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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年轻人你听我跟你说吧,咱们有个邻居,过了鸭绿江那不是朝鲜吗?”
“啊,那我知道啊。”张作霖听书不少,知道这么点典故,所以也就卖弄一番:“咱大清是朝鲜的宗主国啊。”老头儿说:“近年来,在朝鲜的东边又蹦出个小日本,你别看日本人个头儿不高,可蛮横得厉害。瞅着咱们大清国软弱可欺,左一次进兵,右一次进兵,咱们还老打败仗。没办法,就得向他们让步,割地赔钱。年轻人,我说这话你听懂没?”
“懂。”
“这不是嘛,为了个朝鲜,咱们跟日本又发生了争论,因为朝鲜跟咱们国家处得不错,但是日本对朝鲜也挺眼馋,千方百计想让朝鲜脱离大清,倒向他那国家。就这么地,日本人插手,鼓捣东学党造反,想把朝鲜国王推倒了,倾向日本。所以朝鲜国王李熙就向中国求援,咱们大清国派了个人叫吴长庆,吴大帅,还率领着军务帮办叫袁世凯,你听说了吗?”
“倒听说过。”
“领着兵到了朝鲜了,把那个东学党给消灭了,才免去了后患。可咱这一插手不要紧,小日本挑了理了,小日本说根据《天津条约》,大清和日本对朝鲜要共同保护,有事要事先打招呼,两国商议着办。大清国为什么不遵守协议,单方出兵,这是对日本政府的不尊重。小日本急了,派了一万多军队,我听说这领头的司令叫什么大鸟圭介,对了,大鸟圭介,这家伙厉害,对咱们中国兵就开炮了,打死咱不少的人哪。就这么地,吴长庆吴大帅和这军务帮办袁世凯电告北洋,请示李中堂,问他怎么办。李中堂就奏明当今圣上,当今圣上一看日本人太不讲理,这才决定宣战。所以,为了朝鲜的事情,中国跟日本要打仗。小伙子,打仗没兵能打吗?这布告主要是说明这些事,国家要招兵。”
“噢,招兵。”张作霖要不喝酒,听完了说不定也就拉倒了,你乐意报名就报名,不乐意报拉倒,可是刚才他喝了二两,这心头觉着有点儿发热。听老头儿说完这话,张作霖把胸脯一拔,“天子无福民灾难,老人古语讲得一点儿都不假,你说咱们堂堂的大国,就对付不了一个小日本,我听老人跟我说,这小日本在中国的东边,二十多个加在一起都没有咱们中国大,它满打满算没几个人,他妈的小个儿长得不高,他怎么那么横?可咱们的国家就打不过人家,你说这玩意儿可气不可气啊。我也看清了,为什么打不过人家?就因为咱们的政府腐败,上上下下净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呀,可惜不掌权力,要真给我五千人,让我领着打去,我要不把小日本撵到海里去,我这姓字倒着写。”
张作霖这也是发牢骚,他大吵大嚷地这么一说,老百姓听着还挺痛快,就有人议论:“对,他说得有理,的确是这么回事。”
但这下惹了祸了,张作霖身后站着个小子,张作霖说的这番话他全听清楚了。等张作霖说完了,这小子一拽张作霖的后肩膀:“哎,我说你干什么的?”
张作霖一回头,一瞅身后站着个大个儿,能有三十岁挂零,歪戴着帽子,斜瞪眼,一瞅就不是个好人。不过,瞅他那个样,横眉立目的,很可能有点儿什么势力。张作霖在乎这个吗?扭回身去打量打量他:“怎么?我干什么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刚才说的什么话?你说咱们大清国上上下下的官都贪生怕死,都是贪官污吏,你是这么说的不?”
“是啊,一点儿不假,是我说的。”
“好他妈小子,你是大清国的人不?你竟敢辱骂大清国的官长,蛊惑人心哪,大概你是日本鬼子派来的奸细吧。”
“你放屁,你才是奸细。”
“你敢骂我,你出来!”
“出来怎么地!”张作霖跟着他就出了人群了。
老百姓一看要打仗,“哗”,全过来围住了。可那小子两句话没说完,扬起巴掌照张作霖就是一个嘴巴,张作霖未加防备,吃了个亏。张作霖这火当时就上来了,好小子,你他妈敢打我,他蹦起来给那人来个通天炮,就这样,两个人厮打到一块儿了,张作霖会点儿武把抄,别看个儿头不高,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小子摔了个跟头。这小子手上不敢了,嘴上却是横得一塌糊涂:“好,你他妈敢打我,你等着。”他站起身来一溜烟跑了,围观的人都在这儿看热闹。刚才给张作霖讲布告的那老头儿也没走,那老头儿一看,赶紧哈下腰对张作霖说:“小伙子你惹祸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海城街上团练公所的,哎呀,你快走吧,他找人去了,一会儿你非吃亏不可。”
这阵儿张作霖头脑也凉下来了,心说我这何苦的,这大街上我跟他又吵又打的,倘若官府来了人,我腰里还带着家伙,那要一搜出来不是麻烦事吗?快走!
