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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用一直都在向两岸张望,而且是蹲下身体,尽量让视角向着天上。他在利用两侧的地形导航,每个高坡、每片树林、每座悬崖,都是他的坐标点,然后通过记忆,在脑子里画出一张江面的地图。这个技能不是学来的,而是通过很多年实践硬生生记下来的,换一个不熟悉的地方,立马失灵。
“二百米!”很快,吴用又报出一个数字,然后桅杆顶上的瞭望手就会熄灭红灯笼中的一盏,他们在用灯笼的数量为后面的船只报出距离。跟在后面每艘战舰的舵手身旁也都会站着一个吴用的同乡,他们负责和吴用沟通各自的记忆,然后把准确数据告诉舵手。
“陛下!我们过来了……再转四次就到临安城了。”当旗舰顺利的过了第一个弯道,沿着海潮向北行驶后,吴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计划、演练是一回事儿,真去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
“嗯,没事,我还从来没坐过这么快的船呢,正好体验一下。发射烟花,问问尾船是否过来了。”洪涛的心脏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一听还有四次转弯,差点晕过去。可现在不能泄气,还得笑容满面,仿佛很享受这种感觉。这样才能不给吴用增加心理负担,才能让他少犯错误,才能让自己的小命有可能不丢!
从杭州湾的入口开始算,到临安城下,走水路要一百公里左右。放在平时,这段航程就算顺风,也得半天时间,毕竟江面不是大海,还是逆流而上,船速无法太快,平均下来能有五节就不错。可是今天破例了,整个江面看不到一艘船,完全成了远征舰队的高速公路。现在想控制速度也控制不了,潮水有多快,船只就得跑多快,不是想跑这么快,是不得已被推着前进。
“陛下,小人不辱使命,再往前三十里,就是临安城了。您看远处那些红星,它们就是凤凰山上皇家道观里的灯笼!”整整三个小时,在转过了最后一个弯道后,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的吴用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指着远处向洪涛汇报着具体航行数据。他的任务基本完成了,前面的航道再无阻碍,而且从望远镜里已经可以看到凤凰山了。
“你先去躺椅上稍坐,现在还不能休息,九十九拜都拜了,不差最后这一哆嗦。发烟火通知舰队,按计划准备!伙计们,上甲板吧,来透透气,现在虽然是黑夜,但太阳神与你们同在!”洪涛的适应能力很快,刚开始被海潮推着走,他还有点站不稳,经过三个小时的熟悉,就已经能在颠簸的甲板上行走自如了。
听到吴用的汇报,他拿起望远镜看了看,然后走到两根桅杆中间,用鞋踢了踢舱门。很快,一队一队全副武装的海军陆战队员就从舱门里钻了出来,排着队顺着船舷坐到了甲板上,除了身上武器不时发出的碰撞声,几乎听不到任何杂音。
“太阳神与我们同在!”安静是真安静,吼起来也真的很吓人,洪涛这一句口号引来了震耳欲聋的回应,甲板上的所有人都大喊了起来。而且还不光是旗舰,后面的船上也陆续发出了整齐的吼声,在江面上甚至产生了回音。
现在洪涛啥也不怕了,就算开着炮前行都没事儿,不到十公里的距离,就算海潮已经没那么大推力了,升起满帆也是转瞬就到,两三个小时之后,这座大宋的都城就该改姓洪了。只要能让这些陆战队员登陆,洪涛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占领皇宫,不管对方是拿着刀剑的御林军还是拿着火枪的御林军,都没用。在有组织、有纪律、有准备、训练有素、武器先进、不畏死亡的陆战队面前,什么防御都是白搭,除非他们能把机关枪和坦克搞出来。
“升帆!”海潮经过了几十公里的奔腾,已经没有当初那种不可阻挡的力量了,虽然依旧可以推着战舰前行,但速度已经大不如前。有了风帆的助力,弗吉尼亚级瘦长的船体就像是一把利剑,在江水中劈开一道道沟壑。
半个小时之后,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刚过去,随着天边那一抹鱼肚白的升起,临安城就像是被魔法师施了法术,突然出现在了舰队右前方。巨大的城市规模、高大的城墙和连绵不绝的田地,让甲板上的大部分人都深深的吃了一惊。尤其是那些印第安士兵,他们从来也没见过如此庞大的城市,本来以为图拉城和大金字塔就是世界上最雄伟壮观的人造建筑,但是和眼前这座城一比,图拉城就是个菜园子,大金字塔还能凑合看,可是个头就太小了。
