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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安娜公爵并不在她的领地里。
半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 克里斯带着还剩一口气的安叙出现了一间早已准备好的手术室里。在这里轮流值班的治愈者和医生立刻行动起来, 治疗奄奄一息的伤员。这个手术室并不在安娜公爵领地里的任何一处,它在斯图尔特家族领土的某个偏远小镇里, 藏得非常隐秘。出发前他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能直接打通关是最好的结果,但只有傻瓜才不会买好回程票。
为最坏情况准备的手术室, 如今派上了用场。
治愈者止血, 医生缝合,安娜公爵心脏上的破洞看着让人害怕,但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主刀医生阿尔瓦动手时, 意外发现那个伤口切割得很平滑, 没摧毁过多心脏组织, 损伤被压到了最小,手法精确得像动手术。
他没有问同去的莉迪亚现在在哪里。
这干净的切口省了很多事, 安娜公爵很快在手术后脱离了危险。然而她并没有醒过来, 安叙的身体愈合得非常缓慢,简直像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她还好吗?”克里斯忧心忡忡地问。
“身体十分健康, 但问题不在这里。”阿尔瓦皱眉道,“体内的能量一团乱, 要不是她现在非常虚弱,这种状况绝对会过载。”
安叙的身体没有自愈,她体内的能量一片混乱, 微小的风暴经久不息。但阿尔瓦的担心其实并无必要, 安叙不会再过载, 就像干涸的海上不会再掀起巨浪。
九成以上的能量,都被诺亚夺走了。
“能再使用之前的方法吗?”克里斯问,“我体内存有之前均分的能量,如果将这些力量再还回去,安是不是就会开始恢复?”
“不行,这样做会杀了她。”阿尔瓦断然拒绝,“安娜能活到现在,多亏在她体内肆虐的能量流还很弱。如果在乱流没有平复时就贸然输入力量,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适得其反。”
“可以只让我的精神与她接触上吗?”
“你自己联系不上?”阿尔瓦对他们的情况也有一定了解。
“我与她的精神联系不知为何无法成功。”克里斯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要是你都做不到,别人就更做不到了。”阿尔瓦回答,“我对精神领域的研究一直没有多少进展,最多像上次一样让你们产生联系。但这种联系就像把两个水箱中间的隔板抽掉,高水位会自动在压力下留下低处,两方彼此均匀……上次会产生精神联系只是个意外,根本不存在让你们精神接触又不进行能量交换的方法。”
克里斯的嘴抿成一条线,忧虑地看着安叙。他的脸色很难看,安叙昏迷了半个月,他也夜不能寐了半个月。骑士心中总是出现那个满月的夜晚,满月下反常的安叙。
“别操心。”难得地,阿尔瓦开口安慰道,“她会好起来,上次不也一样?”
“不一样。”克里斯犹豫了片刻,说,“莉迪亚牺牲了。”
“……”
这是他们头一次说起这个话题,阿尔瓦垂下了眼睛,转头看着走廊上匆匆走过的医生,仿佛看到了他的得意弟子穿着白大褂在忙碌。
片刻后,阿尔瓦自己打破了沉默。他说:“你想说,是她自己不想醒过来?”
“安亲眼看到莉迪亚倒下去。”克里斯说,“那个时候她还睁着眼睛。”
“我不认为这是个理由。”阿尔瓦摇了摇头,“安娜并不是个天真的孩子,她看到过足够多的死亡,也亲手制造过很多。莉迪亚和你们一起去的时候,她就应该做好了任何人都可能有一死的准备。她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
骑士没有回答。
阿尔瓦的话对了一部分,安叙见识过相当多的死亡,来自敌人、陌生人和亲友。安叙杀伐果断,经常置生死于度外,但这是因为她一切当成梦境——曾经如此。整个亚默南只有克里斯清楚,安叙既不是全心为他人付出的圣人,也不是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漠不关心之人。当安叙许诺今后脚踏实地的生活,她的行为方式开始改变了。
最起码的一点,她开始真情实感地在意他人的生死。安叙慢慢地从天上来到地面上,克里斯喜欢她一天天变得真实的样子,同时也忍不住开始操心,想要守护她新生出的软肋。
克里斯有很不好的预感。
