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llskw.org
(以上均见《清史》本传)这些都是多数中无权的少数,其言行无足重轻也。
因此在涿州知府龚大人的绝食待命期间,对和战两策还在踟蹰之间者,唯慈禧老太后一人而已。她个人的一念之间顷刻便可决定这架和战天秤的轻重。
慈禧不是个笨人。在理智上,她未尝没有想到联元的名言。一国且不能敌,况八国乎。事实上南华四督的电报,和被诛三臣生前的忠谏,说得都比联元之言更彻底、更可怕。但是她毕竟是个知识有限的老女人。她怕洋的理性,始终敌不过地恨洋的感性。加以她始终对义和团的“刀枪不入”,存有幻想。在涿州被拳寒所据时她就派军机大巨赵舒翘、顺天府尹(今北京市长)何乃莹与刚毅于六月初相继去涿州视察,一探究竟。赵到底是个进士出身的高知,他与何市长因此都对众师兄的带功讲座能否“灭洋”存疑。可是继至的刚毅则对刀枪不入的气功表演大为折服,认为是神术可用。(见《清史·刚毅传》,及其它杂著。)
刚毅是太后的红人,也曾是舒翘的恩人。赵氏回朝怎敢顶撞刚相。聪明的何市长自然更会顺风驶舵。太后一旦对调查所得的结果如说“拳民忠贞、神术可甩”, 如予以“上等军械,奸为操演”,就可以化为劲旅,抗御洋兵一类的报告,稍加默认色许,义和团运动就进入北京了。
慈禧太后的红卫兵
北京城内发现义和团是庚子四月的事(非另有注,本篇都用阳历)。但那是城内居民响应外界的组织。间亦有少数来自外府州县入京串连者,然为数有限。城防军警亦曾奉命严缉。可是自刚毅于六月中旬回朝复命之后,外州县的义和团就大举入京了。
一般都认为团众之来是朝廷导之。义和团本身也认为是“奉旨”入京“闹教”的。因太后颁发奖金, 他们要进京领奖!
义和团开始大举进入北京的日期大致是一九〇〇年六月十日(阴历五月十四日)。这个日期很不平凡。此日端郡王戴漪也奉旨出任“管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他的死党启秀、溥兴、那桐也同时受委(见是日《上论》,载《义和团档案史料续编》上册,页五九六)这就说明了四人帮夺权已完全占领了大清帝国的外交部。主和派在外交政策上,已无转圆余地(详见下篇)。
第二,驻天津各国领事和海军将领也组织一支拥有二千零六十六人的“联军”——这是后来“八国联军”的先头部队,由英国海军陆战队队长西摩(Admiral Sir EdwardH. Seymour,或译薛慕尔)率领,也在这天自天津乘火车开往北京。声言加强东交民巷的防卫,保护十一国公使。他们车行至杨村,由于铁路为义和团所破坏,进退不得,乃被奉命前往阻遏的聂士成军,连同当地团民所包围。这是中外武装接触的第一次。这一冲突不论何方胜败,皆无退路可走。清兵若败,则联军便长驱直入北京,就不得了也;洋兵若败, 则援军必至,就更不得了也。事实上最后便是这个更不得了的结局(见摩尔斯前书,卷三,页二二二、二一四),下篇再慢慢交代。在北京方面,四郊的义和团,便是在这一天大队涌入北京的。
义和团好汉是何等样人?我们不妨伫立街头,看看热闹。《庚子纪事》的作者仲芳氏有一段生动的描述。抄与读者共赏如下:
……
团民自外来者,一日数十起,或二三十人一群,四五十人一群,未及岁童子尤多,俱是乡间囊襄粗笨之人。均以大红粗布包头,正中掖藏关帝神马。大红粗衣兜肚,穿于汗衫之外。黄裹腿、红布腿带。乎执大刀长矛,腰刀宝剑等械不一,各随所用,装束却都一般……
朋友,你看过大陆上文革时代的电影吗?毛主席的义和团,和西太后的红卫兵,有何下同?其实仲芳先生所看到的只是武清团、水清团、香河团、固安团、红旗、井冈山、奸派、屁派……的一支。这一支是红巾红旗的“坎字拳”。那支被张辫帅杀掉的黄巾黄兜的“乾字拳”,另外还有黑的白的,他还未见到呢!(参阅《拳匪纪事》)仲芳先生也笑他们是粗衣粗布粗笨之人。但是他还未见过蒯大富、聂元梓等头头所领导的北京本地的“义和团”呢!他们是遍身罗绮、眉清目秀的高干子弟。你笑他粗笨?
红卫兵不是有文革小组、司令部和各级造反领导头头吗?