一拐弯,张作霖奔了万龙烧锅的后边,从后街走。但是这次张作霖就该着倒霉,团练公所就在万龙烧锅的后街,正好跟方才被打这小子走了个顶头碰。那小子带着二十来人,手中拿着棒子,正要奔石头牌楼,正好遇上张作霖。
“哎,就是他!别让他跑了!”“哗”,这帮小子过来把张作霖就包围了,不容分说,抡起棒子就砸。团练公所本来是私人的武装组织,因为这个社会上不算太平,光依靠官府的势力维持不了,所以当地百姓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就出人,把这年轻的都组织起来,吃饱了没事在团练公所一待,如果哪块儿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配合官府维持治安。他们手中没有什么好武器,多数都使棒子,老百姓背后就管他们叫棒子队。有人还编了顺口溜,什么“棒子队儿,虎羊气儿,人家拿枪,他拿棍儿”,就是说的这帮货。别看他们打着维持治安的旗号,平日里骄横惯了就一点儿好事也不干了,敲诈百姓,勒索群众。老百姓提起他们来,恨得牙根儿都痒痒。刚才张作霖打的那小子还是个小头儿,这小子姓兰,叫兰四虎,外号叫兰大眼皮,这货不是个东西。
张作霖曾在狱中碰到的郑翠平,倒霉就倒在这兰四虎身上了。张作霖也不知道,这下可吃了亏了,一个人不能打得过那么多人,双拳难敌四手,让人家削了几棒子,把张作霖打趴下了。过来几个踩住后腰,把张作霖给捆上了。兰大眼皮吩咐一声,带到团练公所。这团练公所在万龙烧锅的后边,稻香村果子铺那个院里头。张作霖被整到院子去了,又是一番拳打脚踢,因为院里有树,最后把张作霖捆到树上去了。
再一搜身:“哎,我说头儿,这小子身上带着冒烟的家伙呢。”原来那把六轮子枪给搜出来了,还有二十发子弹。兰大眼皮拿到手里头看了看:“哎哟,好棒的家伙呀,六轮子,哈哈,怪不得你小子蛊惑人心呢,闹了半天你是胡子。你想造反,这回你还说什么,铁证如山哪,你这枪哪儿来的?你究竟是干什么的?说!”这帮小子,拿着鞭子,拎着棒子,就像要把张作霖吃了似的。到了现在张作霖也不害怕了,简直是视死如归,心说再过二十年还是一条好汉。连日来我心惊肉跳,就知道非出事不可,今天事来了,来了事我就别怕,怕也得死,不怕也得死,我装什么熊啊。
张作霖把小眼睛一瞪:“呸,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我说良民身上哪来的这玩意儿?嗯?你哪儿来的枪?”
“我捡的!”
“在哪儿捡的?”
“在大街上。”
“呵,说得轻巧,我他妈怎么就捡不着呢?你叫什么?”
“有名,就不告诉你。”
“好,你可真够嘴硬的,把鞭子给我!”兰大眼皮把鞭子接过来,左右开弓他就下了毒手了,“今天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老子的鞭子硬!”打两鞭子问一声:“说不说?”
“没什么可说的!”
“枪哪儿来的?”
“捡的!”
“在哪儿捡的?”
“大街上!”
“你小子究竟叫什么名?”
“有名有姓,不告诉你!”
“你真是贼骨头,过来俩人,帮我打,今天非打出他实话来不可。”连鞭子带棒子,能轻打吗?但是没往致命的地方打,他们为的是要口供。正打着的时候团练公所的大头儿回来了,这小子姓冯,人送绰号叫冯大鹰,顶不是东西了,他进院一瞅:“怎么回事啊?我说老兰,这干什么呢?”
“哟,大哥,向您道喜了,我在石头牌楼那块儿找着个土匪,您看身上还有家伙呢。”
“是吗?呵,该你小子走运啊,咱们哥俩儿应该到官府请功受赏。”
“可不是吗,但有一样,他妈这小子嘴可是够硬的,打了这么半天一句实话没问出来。”
“你们躲开,我看看。”冯大鹰过来看了看张作霖,点点头,“嗯,我要亲自把你大卸八块。”
第十回 重临险境再蒙匪友救难 难拒盛意又获黑道赠物
冯大鹰发话了:“嗯,我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是贼骨头。去,把烙铁给我烧红了,今天我给他烫烫皮子。”他伸手把张作霖前身的衣服撕开了,要拿烙铁烙肚皮。张作霖一皱眉,完了,我受了洋罪了,这还不如给我一刀。那边烧着烙铁,这块儿接着问,张作霖把眼一闭,一句话也不说。
正在这危难的时候,突然从外边来了二十多人,有翻墙跳进来的,有从正门冲进来的,每人手里都提着冒烟的家伙,来到院里把包括兰大眼皮、冯大鹰在内的团练公所全部人手给包围了,来人把手枪一举:“别动,手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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