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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我确实还在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死相——全身有多处被刺透,脑袋会像西瓜一样裂开……”
“别说了!”
“可是,我觉得那样也无所谓。我不能接受的是让藻奈美也一起死去。如果她死了,我就再也没脸见你了,那样实在太对不住你了。我这么说是不是很荒唐?反正我也要死了,根本没必要担心这些。总之我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必须让孩子活下来,即使牺牲了自己,也要让她得救。”说到这里,她又一次问平介:“你肯相信我吗?”
“我相信。”平介答道,“你也做到了,你救了藻奈美。”
“可是只救了一半。”她抖了一下肩膀。
平介心中暗想,剩下来的就是我的使命了。守护好藻奈美的身体和直子的心——这就是我的使命。
“你们这群混蛋!”有人情绪失控了。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失去了双胞胎女儿的藤崎。他将两手围成扩音器,再次喊了声“混蛋!”
大概是受了他的刺激,有几个人也跟着喊了起来。当然了,他们所喊的内容形形色色。有个女的喊了句“永别了!”。
大概是条件反射的作用吧,平介也想喊了。他想出的一句话是“安息吧!”,他自己觉得这句话还可以。
他面向山谷而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直子拽住了他的衣袖。
“太俗了!”
“啊,是吗?”
“是。我们走吧。”
直子说完便向大巴走去,平介跟在了她后面。
悼念旅行回来的第二天是小学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在个古旧的礼堂里举行。平介坐在后面的家长席中间,目不转腈地看着小学毕业生们一个个地登台领取自己的毕业证。
“杉田藻奈美。”台上叫到了平介女儿的名字。
“到!”一声清脆的应答过后,直子站了起来。像其他毕业生一样,她来到台上,接过毕业证之后向校长说了声“谢谢”。整个过程平介都看得非常投入。
毕业典礼结束后,操场便成了最后道别的场地。特别是直子,她被大群同学簇拥着。她考上了私立中学,今后再也不会和大家在学校里见面了。平介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望着她被同学找着握手、在毕业留言录上签名的情形。其中还有几个女生落泪了。直子抚着她们的肩膀,说着什么安慰的话。她的身影与其说像个小学生,倒不如说像位母亲。
相比起直子,被更多人围起来的是桥本多惠子。围住她的不仅有孩子们,还有孩子们的家长。她那张平时总是十分白皙的脸,今天稍微泛出几许红润,不过好像总算没有掉下泪来。
道别持续了一阵之后,毕业生和家长们开始从学校的正门往外走。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的教师们在感慨的同时,也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直子终于向平介这边走过来了。她手里套着个深茶色的塑料筒,里面装的是毕业证书。
“让你久等了。”她略显瘫惫的脸苦笑着说。
“这回可过足握手瘾了吧。”
“手都握疼了。先不说这个。”直子望着同学比较集中的地方问,“打招呼了?”
“和谁?”
听平介这么一问,直子皱起了眉头。
“和她呀!还用得着问吗!”她轻轻动了动下颌。她所指的是桥本多惠子所在的地方。
“啊——”平介拍了拍后脑勺,“看来还是打个招呼好,是吧?”
直子叹了口气,岔开视线,瞟着斜上方:“赶紧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啊?你让我一个人去吗?”
“对啊。”这次直子把视线转到了地面上,用脚蹭了下操场上干燥的土,“你不是有很多话要跟她说吗?这可是你不用找借口就能和她说话的最后机会了。”
瞬间,平介明白了一切。看来那天夜里,直子还是看到了夹在书中的照片。虽然从那时起她什么都没说过,但想必她的心里一定一直在为这件事烦恼着——是否该接受平介的恋情?
“我想好了,”平介说,“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啊,”直子惊讶地抬起了脸。
“一起去和老师打招呼呀。”他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吗?”
