朝、马汉带领众人往上一围,裹住了两个刺客。房上拿贼的二人也跳下房来。一个是智化,那位是倒骑驴的神行无影谷云飞。皆因瞧看徒弟,与山西雁大众分手,正打算上陕西汝宁府寻找苗九锡,路过商水县,遇见李天祥,见邢如龙、邢如虎形迹可疑,自己盘费也没有了,遂找店住下,要想晚间与李天祥借盘费。至二鼓多天,到了李天祥公馆,听见他们要行刺包公。自己心中一动,谁人不知包公是应梦贤臣,就有意前去搭救。且先试试两个刺客有多大本领,就打了他一飞蝗石,方知二人没甚能耐,又拿了他们一百两银子,路上作盘费。路上又遇见三尺短命丁皮虎,也是给了他一飞蝗石,他的心思与智化两样,他怕刺客死,刺客死了,他便不能在包公面前显手段。他救了邢如龙、邢如虎二人,就暗地跟了下来。早瞧见智化是拿刺客的,智化可没看出他来。谷云飞当下把邢如虎扔下房来,自己也跳下,始终没撒手,攒着他腿腕子翻过来、翻过去乱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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