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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母亲火冒三丈。
“你给我闭嘴!”她说,然后转向两位警官。“再来点柠檬汁,两位?请自便。”
布恩小队长起身倒饮料,先将两位女士的杯子斟满。
“谢谢你,先生,”埃米莉·麦兰唐突的开口。
狄雷尼趁着小队长起身倒饮料的空档,借机端详着多拉·麦兰。
他下着评语,那张脸就像印在雪茄盒一样,皮肤是灰蒙蒙的象牙色,眼眸深而发亮,嘴唇是胭脂红,黑色鬈发垂到肩下。那“应当”是一顶假发,不过与她那具有异国风味的外表搭配得天衣无缝,一度让狄雷尼认为那会不会就是她自己的头发,染黑上油后,在美发师的巧手下妆扮成亮丽的鬈发。
他推测她年约六十岁;脸孔与头发都与此不符,不过双手就露出破绽了。她穿着居家的睡衣,不很干净,质料是深绿色丝绸。上衣裁剪得像是男性的衬衫,领口处露出没有皱纹的宽大脖子,也看得出同样宽厚的肩膀。她相当丰满,不过不像她女儿那么臃肿。
两位警官都留意到她带着麝香的香水味,更留意到她成熟性感的胴体上没有穿内衣。她光着脚踩,脚趾甲的颜色与手指甲和嘴唇一样是艳红色。她的一边嘴角下有一颗小黑痣,也可能是一粒柔软的小黑斑。
她很少改变姿势,有一股独特的安详沉稳气息,与在一旁椅子上漫不经心睡着觉的猫颇为神似。她散发出一丝原始的性感,而且不会因为是出于做作而稍有逊色。她的姿态有如埃及艳后在驳船上刻意摆弄,同样充满自信。如果是一个较年轻或缺乏天分的女人来演出这个角色只会惹来一阵讪笑。两位警官都笑不出来,有的只是折服。
“好吧,狄雷尼组长,”她说。“你想知道什么?”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喉音,有点刺耳。从他们到达后到现在,她并未点烟,不过狄雷尼认为她的声音听起来像个老烟枪。
他取出笔记本,布恩小队长也照着做。狄雷尼戴上他厚重的阅读用眼镜。
“麦兰太太,”他开口:“你曾表示在你儿子遇害当天,你和你女儿从上午十点到当天下午三点都在这里,在这间屋子里。没错吧?”
“是的。”
“那个星期五,管家因为放假而不在?”
“没错。”
“那位管家就是带我们进来的那位马莎?”
“是的。”
“在那段期间,你们可有任何访客?”
“没有。”
“可曾打过电话或接到任何电话?”
“我不记得了。我想应该没有。没有,我没有打过也没有接到任何电话。埃米莉,你呢?”
“没有,妈妈。”
“你们会不会曾经开车到哪个地方?”狄雷尼问。“或许去购物?访友?或只是兜兜风?”
“没有,那个星期五我们什么地方也没去。我头痛的要命,我相信我当天几乎都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对吧,埃米莉?”
“是的,妈妈。我还把午餐端到你的房间里。”
“现在我要两位仔细听好我下一个问题,”狄雷尼正色说道:“也要想清楚后再回答。你们两位是否知道或怀疑有任何人基于任何理由,无论真有其事或出于想象,不喜欢或厌恨维多·麦兰,以至于想要致他于死地?”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了片刻。
“我相信有人不喜欢或者甚至厌恨我儿子,”多拉·麦兰最后开口说道。“他在那个竞争激烈的圈子里是个成功的艺术家,有才华的人难免会遭人嫉妒。这种事我见多了,你知道。我在嫁给麦兰先生之前原本是个舞台演员,出色的舞台演员,也因此招惹到不少恶意的流言和各类卑鄙的谣言。在艺术创作这个圈子里,难免会遇上这种事。没有天分的庸才受到严重挫折后,在嫉妒心的驱使下难免会做出恶毒的残酷行径。我确信我的儿子就曾遭受诸多此类的攻讦。”
“不过你可知道有任何特定人士能够杀死他,或者曾经威胁他的人身安危?”
“不,我不知道。埃米莉?”
“我不知道,妈妈。”
“令郎不断提起过有人威胁他?”
“没有,他不曾提过,”多拉·麦兰说。
“你和令郎经常碰面?”
她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不如我期待的那么频繁。”
“令郎多久探视你一次呢,麦兰太太?”
她再度迟疑了一下才说:“他一有空就来。”
“多久一次?一星期一次?一个月一次?没有这么频繁或更为频繁?”
