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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贴心的表白——对他们俩是如此的新鲜、感动。壳碎了,壳里的新生命怯怯的、渴望的在向外窥测,窥测一个全新而陌生的世界。
“我也没有定过情。”她不愿意终止,她要继续表白。“很难得有男孩子会第二次约我。”
“真是虚度啊,”他叹道。“我们两个。我以为哪个女孩都不会对我感兴趣,我怕开口……”
“我也怕。怕跟男孩子单独在一起,母亲再如法泡制第二次。我受不了。总是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不准让男孩子——……占便宜。”
“这么多年,我们都牺牲了。”
“是的,牺牲掉了。”
沉默再临。清风阵阵。她低头,双手护着他的面颊。眼波在交流。
“可是你结婚了,”他说。
“是的。”
她弯腰,他伸颈。柔软的唇相接、相吻。
“噢——”他吐着气说。
她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他的眉、鼻、唇。他闭上眼。她心痛的微笑着。俯下身,再次的吻了他。
她突然一个冷颤。
他张开眼,关心的看着她。
“冷?”
“有一点。尔耐,我们好像可以回去了。”
“好。”他连忙站起来。
他搀她起身,摘去她裙上沾的小树枝,拍去她背上的一小块灰污。
“气球怎么办?”他问。
“放掉它,让它飞。”
“对。”他听话的解开了线头。
他将气球交给她,由她“放生”。红色的小太阳冉冉上升。他们一直望着它,看它渐远渐小,消逝在天边。
两人缓缓地踏上砖道。
“有一件事,我想间你,卓依。”他两眼望地。“‘古’是你的夫姓还是你自己的姓?”
“夫姓。因为所有的证件、驾车执照都登记了,改起来太麻烦。我本姓‘思’。”
“思卓依,”他读一遍。“很好听。卓依这个名字非常特别。”
“我想大概是希腊文。它的本意是‘生命’。我母亲取的。”
“她叫什么名字?”他问。
“艾琳。”
03
五月十三日下午,史奥卡医生拨电话至兰吉大饭店找卓依,问她身体情况。
她回说经期完了后,舒适得多,只是有时觉得四肢无力,呕吐、体重减轻、晕眩加重的事一概不提。
他问她有否按时服用可体松与盐片。她答是,并表示服用这些药物并未引起反胃。
他简略说明验血验尿的结果,显示轻微性的可体松缺乏症。史奥卡医生说不严重,却也不能掉以轻心。他将在六月三日,她的下一次门诊时间仔细再做检查。
同时,他开了一份新的处方给卓依,她直接向他的接待员领取即可。
处方上是两个项目。首先史奥卡医生要卓依随时随地戴一个身分识别手镯。镯面上有她的姓名、史奥卡医生的姓名及电话号码。并且还注明古卓依罹患副肾腺不足的病症,万一有受伤或昏倒现象,需即刻注射可体松流剂。
注射剂装在一个小盒子里,由古卓依随身携带。注射筒已消过毒,随手可用。
史奥卡医生不厌其烦的解说,务必令卓依完全了解。他一再保证手镯与针是防患未然,不一定用得上。
古卓依抄录了制作这两项配备的店名和地址。
第二天,利用午餐休息时间,她去史奥卡医生诊所取了处方,再叫车至那家医疗器材店,购妥了手镯和注射器。回转兰吉大饭店之后,将这两样物事塞入办公桌的底层抽屉,再也不看它第二眼。
五月十六日晚上,古卓依独自一人在家。洗完澡,换了睡袍。蜷在长沙发上,一面奇怪指节上轻微的变色现象,一面看电视播映的“蝴蝶梦”。
将近十点时,电话铃响,门房说寇太太来访。卓依回说请她上来,随后便在门口等候。
马琳从电梯出来,披一件白雨衣。脸上的妆像大花脸。卓依觉得她哭过。
“马琳,怎么……”
“有没有喝的?”马琳不让她说完。“啤酒、威士忌、菓子酒?或者消毒药水、毒药?我都喝。”
卓依拉她进来,锁上门。马琳顺手把雨衣扔在地上。卓依捡起来。马琳抖得点不着烟,干脆扔在地上。卓依捡起来。最后马琳总算点着了,倒在长沙发上,猛吸猛吐。
“我有点伏特加——”
“好。就是伏特加。最大杯的。纯伏特加。”卓依进厨房倒酒。顺便服了两粒镇静剂。
马琳两口就灌了一半的伏特加。卓依关掉电视,坐在椅子上面对她的不速之客。
“马琳,这到底——”
“那个杂种!”马琳叫喊。“猪猡!我早该把他一脚踹死。”
“谁?”卓依一头雾水。“你在说谁?”