“当然了。不这样的话多奇怪啊。快走吧。”
平介说完向直子递出了右手。直子虽然很犹豫。但还是抓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来到桥本多惠子跟前,说了道别的话,“多谢老师各个方面的关照”,“老师多保重”等等,都是些约定俗成的客套话。
“我做得还不够好。你们也要注意保重身体啊。”桥本多惠子面带笑容地说。那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教师面对家长时的表情。
回家的路上,平介一直拉着直子的手。细想一下,已经好久没有和她这样走在一起了。说来也奇怪,其实在事故之前,和藻奈美在一起走的时侯,他总是牵着她的手的。
路上一直子没再提起桥本多惠子的事。
回到家时,正赶上邮差停在他家门前,正要往邮筒里塞信件。平介喊住了他,直接接过信件。是速寄来的明信片。
看到寄信人姓名之后,他吃了一惊。
“是谁寄来的?”直子问。
“梶川逸美。”
“梶川……”
“就是梶川司机的女儿。”平介把明信片翻了过来,看着背面。
看完之后,他感到浑身的血在减退,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了?”直子不安地问。
平介把明信片递给了她。
“梶川征子死了。”
22
梶川征子的葬礼是在她所住地区的街道集会所举行的。一间老旧的平房,门面也很狭窄,沿街象征性地摆着几只花圈。
平介是昨天接到梶川逸美的速寄明信片的,上面只是简单地写着:妈妈今天早上死了,将在周日举行葬礼。感谢您长期以来的照顾。葬礼具体在几点举行上面没有写明。
看完明信片后,平介马上驱车赶到了梶川征子的公寓,可是任凭怎样敲门,都没人应答。
当他敲公寓管理处的门时,住在梶川母女楼下的家庭主妇出来了。她把葬礼的具体细节告诉了他。当问及问川征子的死因时,她皱起眉头说:“好像是心脏麻痹吧。她一早就要出去工作,结果刚一开门就原地倒下了。”
“她做的是什么工作?”
“听昕说是大楼里的保洁工作。”
难道她辞掉了田端制作所的工作?一开始他这样想,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一想法。应该不是辞掉,而是被辞掉了。
平介回到家里以后,就是否参加明天的葬礼征求了直子的意见。直子的回答是——还用问吗?当然去了。
集会所的入口距离大街还有一段距离。平介走过去之后,发现人口处左侧,一个看上去有70岁左右的小老头和梶川逸美站在一起。老人是梶川征子的什么人呢?平介想来想去也摸不着头脑。虽然说年龄与她的父亲倒是挺符合的,但是长相与梶川征子一点都不像。
很快就轮到平介上香了,因为赶来悼念的人实在太少了。
梶川逸美穿着校服,低着头静静地站着。她手中攥着一条白手帕,估计是用来擦时不时溢出的眼泪的吧。
他刚要从她身边走过,逸美竟然出其不意地抬起了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视线相对时,她露出了略显吃惊的表情,本来就很大的眼睛,一下子睁得更大了。平介刚要站住,逸美又一声不吭地低下头去,之后便再也没有抬起来的意思。他没有停下来,直接走了进去。集会所里弥漫着线香的味道。
梶川逸美再次联系平介是葬礼之后一周的周六。连天赶上周末出勤,他晚上7点过后才回到家里。就像掐算好了他回来的时间似的,逸美在8点左右打来了电话。也有可能是她听妈妈说过,他有可能周末出勤。
“谢谢您来参加妈妈的葬礼。”逸美用拘谨的语气说。平介的头脑中浮现出了这个少女的表情。
“别这么说。你也真不容易啊。”她能主动打电话来,平介心里感到很欣慰。虽然他去参加了葬礼,但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也没有对他说一句话。
“那个,奠仪,该怎么说……我想给您还礼。”
“奠仪的还礼?”
“啊,对。我想把还礼给您。”她生硬地说。她对于无法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似乎很急躁。
“啊,不用了,你不用那么在意这件事。”平介说道,“叔叔给你的奠仪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你用不着这么做的。”
“别人也都这么对我说 ”逸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说的别人应该是指帮她主持葬礼的大人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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