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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儿再三拦阻,说:“你老人家若要是喜欢她,等着相机应计的时候,我自有主意,把这妇人得在你的手中就是了。”东方明才死了这个念头。后来金氏回至家中,艾虎三人也上襄阳破铜网去了。不料施大人故世,施俊在家中发丧办事,这日正到六十天的时节,该烧船轿的日子。可巧这日,金氏娘子与佳蕙坐了两顶轿子,俱穿素眼,正从太岁坊经过,东方明正在门首看见,就叫着王虎儿,说:“你前番说的这个人对着机会了,与我抢来!”王虎儿连连摆手,说:“员外爷,悄言,悄言,进来说话。”东方明入了书房,王虎儿说:“员外爷在此等候,我给他们轿夫几两银子,少时就把她抬在咱们家里来了。”东方明就拿出一百两银子,说道:“你把大事办成,再给你二百两。”王虎儿出来,直奔施家的坟茔。此时正把船轿排列坟墓之前,又供上了祭品,那些轿夫,都在远远树林内伺候。王虎儿过去,道了个辛苦,说:“今日是哪位轿夫头儿抬来的?”有个姓王的,也认得王虎儿,说:“王都管爷,今天怎么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王虎儿说:“王头儿,你这里来,我与你咬个耳朵。”到了那边树后,说:“王头儿,我与你商量一件事,你敢办不敢办?”轿夫说:“有什么事情,都管只要说来,能办就办。”王虎儿说:“没有胆子,不能拿银子。你若能办这件事,有祸出来,有我们替你担待。”轿夫头儿问:“什么事?你老说吧。”王虎儿说:“施相公那个妻子金氏,你敢把她抬我们家里去不敢?”轿夫头说:“谁的主意?”王虎儿说:“是我们员外爷的主意。这里有二十两,给你们大众的,单给你十两。”说毕,就把银子一递。王头儿见了银子,笑嘻嘻说道:“这还要领赏赐么?只要是员外爷的主意,叫抬到金銮殿上去还抬哪。”王虎儿一摆手,说:“悄言,我在头里等你们。”轿夫回去,告诉了伙计。可叹金氏,作梦也不知晓。待等焚化了船轿,烧钱化纸,奠茶奠酒,哭泣了多时,有婆子搀架,进了阳宅,歇了半天。施俊催着女眷转回家去。金氏娘子同着佳蕙先走,每人坐了轿子。抬佳蕙的不提,单提抬金氏的,真个就把金氏娘子抬到太岁坊去了。进了门首,有那些婆子迎接。金氏娘子一瞧,俱不认得,问道:“你们这个是什么所在?”那些婆子说:“我们这是太岁坊。”金氏一听太岁坊,自己又是一怔,随即问道:“我因为何故到了你们这里?”婆子说:“原来大奶奶还不知道哪!我们太岁爷久慕你的芳名,急没遇见巧机会的时候,如今才遇了一个机会,方把你老人家请到此处。事到如今,你也不必烦恼,这也是前世造定。”那个婆子有意还要往下再说,早叫金氏朝脸上唾了她一口唾沫,说:“你还要说些什么?”那婆子微微一笑说:“大奶奶,你别怪我。你要从了我们大爷,有天大的乐境。你要不从,只怕悔之晚矣!”随说话之间,就上来四五个婆子。金氏说:“我乃是知府之女,御史的媳妇,岂能从你们这恶霸!依我相劝,急速将我快些送回去。如若不然,只怕我天伦知晓,你们满门俱是杀身之祸。”婆子说:“你也不知道,我们南阳府大太爷那里事情一成,就是面南背北,称孤道寡,做了皇 上了。这里太爷行二,大太爷作皇上,二大爷还不是一字并肩王吗?他要得了王 爷,你就是王妃啦。咱们女流之辈,随夫贵,随夫贱,你那丈夫,一个穷酸,身无寸职,无非托赖祖上之福,暂已还有些银钱。久而久之,把家业花得一空。可惜你这如花似玉之人免不了要受饥寒之苦。你自己想想,我们这话是好是歹?你要不从,肋生双翅,也不用打算出去。”金氏一闻此言,吓得粉面焦黄,自己思忖,既入于恶霸之门,就让出去,也是名姓不香。想毕,把心一横,对着墙壁将身一撞,噗咚一声,栽倒在地。要问金氏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贪官见财忘天理 先生定计蔑良心
且说金氏听婆子这些言语,明知是出不去恶霸的门首,倒不如寻一个自尽,落得干净。拥身往墙上一撞,一个婆子手快,用力一揪。金氏本是怯弱身体,又是窄小金莲,如何站立得住,故此噗咚一声,栽倒在地。众婆子往上一围,往起一搀架金氏,大众又一阵苦劝。金氏明知被大众围住,不能寻拙志,急得将手往回一拳,就向脸上抓了四个血痕。这些婆子把金氏手一揪,乱嚷说:“这可要告诉员外爷去!”正说之间,只听一阵环佩叮当,进来了十数个姨奶奶。婆子说:“好了,姨奶奶们来了,她把脸抓了。”姨奶奶说:“那可不好,也不用告诉员外爷去.你什快把她倒翦上。”婆子过来,就用汗巾子把手给她捆上。金氏双手给一捆,一点主意也没有了。大众围着解劝金氏不提。