“嘿嘿嘿,还和我走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吴用不吃惊,他从小就看着这座城市长大,这次回来,发现它还和印象中的一模一样,甚至连江边的那些鱼市场都没有什么变化。
“城外多了不少房子,估计再过几年,就得把城墙再往外扩几里了。”文南和罗有德也上了甲板,两个人都在举着望远镜观看这座晨曦中的城市。
“点灯,主意观察右岸!”时间刚过四点半,天上有了鱼肚白,但大地上还是黑蒙蒙的。为了看清楚岸边的状况,洪涛下令让水手把汽灯挂了起来,利用铜罩子的反光,可以起到探照灯的作用,太远不成,岸边这几十米没问题。
“嘿……船家,起这么早啊,今天收成咋样?”罗有德对临安城也不陌生,看到岸边一艘正在准备收网的渔船时,还从船舷探出身去打了个招呼。
“……”这艘渔船是个夫妻档,老两口一个在船头收网,一个在船尾煮早饭。可能是刚才没注意,也可能是天黑看不太清楚,反正是没发现洪涛的旗舰驶过来,让罗有德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船头老汉手里的渔网绳子都脱手了,然后眨巴着浑浊的双眼,使劲盯着这艘大船看。一艘驶过去后面还跟着一艘,向下游看去,江面上闪耀这一连串的红色灯笼。
“二娃他爹,今年水师的船怎么来早了?他们船上那些晃眼的东西是啥?可真亮啊……”船尾做饭的老婆子好像有点耳背,并没听见罗有德的喊声,但旗舰高速从距离他们小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驶过之后,激起来的尾流还是让她有了感觉。转头只看了一眼,就继续低下头去忙活她手里的早饭了,每年都有水师的大船来弄潮,有什么可看的。
“我咋知道,这些后生真不会过日子,天都亮了,还点这么粗的蜡烛,唉,造孽啊!”打渔的老汉同意自己老伴的认知,他也习惯性的认为这是大宋水师的战船,至于他们为啥天不亮就跑到江里来,就不是他们这种普通百姓能考虑的问题了。但是老汉对那些明晃晃的光芒很气愤,这么亮的东西在他脑海里就只有蜡烛了。在船上点这么多蜡烛,太浪费了!他和老伴打一天的鱼,也换不来这么粗的一根蜡烛,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里的码头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没什么改变,平时一定还会非常拥堵,看来这些工作还得我来做啊!”洪涛没去搭理像小孩子一样兴奋的罗有德,临安城市舶司的码头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了。
“那可得劳民伤财了,这些石条全要从上游开采回来,就算用炸药炸,也很是费时费力。”文南以为洪涛真的要扩建码头,赶紧泼了一盆冷水,主要的事儿还没办完呢,修什么码头啊!
“不难,把城墙拆一段就足够了。不光可以修码头,还可以铺设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一直通到绍兴府去。再把绍兴府的城墙也拆了,往台州修,我估计修到广州不成问题吧?这么好的石头都堆在这里,一分钱利润也产生不了,岂不是极大的浪费!”洪涛随手往前一指,那片城墙的命运就改变了。
“拆城墙!这、这岂不是自掘坟墓!如果敌人来了,我们拿什么防御?”文南饶是心理素质已经被洪涛折磨得无比坚韧了,也让洪涛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谁听说过占了别人的城之后,马上就拆城墙的啊?不都是再继续加高加宽吗!
“防御?我什么时候防御过?我所在的地方,周围就不能有潜在的敌人,还等他们来进攻我?恐怕是没那个机会了。所以这些城墙对我来讲丝毫没有意义,完全是累赘。而且你看它们弄的那么高,也影响通风啊,多闷的慌。拆,必须拆!文丞相啊,赶紧把朕的话记下来,这是大宋洪皇帝登基之前的第一份诏书,很有纪念意义啊。”听了文南的担忧,洪涛把嘴撇得和瓢一样。
现在已经进入了热兵器时代,作战理念和冷兵器时代完全不同,城墙的作用会越来越小,与其让它在这里戳着浪费,还影响城市规划,不如拆掉痛快。这不光是城墙的问题,还是一种心理问题。自己要用这件事儿告诉大宋所有人,再坚固的城墙也保护不了他们,想安全就得长出獠牙来,把有可能的敌人消灭在萌芽状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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