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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厨房取了杯子,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碰杯互祝。
“你很不舒服吗,卓依?”他殷切的问。
“有你在,好多了。”
他欢喜的喘着,亲吻她细瘦发颤的手指。
他起劲的诉说,她微笑的听,专注的凝视他的脸……
“你考虑过了吗,卓依?”他轻快的拍一下膝头,问她:“你愿意嫁给我吗?”
“尔耐,你真的……”
他站起来,握着酒杯,兜着圈子。
“当然是真的。卓依,我知道这是一生的大事,我非常慎重的考虑过。我是真心诚意的要跟你共度一辈子。我知道我能献给你的并不多,但是……有爱——你明白吗?而且我一定努力工作,使你幸福。”
“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献给你。什么都没有。”
“别这么说——”他靠着她坐下,摘下眼镜,搂着她瘦削的肩。
“快别这么说,亲爱的。我要的你都有。我要的就是你。没有你,我活着毫无意义。答应我吧,卓依。”
她望着他,透过他清朗的面貌,她又瞧见那一幅凋零、死寂的景色,灰色的烟雾袅绕。
“好,”她轻声应着。“我答应你。”
“噢,卓依!”他拥紧了她,吻她闭紧的眼,她干枯的唇。她温柔地搂着他,感觉着他的暖意和活力。
他挪开身体。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她笑了。“随你说。”
“愈快愈好。卓依,我一直在想,一直在计算,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如果你不同意,你就说,好吗?我是说,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意思,也许你有你的想法,我希望你告诉我。好不好,卓依?”
“当然,尔耐。”
“我只想举行一个小小的、安静的婚礼,只邀请几个好朋友。你要你的父母来吗?”
“不,不要。”
“我也不要我的家人来参加。最主要是因为他们出不起旅费。你想回明尼苏达举行婚礼吗?”
“不,就在纽约。只请几个朋友。”
“对。我们存的钱,可以去,呃,度蜜月。然后在你这里,或是我那边开个小小的宴会。再不然我们租一间套房或是一家餐馆。你说呢?”
“安静就好,不要花费太大。就在这里吧。”
“好极了,”他笑得开心。“看吧?我们真是不谋而合!噢,卓依,我们一定会好幸福。”
他再拥抱她。然后,她为他们俩再斟酒。
“我们有好多事要做,”他紧张的说。“我们要一样样的列出来,像日程啦,来宾啦,教堂啦,还有——”
“尔耐,”她一手轻轻的捺着他发烫的脸颊。“你真的爱我?”
“当然真的!”他转过脸吻她的掌心。“超过一切。”
“我也爱你。”古卓依说。“你那么好,那么善良,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永远,永远都在一起。”
她将脸贴近。
“亲爱的,还记不记得我们谈过——呃——上床的事?谈性?”
“记得。”
“我们都赞同那必须有爱和温柔。”
“是的。”
“否则就没有价值,像畜生一样。尔耐,你都记得吗?”
“都记得。我就是这种看法。”
“我知道。我也是。呃,如果我们真的相爱,我们也打算结婚,我们可不可以……?”
“噢,卓依,你是说现在?今晚?”
“不行吗?我们不可以吗?这是正当的,对不对?”
“当然是正当的。神圣而美好。因为我们真心相爱,我们一生都要长相厮守。”
“你不会,——反对?”
“怎么会?这是最美好的事。正当的事。”
“哦,对。我感觉得到。你呢?”