已说佳蕙坐在轿内,打算大奶奶准是先回去了,到门内下轿,直到里面。丫鬟婆子问佳蕙:“大奶奶怎么没回来?”佳蕙说:“她的轿子在先,我的轿子在后,怎么她会没回来哪?穿着一身素服,能上哪里去哪!”等了半天,施相公回来,一提讲此事,施俊也觉纳闷,教家人出去问轿夫,这一伙轿夫一概不知。即打发家人出去找,去够多时,锦笺回来,回说:“相公爷,可了不得了!大奶奶被太岁坊伏地太岁东方明抢去了。”施俊一闻此言,“哎哟”一声,扑哆栽倒,就气死过去了。厥了半天,方才醒将过来。直气得破口大骂,往外就跑。书童拦住说:“你老人家上哪里去?”施俊说:“我找东方明去。”锦笺说:“那如何行的了哪,总是上县衙里去好。”施俊一听,点头说:“也倒有理。”施俊就奔了县衙来了。来到大堂,把那鸣冤鼓“咚咚咚”打得乱响,就有人过来,把施相公一揪,也有认得的说:“施相公,你老因为何故,暂且请班房内坐。念书的人,为何动这等粗鲁,还有不可解的事情吗?”施俊气得话也说不出来,怔了半天,才把发生的事,对他们说了一遍。大家说:“相公来得不巧,我们太爷出门去了,要到晚半天回来。”少时又有先生进来,也不教他走,也不教他击鼓,尽缠绕他在班房内。
原来这事里边早已知道了。皆因外边一击鼓,知县在里边书房内就听见了,叫内司出来打听因为什么事情,这位太爷姓段,叫段百庆,因生他时节,他祖母一百岁,家内庆百寿这一天养的,就叫他百庆,他又是赃官,他这名字叫别了,就叫一个段不清。他在里头听见了施俊原由,也不敢升堂,明知施俊是施昌施大人之子,金知府的门婿,邵知府的把侄。明知自己不行,立刻派人上太岁坊请东方明去了。东方明在家内,一见此信,带着王虎儿,骑着马就奔了县衙。在路上,王虎儿就教了东方明一套言语不奔衙门口,奔他们的后门,下马往里就走。皆因他与知县两个人是把兄弟,并且这个段百庆今已经降了王爷,待等王爷攻破潼关,杀奔京都,抢州夺县,必从这里经过,他就在固始县开城献印。东方明已许下他一个宰相之缺。如今一到衙,也不等迎请,东方明就自己进来了。将奔书房,就有内司出来迎接,说:“我们老爷在内书房候驾。”前边有人引路,将到内书房门首,就有段不清迎接。二人携手揽腕进了书房,落座献茶。段不清说:“二兄长,今天你把施俊之妻抢去,可有此事?”东方明说:“不错,明人不作暗事,施俊的妻子,是我抬在家内去的。”知县说:“唔呀!老兄可不知,施俊之妻是襄阳金太守金辉之女。这施俊是长沙太守的盟侄,在京中京营节度使世袭潼台侯岳恒岳老将军是他姨父,吏部天官是他的师祖。我一个小小七品知县,我是谁也惹不起的。”东方明一听,哈哈一笑,说:“贤弟,你只管放心。慢说这几个人,就是开封府黑炭头,也不放在我的心上。我实对你说,南阳府我哥哥不久就称王道寡,手下能人甚多,你说的这些人,谁敢斜瞅咱们兄弟们一眼,并不用咱们动手,叫他派一两个人来,就追取了他们的性命,你自己酌量办理就是了。”一回头,叫王虎儿:“少刻回家中,取三千两银子,给这大老爷送来。”说毕,站起就走,说:“贤弟,由你办罢。”知具心中好生难为,说:“长兄你再坐一坐,咱们两个再谈谈。”东方明说:“没有什么可讲的了,怕耽误了你的公事,咱们改日再会。”知县送在门首,东方明仍出后门去了。知具回至房中,倒觉着害怕起来了,这两下里自己全都惹不起。踌躇了半天,叫从人有请师爷,就把刑名师爷请将进来。这位先生姓曹,单名一个高字,进来见知县,身打一恭。曹高问段不清有什么事情,老爷请讲。知县就把施俊击鼓,东方明托情的事,对着曹先生学说了一遍。曹高说:“老爷有什么主意?”段不清说:“我是一点主意也没有,特请先生与找出条妙计。”先生说:“老爷,要依我的愚见,少刻升堂,把施俊带将上来,不容他说话,者爷先就作威说:‘施俊你任读圣贤之书,不达周公之礼!听说你在外边厢有些不法之处。’他要一听此话,必定暴躁,老爷就办他个咆哮公堂、目无官长之罪,拉下去打他四十板子,立刻把他钉时收监。赶紧派两个长解,暗暗贿赂两个人,糊里糊涂出一角公文,就把施俊提出监来,当堂起解。告诉明白两个解差,半路行事。待等两个长解回来交差时节,老爷再赏赐他们些银钱,老爷这可算人情两尽,白得三千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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