“海洛。我那个狗养的丈夫。他骗我。”
“马琳,你确定吗?”卓依替她难过。
“当然确定。是混蛋自己告诉我的。”
她悲愤难当。卓依头一回看见她这种斗败的模样。就像拽了气的皮球,整个被击垮了。她就着烟头续上一支烟。她失神的四顾。
“我第一次来你这儿,”她呆呆的说。“天,你真干净。又整齐又干净。”
马琳喝光了酒,卓依再进厨房,把酒瓶带出来。她看着马琳大杯倒着酒。
“我在乎的倒不是骗,”马琳大声嚷。“你知道我自己也玩这套。我们各玩各的,心照不宣。谁也无所谓,谁也不伤心。”
“那么?”
“他居然要跟那个婊子结婚,”马琳笑得刺耳之极。“他居然要跟我离婚,去娶她。你听过这种事没有,啊?”
卓依默然。
“我见过她,”马琳继续。“那次酒会你也去了。一头褪色的金头发,一对大奶。除了身体,什么都没有的笨货。海洛大概就爱这种货色:一只没脑筋的猪。他居然为了她,非跟我离婚不可。我求他,甚至于我愿意让她登堂入室——你懂吗?可是不行,他要离婚。他耍跟我断得一乾二净。嘿嘿,一乾二净。他妈的他的脖子才该断得一乾二净!”
“马琳,我了解你的心境,可是你过去也离过婚。”
“我知道,宝宝,我知道。所以我才更伤心。我发愁。我到底有什么毛病?为什么总是抓不住丈夫?总是两三年一过,不是我讨厌他,就是他讨厌我,然后上律师那儿分手。狗屎!”
“她比较年轻是吗?”
“年轻个屁,起码三十了。所以,他到底看中她哪一点?我把你的酒喝光了,乖宝。”
“没关系。”
“真对不起,海洛整我,我整你。可是我非要找个女人一吐苦水。我没有知己的女朋友,有的全是吃喝玩乐的家伙。”
“有没有一个你觉……”
“我觉得可以重新再来的人?没有。这是另外一件令我寒心的事。我们都没法逃避的,乖宝,年龄。我们都不再青春年少。你的身材还保持得很好,我给牛排、烈酒整得完全变了型。”
卓依劝她节食,改变一些生活习惯。寇马琳根本不在听。
“我要结婚,”她怔怔的说。“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一定要结婚。否则教我怎么过?我不知道怎样养活自己,像你一天上八小时的班,我根本干不来。由奢入俭,难啊。……我无法忍受。”
卓依又进厨房,取了白酒和一碗冰块。两人对坐饮酒,安静了片刻。马琳踢了鞋子,跷起脚、顺理成章的剥着脚趾上的指甲油。
“我一生都跟男人纠缠不清。真的。我是说我一直都靠着他们。爸爸宠坏了我,长大以后我像车轮转似的,丈夫一个接一个的换。结果呢?父亲死了,四个婚姻破了。我相信搞妇女解放运动的人会说我咎由自取。应该独立。可是天杀的,我喜欢男人,少不了他们。”
“你会找到新伴侣的。”
“是吗?但愿如此。钱倒是不成问题,我会好好挖海洛一笔。可是我就是不能忍受一个人。你能,我不能。”
“有的时候你无从选择。”
“我怕的就是这句话,无从选择。幸好我没有孩子。生命本身已经够乱,哪里再能多这些累赘。卓依,你想要过孩子吗?”
“曾经想过。都过去了。”
“那个该死的海洛害惨了我。他老让我觉得内疚。——两年前,我生日,他送我一辆朋驰,车门上还有我的名字缩写。后来,我把它撞烂了。他就是这样,我要什么就给什么,像我爸爸。天哪,我一定把你烦透了。”
“不,马琳。我真想帮得上忙。”
“你听我诉苦就是帮大忙了。我不知道——”
寇马琳突然就哭了,静静的垂泪。卓依过去傍着她,揽着她的肩,不知如何才好。过了片刻,马琳骂一声。“屁。”擤了鼻子,拎了皮包进浴室。
十分钟之后,头发梳理过,妆也补过。眼睛稍许浮肿,却很清很亮。她朝卓依苦笑一下。
“舒服多了。”她说。
“要不要在这里过夜?你睡床,我睡沙发。”
“不,谢谢你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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