那天晚上的安叙看上去完全不对劲,饶是与她最熟悉的克里斯,也未曾见过她如此狼狈。是的,克里斯看见过安叙戴着神罚之锁到处觅食,伤痕累累又饥肠辘辘的模样;他见过安叙被烧得体无完肤,看上去随时会咽气的模样;他甚至看到过安叙抽搐着失去人形,血肉模糊得像被恶灵附身的可怕模样。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安叙从天空中掉下来,不是第一次看见她在他面前闭上眼睛、失去意识,然而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克里斯觉得安叙狼狈不堪,让人不忍心投去目光。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阿尔瓦不太客气地打断了他的思绪,“怕那个诺亚杀过来?‘鹩哥’的探子说他还留在乌尔堡的大修道院里,我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怕安娜醒不过来?担心有用吗?你能做什么?与其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不如做好最坏打算,比如在没有安娜的情况下我们该怎么打赢这一场。”
“别把所有事放到自己身上,没用,没人能把一切准备好。”他顿了顿,说:“无论她是醒不过来还是不想醒,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不会有别人了。
安叙沉睡在她的灵魂深处。
精神之海失去了源头,闭锁在体内的能量乱成一片,制造出一片一片的混乱地带。安叙的灵魂就蜷缩在这些混乱风暴的空隙当中,像旱季一枚休眠的种子,小心谨慎地藏在地下,不探出叶片也不扎下根。
但是,她没有“睡着”。
安叙的身体完全在沉睡中,她的精神体也在封闭状态,拒绝来自外界的一切信息。在这冰封似的外壳下,她的精神却无法入眠。
这不是之前任何一次消耗过度昏迷过去的时候,那种情况下安叙的精神也会进入休眠状态,把力量全部攒下来修复身体和精神。这一次呢,安叙的精神体没有受到重创,灵核被剥夺了,以灵核为核心的自我修复系统也无法运行,反而相当于卸掉了一个耗能很大的自检版块,并没有陷入停摆状态。她只是……中断了。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像被困在自己躯壳里的植物人。
安叙的思维以一种她痛恨的速度飞快地运转。
安叙思考很多东西,控制不住地思考着,一方面她的精神力在内部失控暴走,连带着她的思维也有些不受控制;另一方面当你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无法动弹的时候,除了思考你没有别的事可做。过目不忘的能力并没有因为灵核的消失而被剥夺,存储在安叙思维图书馆中的信息呼啸着席卷过她的心,一点都没漏掉。
从她在苏利文庄园醒来,到她在那个满月闭上眼睛,这中间的十多年,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
她亲手杀掉的每一个人,间接因为她死去的每一个人,每一张出现又消失的面孔。
安叙知道这些数字,过去只是个轻飘飘的数字而已。安叙想着要把接下来的生活当成现实来度过,她选择把过去的事情全部忽略掉——要是每天拘泥黑历史,日子还要不要过啦?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安叙明智地忘掉了过去所做的一切,就像开了一个新档重新开始。这种选择说得好听叫“不拘泥于过去放眼未来”,说得难听点叫逃避。
那些数字在天空中轻飘飘地盘旋,在意识到世界的真实的那一刻,它们一股脑儿坠落下来,每一个数字都是沉甸甸的一条命,压得安叙喘不过气来。她控制不住地回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血腥的荒诞的写实的滑稽的……真实的,真实的死亡。从被她杀掉的人到因她而死的人,比如那些在她的号召下学习医术、出去挽救病人、因为国王想和她开战而被杀死的医生、军人、游吟诗人,比如她没能保护的无辜平民,比如飞蛾扑火般冲向诺亚的莉迪亚。
莉迪亚,绿眼睛的小姑娘,总是站在她身后的绑定奶,不知不觉就长大了。安叙有一次为莉迪亚的巨大变化吃了一惊,她惊讶地发现对方长高长大很多,会这样吃惊地发现,当然是她们分开了一段时间,而安叙又对莉迪亚并没有多关心的缘故。安叙改变了莉迪亚的生活,但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嘴上说着你是我的朋友、你和别人不一样什么的,还不是和在攻略某个角色一样,注意力一转移,就能把对方撂在一边很多年吗?