……他们造反的对象不是“赫鲁晓夫”、刘邓走资派吗?他们各派文攻武街,不是也曾和解放军武斗过吗?义和团照本宣科,样样齐备。
六月初有“义和团”万人整队入城。九门提督着了慌,闭门不纳。双方正相持不下时,怱有差官持来“辅国公”载澜的“令箭”,责令开门,守城者不敢违,拳众乃一拥而入。辅国公不也是文革小组的首长吗?自此九门大开。拳众自四方涌入北京,日夜不绝。经旬而入者多至十万余人。家家念咒、处处设坛。最后是“上自王公卿相,下至倡优隶卒,几乎无人不团。”
(参阅《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义和团》第一册,页三〇六及《要录》页一四四。)
此时端王庄王都有大师兄随侍,随时表演特异功能。据说李莲英曾引拳师去颐和园表演,并于六月九日护驾还宫。太后对拳艺大为折服,并亲自习画“灵符”云云。(散见阿英编《义和团文艺选辑》中,诗文随笔等杂著。)
奉太后懿旨,所有入城的十万义和团,都由庄王载勋、大学士刚毅统一指挥;由载漪、载澜等三兄弟从中协助。义和团入城第一步便是去庄王府中“报到”、“挂号”。关于战防的地点和时间,要听候上级“转牌调遣”(见《庚子纪事》)。当时“坎字拳大师兄”便住在庄王府内,上听庄王调遣指挥,下对徒聚发号施令(见“军机处杂件”坎字老团大师兄德,六月二十五日《通知》,载《史料续编》上册,页六一八)。那时众师兄用以杀人的那种形状奇特的“大刀”,其图案后来被洋人摆成ABC字母,用为污辱华人的象征。谁知用久了竟变成一种“东方艺术字”。在今日海外华人小区的招牌上、广告上、名片上,仍随处可见。然使用者已不知其历史根源矣。
杀人放火的收场
试问义和团小将十万人,如今摩拳擦掌,挤在北京城内,意欲何为呢,曰:他们来此为的是“闹教”;为的是“扶清灭洋”。
六十年后,十万红卫兵小将也挤在原处,为的是“造反”,为的是“兴无减资”。红卫兵把革命对象大致分成十等。地、富、反、坏、右之下,笔者这类教书匠名列“臭老九”。七、八百年前,蒙古统治阶级也把我们的社会级别,列为乞丐之上,妓女之下—— 八娼九儒十丐,也是第九等。
义和团把他们镇压的对象,据说分为“十毛”。老毛子、大毛于是遏体黄毛的洋人,杀无赦。二毛子是教民。教民允许退教,不退教亦杀无赦。三毛以下则是用洋货,行洋礼, 崇洋、让洋…… 等而推之。
红卫兵当年要打倒国家主席“赫鲁晓夫”(指刘少奇),揪斗刘邓“走资派”等等。义和团也要杀掉他们的“一龙二虎”。一龙者光绪爷也;二虎者搞洋务的李鸿章、奕劻也。所以迅速窃政的端王,就要自己掌握外交系统,使奕劻老叔靠边站了。据传闻则庄王载勋的阴谋更大,他计划率领众师兄入宫去把一龙干掉。
这还是比较文明的上层。那些设坛长街,十万人摩肩接踵,歹徒再乘间闹事,一呼百应,群众兽性大发,烧杀奸掳,一时俱来,北京城就秩序大乱了。
义和团在北京之烧也,始则逢“洋”必烧。六月十六日拳众在大栅栏焚烧“老德记”西药房。一时火焰冲天失去控制,左右前后,烈火延烧三日不灭,把最繁华的前门大街一带,干余家矩商大铺(一说四千家),焚成废墟。正阳门楼亦被烧毁。京师二十四家铸银炉厂亦全被焚毁。北京市所有钱庄银行因之被迫歇业。通货既不流通,市场交易全停,一夕之间,北京就不是北京了。(见六月十八日《稳定行市事上论》,载《史料续编》页六〇四。)
义和团在北京之杀也,是从杀教民开始的,他们集体残杀教民的屠场,便是庄亲王府前的大院。在这空阔的广场之上,他们一杀千人。真是人头滚滚、尸积如丘、血流成渠啊。(见《义和团史料》上册,页五〇。)
迨教民为之赶尽杀绝,幸存者则逃入使馆区和西什库大教堂,依附洋人,筑垒自保。教民既绝迹,义和团便捕斩私仇,褴杀无辜。市民被他们以“白莲教”三字狱砍头者,为拳民趁火打劫而烧死戮死者,军团相斗,军军相杀,团团武斗而暴尸街头者,尤不计其数。天热尸腐,臭气冲天,全城鬼哭神嚎。
在法国大革命期间,巴黎儿童曾仿制“断头机”(guillotine)为玩具——真正的“以杀人为儿戏”。庚子夏天的北京城,尤其是庄王府前的广场,天天杀人,虽妇女儿童亦所不免,实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人类屠宰场啊!与北京这个屠宰场相比,巴黎瞠乎后矣。
至于庚子夏天发生于北京的奸和掳,则禁军、甘军也是首恶啊!妇女被奸被杀的无法统计。而商户被抢被劫的,则一九九二年美国有史以来最大的洛杉矶暴动,相形之下,也是小巫见大巫啊!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