他默默的点点头。
“进卧室去吧,”她悄悄的说。“带着酒。你宽了衣服先上床。我到浴室去一会儿,就来。”
“前门锁了吗?”他的声音发哽。
“亲爱的。”她吻他。“亲爱的。”
她拿了皮包进浴室,拴好门,缓缓的解下衣物。她查视自己的身体,才发现月事还没有来。
她坐在马桶盖上,等候了片刻。然后起身,拉开刀锋,握在右手。扯一条毛巾缠着握刀的手臂。她不看镜中的自己。
开了门,向外探一眼。床头柜的台灯已扭亮。米尔耐平躺在床上,两手托着脑后,被单盖至腰上。他的身体雪白、光亮、没有毛。
他掉过头看她。
“亲爱的,”她颤声大笑,“别看我。怪难为情的。”
他笑着,侧过身,不看她。她敏捷的闯过来,剎那间,狠劲十足。她弯下身,毛巾甩开。
“噢,亲爱的。”她喘着气。
刀锋伸入了软软的肉里。他整个人发狂似的往上一弹,她以左手和膝盖用力把他压制下去。刀尖碰着他颈子里某一处,她不管,笔直的让它穿透过去。
刀抽出的同时,血水泉涌。她按着他,等他声息完全静止,她便将他那颗断裂的头颅推向床沿,让血流失在地毯上。
她再掀转他的身,扯开血水浸透的床单,举刀完成她最终的一项仪式。她办不到,她的手抖得落不下来。但是,嘴里仍咕哝着,“好了,好了,好了。”
她进浴室抛开染血的刀子,好奇地查看自己。只有两手、右臂、和左膝沾到血污。她用热水冲,香皂抹。再冲、再抹、再冲。跨出浴盆,不管残留在盆上的淡红血迹。
擦干身体,喷上古龙水和除臭剂。梳整头发。脖子、肩膀、腋下、腿窝等各处都扑了粉。
费了一番工夫,寻出那件买来不曾穿过的墨西哥结婚礼服。套上身的时候,棉质的衣料发出沙沙的轻响。
长至脚踝的礼服挂在身上,像一顶大帐蓬。但是乳白、洁净,就像她小女孩时代穿着的小围兜。亲友们都夸她是“一位真正的小淑女”。
她取出米尔耐的订婚戒指,在指环上缠上一道道的细胶带。
缠着层层胶带的戒指,戴在细手指上不会再松脱。
她走进厨房,打开药柜。将一整罐安眠药和另外只剩几颗的一罐全都拿了出来。再提一瓶伏特加,回卧室,仔细的搁在地上。
她检查过门窗。关了灯。摸索着再转回卧房。
她坐在床沿。喝一口伏特加,吞下四粒安眠药。记起寇马琳在医院的情景,她不要喝得太猛。她除去被单,上床,与米尔耐同卧;穿着礼服,戴着戒指。她把药和酒移上床头柜。再吞四粒,灌一大口酒。
等待着……
她以为死亡会突如其来。没有;它来得很慢。她又吞药,再灌酒。一度还拍了拍米尔耐僵冷的屁股,重复的说着,“好了,好了……”
凋零的景象整夜得见,只是有些朦胧。死寂的大地渐渐消失,只剩下轻烟和淡雾。
很快的,连烟雾都逝去。彷佛之间,她听见自己在喊,却不知喊些什么。她唯一的知觉就是痛苦已经止住。
她为此感恩不已。
11
七月二十六日,星期六。
“十分钟前有消息过来,”布恩翻着记事簿说。
“她还在里面?”伊伐急问。
“是的。昨晚六点四十分到家。以后一直没有出去。”
“有电话吗?”狄雷尼问。
“一个。昨晚九点左右。门房拨的,问说是否准米尔耐上楼去看她。”
“米尔耐?”班丹尼说。“是她的男朋友嘛。”
“他没走,还在上面。”
“也许他也有份,”布洛德猜测。“说不定他根本是一伙的。”
“马上就见分晓。”布恩道。
“怎么进行?”伊伐再问。
“派了两辆警车守住来辛顿和第三街路口,两名监听电话的人员掩护地下室,走廊两端各派一个人把守。”
“如果她不开门呢?”韩德利发问。
“就叫门房用万能钥匙。副局长,你、组长和我,我们三个先进去。何医生、韩先生、班丹尼、詹亚伦和布洛德随后。我们由屋主那儿取得她房间的平面图,安排的那些人手可以防患万一。这些安排还过得去吧?”
大家都望着狄雷尼。
“我看她不会跑,不过屋顶加个人也无妨。”
“好,照办。”布恩看表。“十点上路。”
狄雷尼、何帕克医生、布恩和伊伐都坐在副局长的车上。
“啊,会发生枪战吗?”何医生神情紧张。
“不会。”布恩说。
“我希望安静、迅速的把事情摆平。”伊伐·索森副局长说。
“尽快把人带出来,你们才能大搜特搜。”狄雷尼提出忠告。
“搜索令带了?”伊伐问。
布恩拍拍胸袋。“在这儿。”
伊伐赞美着天气;美丽的早晨,阳光亮丽。他说报上预测会下雨,照目前的情景,似乎是个绝好的七月天。
庇护车按照计划,封锁了路口。两名警察守在公寓外。另外一些开始围设栅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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