即使如此,莉迪亚还是为她而死。
“苦修士”、“三无少女”、“绑定奶”,想到莉迪亚,脑中会跳出这样的标签。对于莉迪亚来说,安叙已经是很亲近的人了,但安叙对莉迪亚依然没有多少了解。还有很多故事可以讲给她听,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展示给她看,还想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是否有未完成的梦想,是否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但一切已经结束了,戛然而止。
这里没有存档,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每个人死亡之前也没有所谓的死亡flag。安叙觉得他们这个三人小队会找到大魔王,努力战斗后打败对方,继续幸福快乐的生活,每个人都还有很多时间完成没完成的事。她自以为已经端正了态度,觉得他们会历经一番周折,不会套着主角光环大杀四方。然而真到了结果啪嗒一下打在她脸上,安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做好准备。
她潜意识不觉得有同伴会死,不觉得她会输。她嘴上说着“我当真了”,心里却还没转换过来。真实的世界里,哪里有预定好了的胜利?人生本来就有这么多的不圆满,不如意事常八#九,安叙在这里顺风顺水十多年,这才是小概率的奇迹。
但一直幸运着的人,下一次掷硬币的时候,正反面的几率依然对半开。
安叙在一次次重放的酷刑中无限循环,几乎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她把精神的外壳铸造得越来越厚,灵魂往防护的内部越藏越深,像为了躲避寒冷蜷缩得快要原地消失的可怜虫。但她能躲避什么呢?如此残酷地拷问着安叙的人正是她自己,她躲到哪里,梦魇终会如影随形。
安叙想从自己快乐的记忆中寻找能支撑她的东西,这过程并不顺利。一个人在游戏里享受大杀四方,不代表他或她会享受一场货真价实的屠杀。许多“愉快的记忆”在世界变为真实之后蒙上一层让人胆寒的阴郁感,不对,不如说是揭掉一层虚假的糖衣,下面糟糕的真实裸露了出来。
那种感觉就像去游乐园,玩具偶人色彩明丽,旋转木马放着欢快的歌曲,入夜后五彩斑斓的灯光在各处亮了起来,处处都是欢身笑语,云霄飞车上热闹非凡……然后突然,你发现早已闭馆了。所有的灯熄灭,所有人的离开,鲜艳的游乐设施在昏暗的天光下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比人大的玩偶坐在某个角落看着你,你不知道中间是否还有人。旋转木马一声不吭,独角兽和南瓜马车全戴上一层黑纱。摩天轮投下黑压压的影子,远方的过山车有黑洞洞的通道,寂静扼住你的喉咙,一切都变了个样子,大概只有鬼屋乍一看还和之前很相似。
而你被反锁在了这里。
安叙竭尽全力,从让她窒息的记忆堆中爬出去。她给自己的精神建造保护墙,说服自己许多地方不是自己的责任(那些死于你手上的人呢),很多人罪有应得(那些信任着你的人呢),圣人都不可能保护所有信徒(但如果你能更加认真一点的话)……安叙花了很长时间撕下厚厚的负罪感,从这详细过头的记忆中探出头喘一口气。接着她发现,还有别的东西也被扯了下来。
别人对她的情感。
这事可真奇怪,世界变真实了,别人对她的情感却变得虚假了。仔细想想又不奇怪,毕竟要是把随心所欲“做梦”的那个人和安叙本人分开的话,“那个人”得到的一切爱憎自然也与安叙分离。
倘若她不为那个安的所作所为负责,那么爱戴她的人、崇拜她的人、把她当晚辈疼爱的人、把她当友人看待的人、把她当爱人来爱的人……他们付诸感情的那一个,自然也不是安叙。
开始,只是小孩子推卸责任一样的想法,想着“那个做梦的安不是我”。可一旦这个念头成型,“他们爱的安不是我”反而比“制造灾难的不是我”更有说服力。安叙没能完全摆脱负罪感,却非常容易地失去了自信。
她感到不安,感到畏惧。接着她想,他们喜欢的那个帅气的安才不会像我一样优柔寡断吧,这样想东想西黏黏糊糊的样子真是太难看了。于是自卑感变得更加强烈,如此恶性循环。
这样说来,诺亚的歪理邪说还真有点道理,大部分人是生活在“镜子”中。只有极其少数坚定的人才能不受影响,像是阿尔瓦,克里斯,爱丝特,他们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都是在自己的道路上坚定行走的意志坚定之人。而大部分人呢,他们的身份由周围人的位置确定,他们的形象由周围人眼中的模样确定,人是社会动物,认知彼此反馈。
安叙就是这样一个“大部分人”。
如果说,属于过去的沉重记忆和属于现在的周围人的看法还是可以咬牙撑过去的部分的话,属于未来的东西,简直沉重到想一想就让人发抖。
她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结束啊,故事还没完结,大魔王诺亚还活蹦乱跳,外界的时间还在流动。安叙倒希望时间停下来好了,甚至世界消失掉算了,但想也知道这种事完全不可能。她很清楚现在的情况,她被困在她的精神世界当中,外界的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安娜公爵的领地需要她,她虽然是个甩手掌柜,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决策者,是领民的精神支柱,人们信任她。很多人正在等她,拼死带着她逃离的克里斯和接应的人们在等她醒来。不知道诺亚又做了什么坏事,想也知道不会安分守己。如果这样的反社会邪教徒真的成为了神,亚默南会遭遇什么?
一件件极其重要的事压在安叙肩上,这种责任感并没有让她像故事里的主角一样,一下子振作起来。
她被压垮了。
拯救世界?打败魔王?背负这么多人的期待?