“我真的看不出来这与追查杀我儿子的凶手有什么关系,狄雷尼组长。”她冷冷的说。
他叹了口气,趋身靠向她,表现出推心置腹般的诚意。
“麦兰太太,我不是想要造成你的痛苦,或打听你与令郎之间的关系。毕竟,那是一种正常的母子亲情。不是吗?”
“当然,”她说。
“当然,”他复述了一次。“他爱你,你也爱他。没错吧?”
“是的。”
“麦兰小姐,你有何看法?”
“妈妈说的没错,”较年轻的女人说。
“当然,”狄雷尼点点头。“所以当我问起令郎多久探望你一次时,并不是质疑这种关系;只是想建构出他的行为模式。他见过什么人?什么时候见的?他到过何处,还有多久去一次?他是否一个月会来这里一次,麦兰太太?”
“没那么频繁,”她简单扼要的说。
“一年一次?”
“或许,”她说。“有空的话。他是一个成功的艺术家,忙得不可开交。”
“当然,”狄雷尼说。“当然。”他摘下眼镜,望着缓缓流向大海的灰蒙蒙河流。“一个非常成功的艺术家,”他若有所思的说。“你可知道令郎的画作曾以一幅十万美金的价格卖出?。”
“我读过这则报导,”她淡然说道。
“想想看!”狄雷尼说。“一幅画十万美金!”然后他突然转身瞪着她看。“他可曾拿卖画的钱给你,麦兰太太?”
“没有。”
“他可曾资助过你的生活费?是否想让他的母亲分享他的丰厚收入?”
“他一毛钱也不曾拿给我们,”埃米莉·麦兰脱口而出,他们全都转头望着她。她满脸通红,吃吃笑着,啜了一口柠檬汁。“我的天!”她说道。“我太激动了。不过那是事实——对吧,妈妈?”
“我不曾跟他要过什么,”麦兰太太说。“我自己也有点钱,狄雷尼组长。我相信如果我缺钱用,维多会二话不说拿钱出来。”
“我相信他会,”狄雷尼咕哝说道。“你的手头宽裕吗,麦兰太太?”
“过得还算舒服,”她说。“亡夫麦兰先生……”她的声音渐微弱。
“你先生是何时过世的,麦兰太太?”布恩小队长平静的问道。
“噢……”她说。“好久以前了。”
“二十六年前的十一月,”埃米莉·麦兰说。
“病逝?”布恩追问。
“不是,”多拉·麦兰说。
“家父是自杀,”埃米莉说。“妈妈,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的天,他们反正迟早会发现的。家父是在谷仓内自缢身亡。”
“是的,”多拉·麦兰说。“在谷仓内。所以我们一直没去使用那座谷仓。门已经钉死了。”
狄雷尼忙着低头翻阅笔记本,说道:“还有几个问题,两位女士,然后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暂时告一段落。以下我会提起几个人名,请告诉我你是否认识这些人或听令郎谈起他们。第一位是杰克·达克,马达的达,克服的克,一位艺术家。”
“我从来没听过,”多拉·麦兰说。“埃米莉?”
“没有,妈妈。”
“贝拉·莎拉珍。草字头的莎,拉丁的拉,珍珠的珍。”多拉·麦兰摇头。
“我从来没有听过维多谈起她,”埃米莉·麦兰说:“不过我听说过她,是不是就是那个经常举办豪华派对的金发美女?她常赞助慈善义卖会,也担任艺术家及摄影师的裸体模特儿。”
“埃米莉!”多拉·麦兰说。“你是从哪里读来这些东西的?”
“噢,妈妈,报章杂志都有啊。她也上过电视的脱口秀。”
多拉·麦兰含糊嘀咕了几句,没有人听得清楚。
“是的,就是那位女士,”狄雷尼点点头。
“女士!”麦兰太太突然说。
“你从来没听过令郎提起她的名字?”
“没有。从来没听过。”
“你也没有,麦兰小姐?”
“没有。”
“那么索尔·杰特曼呢?木火杰,特别的特,曼妙的曼。他是令郎的经纪人或艺术品业者。你认识他或知道他这个人吗?”
“索尔?我当然认识他,”多拉·麦兰说。“一个贴心可爱的小个子,他曾到这里来探视我们。”
“噢?”狄雷尼说。“常来?”
“不,不常,偶尔。”
“多久来一次?”
“一年二或三次,也许更多。”
“比令郎来得更频繁,”狄雷尼说,是直述句,不是问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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