她这种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啊!
安叙回顾自己的成就,一件比一件辉煌,毫无疑问改变了世界推动了历史进程,然而越是这样,她越产生了不真实感。好似一个喝断片的酒鬼,酒醒发现自己坐在车里,车子在悬崖边上,而上来的路无比崎岖狭窄,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悬崖。酒鬼回头看着可怕的路,快要吓疯了。安叙难以想象自己完成了这种壮举,她完全不认为清醒的自己可以再做一次,更别说挑战更高难度的拯救世界。
真实的安叙是个好人,她没梦里这么洒脱。于是这无法完成的责任沉重得像山,死死压在她身上。当她挣扎着抬头向身上看去,她发现这是一座尸山,未来会因为她无法完成期待而死去的人们,静静地叠在她背后。
“未来”,比“过去”和“现在”加在一起还要沉重。
大概也是这种责任感拉扯着安叙,没让她彻底进入逃避现实的深渊。安叙没变成彻彻底底的植物人,她只是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当中循环往复,不得解脱。
第二十天,安叙梦见了她自己。
真不可思议,不是说会在这种时候做梦,而是梦见的对象。安叙以为自己会梦见克里斯,她的骑士会来找他,像上次那样把她带出梦境。她也偷偷地想过更加虚假的梦,比如克里斯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危机都已经解决了,什么都不用担心。如果这样的话,就算知道这是梦,安叙也可以自欺欺人地卸下重担,摆脱折磨,好好地休息了。
但她梦见了她自己。
安叙用外人的视角看着她自己的人生,心里想着“这是什么死前走马灯吗”。她看啊看啊,发现自己好厉害啊。
这个梦是跳跃的,前一秒她做出什么决定,后一秒她就看到这个决定的结果。安叙看到自己设立医学院,普及文字知识,而后眼神坚定而充满希望的人们从学校中走出来,成为医生,成为科学家(哦,炼金术师),成为老师,走上各式各样的岗位。她看到自己强行用雷电金手指弄出了电暖丝,然后灯光在夜晚亮起,这个落后的世界跌跌撞撞地进入了电气化时代。她看见自己颁布的omega相关法令,一转眼被禁锢在后院的弱势性别走到了工作岗位上,开始争取平等的权利。她看见尸位素餐的勋贵被赶出了她的地盘,不论身份的实干家取而代之。她看见一支强军在她手下建起,兽潮被拒之门外。她看见旧教廷的跳梁小丑与愚昧迷信的人一起慢慢式微,宗教改革后以人为本的新教会在她播撒的种子下生成。
都是安叙做的。
她没有阿尔瓦的智商,但她带来了另一个世界先进的知识。她没有伊芙的政治智慧,但她有着另一个世界历史上的经验教训。她没有克里斯、爱丝特、南希等等很多很多人坚定和勇敢的心,可是在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时,在觉得这个世界只是个沙盘游戏时,她最终选择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为什么要纠结自己配不配承担尊敬和爱戴?这些事的确是她做的,而且她已经做到过了啊!
安叙的心砰砰直跳,把世界当成虚假,让她在发觉世界的真实后才一股脑儿收获了迟来痛苦,同时,成就感与感动也迟到了,这些让心脏饱胀的满足感在此时席卷而来。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间教室。
不是亚默南的教室,而是一间Z国中学的教室。不少人的书桌上堆着练习册和课本,大概是午休时间,穿着麻袋校服的人三五成群地聊着天,有个短发的姑娘一个人坐在窗边奋笔疾书。
安叙走进去,环顾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黑板、桌椅和后面的剪报,很惊讶自己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她看了一圈,被那个埋首书桌的后脑勺吸引了。安叙走向这个人,发现自己看不清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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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看着她正在写的东西。
她在写日记,写最近的历史课讲到了文艺复兴前落后的中世纪。日记上歪歪扭扭的字慷慨激昂地控诉着猎杀女巫的反人类,她写到:要是我活在那个地方,还是自杀算了。最好我是个真正的厉害女巫,那样我就要把那些封建迷信的混蛋丢进他们自己点的火里,然后传播科学技术,提高平民和女性地位,让这个糟糕的地方快点进入文明世界。
安叙知道她是谁了。
安叙在她以为早就忘记了的教室中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开始哭,好在这里只有她,哭哭笑笑也无所谓。她抽搭着抹了把脸,感到心中一片平静,仿佛刚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清澈而无尘埃。
梦想中的救世主和她自认为的普通人在这一刻找到了共通点,安叙不是救世主,她是这场燎原大火的点火人,是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的人。没必要自高自大,也无须妄自菲薄,哪样的她都她。
是时候承担起责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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