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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扬闭上了眼睛,不作回答。“我不是要过问、干预你的工作。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的态度……”黄群再问。马扬还是不作声。黄群于是说道:“不让干,就算了。还非得哭着喊着、上赶着往自己脖子里套这根绞绳他们还真以为这是个好活呢脱脱脱,把衣服脱了,好好睡觉。只要他们不来找你,你就再也别主动去找他们了。你啊,该长点记性了”
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全委会胜利闭幕,贡开宸果然没再来找他,甚至都没打个电话来,或者简单地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取消他的大会发言,或者问候一下“病情”。完全无声无息了。这样又过了四五天,又到了一个下着雨夹雪的晚上,马扬已经上床,突然,小扬匆匆推门跑了进来,报告道:“有人来了”马扬忙披上外衣,翻身下床去看时,只见哗哗的雨中,两辆大奥迪一前一后鱼贯地相随着缓缓开进“车库”前的空场上。四道车前灯光雪亮地划破雨夜的黑幕,使一绺绺如注的雨水和掺杂其中的雪珠晶亮地闪现在黑夜之中。车刚停下,就按响了喇叭。隔着雨幕,虽然没能看得清车牌号,但凭着经验和直觉,马扬马上断定又是贡开宸来了,只是不知道那第二辆车上坐的又是谁,便吩咐黄群道:“快,把屋子收拾一下”人已经向楼下冲去了。黄群忙不迭地在后头叫了声:“拿把伞呀你这人”马扬已经冲到车跟前了。
省委书记
二十五、“枪毙”发言为了顺利出山
来者,果真是贡开宸,另一辆车里坐的则是潘祥民。“咱们这是夜闯民宅……”待两人坐定,潘祥民笑着便打趣。贡开宸却不同意这说法,笑着纠正:“这里也是个官宅。不过,比起你我,他马扬的官稍稍小了一点而已。”一会儿黄群来上茶,两人又跟黄群开了几句玩笑。潘祥民还跟黄群说了一段马扬当年在他身边当秘书时的往事……接着,两人又执意地要见他俩的“宝贝女儿”,又“闺女”长、“闺女”短地跟小扬逗了几句。马扬自然懂得,很显然,两位“大人”这是在努力地调节着主宾之间的心态和现场气氛,以便让接下来要进行的那场严肃的或严重的正式谈话显得稍稍轻松一点。待他俩把“戏”演到“恰到好处”,马扬忙向黄群使了个眼色。黄群赶紧对潘、贡二人说了声:“你们谈。你们谈。”便拉着小扬回那边的房间去了。
黄群和小扬走了以后,两位“大人”果然静默了下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马扬拿起个苹果要削。贡开宸忙冲他摆摆手:“别弄那个。别弄那个。潘书记血糖高,我牙口不好,血糖也偏高,都不碰那玩意儿。能在你这儿抽颗烟吗”马扬忙应道:“抽。尽管抽。”并折身去取出烟具和待客用的好烟。贡开宸又冲他摆了摆手,从自己的烟盒里取出烟来。然后,烟,点着了。但,还是静默着。过了一会儿,潘祥民问:“身体怎么样上医院检查了没有”“没事。其实不是身体的问题。”马扬坦率地答道。那边贡开宸赞许地笑着点了点头,还跟潘祥民交换了一下眼色。“心里还窝着火。是吗”潘祥民笑道。马扬忍了忍,但,转念一想,此时不摊牌,更待何时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两位书记,说实话,你们可以取消他的大会发言,可以长期把这个马扬晾在一边,永远不给他安排工作,甚至把他扔到太平洋里,开除他球籍,但,最后解决大山子问题还是得承认,这条伟大的航船在行驶了几十年后,现在遍体鳞伤,到处是漏洞。如果说三十万人谁都不肯下船,不给这条母船得到一个驶回船坞去喘息、更新、调整、加固的机会,那么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同归于尽:也就是船沉,人亡……”
“说。继续说。”见马扬突然停下不说了,潘祥民做了个坦然的手势,鼓励道。
“……”但马扬不说了。聪明的他知道,两位“大人”雨夜屈尊上门来,绝对不是来“探病”的,以二位如此丰富老辣的阅历和世故,当然早就看出他并非有病,也不只是为“取消大会发言”一事来安抚他,做什么善后工作的。他们肯定是为大山子问题而来,肯定有重要的话要对他说,甚至还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向他宣布……因此,在把话题引向大山子,并简单扼要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后,自己就应该适可而止地闭上嘴了。
是的。马扬猜对了。贡开宸“带着”潘老冒雨上门来看他,确实是为大山子问题而来,“有重要的话要对他说”。那天,到三十一号审听了马扬的“大会发言”内容后,他和所有在场的人一样,感到“震惊”。和许多人不一样的是,他还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由此产生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必须取消马扬的这个大会发言,道理很简单,不能在全委会上引发太大的争论、分歧,必须保证全委会顺利完成所有议程,安然闭幕。这是会议期间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但这不等于他不同意马扬的看法。特别让他高兴的是,从马扬的这个“发言”里,他看到马扬这个干部不仅仅会“挑毛病”,而且还有非常的胆魄提出解决问题的措施,同时还有非常的决心去实行这些措施。在看到这一点的同时,一个重要的决定在他的脑海里开始形成:把马扬派到大山子去但为了最后下定这样的决心,在这几天里,贡开宸做了大量的工作。首先,他争取到所有的人或者应该说几乎所有的人———不管对大山子问题是持何种观点的,都赞成他当机立断“取消”马扬的大会发言是个“英明”之举,有效地及时地避免了一场“内乱”。然后,他委托潘祥民和政策研究室的同志分别在退下来的老同志和在职领导干部中召开了一系列的座谈会,并和省长邱宏元一起,召集省计委省经贸委的同志进行商讨,在一个有控制的小范围里,有控制地抛出马扬的观点,对此展开一系列的“争论”。“争论”并没有让这些参加争论的同志完全弥合分歧,趋向最后的统一,但却取得了一个特别重大的成果,那就是让贡开宸捋清了工作思路,让他看清按马扬的想法起码是可以解决大山子目前存在的某些问题的,于是,最后下定了这个决心———把马扬放到大山子去解决问题。
贡志雄把刚得来的两条消息告诉了张大康后,便立即打着打火机,把记录着这两条消息的信笺烧了。这两条消息是,一,在K省马上还要举行新一轮的军事演习;二,贡开宸力排众议,已经任命鹰派人物马扬为大山子的第一把手。张大康赶紧坐到电脑跟前,拿起鼠标点击了一下,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股市行情,自言自语道:“股市没太大的变化啊”贡志雄一边收拾着那些信笺的灰烬,一边说道:“这两个消息我都刚得到,股市上那些傻蛋怎么可能会那么快做出反应”张大康迟疑了一下,立即又给公司专门负责证券交易的那位副经理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有两个消息,你别记,听着就行了……我估计马扬到大山子以后,可能会相继出台一系列收拾特大型国企的重大举措。这两天你们在股市上要特别注意一些机构的动静……”还没等他这句话落地,贡志雄指着正在发生变化的电脑屏幕,叫了起来:“有动静了。估计是机构在抛盘,打压多头了。”张大康赶紧扭头去看,果不其然,股指图标上的阴线几经起落后,正曲曲折折地大幅度下降。贡志雄低声建议道:“也赶紧抛吧”正在隔壁开会的一些公司中上层领导也都闻讯赶了过来,围在电脑屏幕前关切地注视着。张大康考虑了一下,拿起电话,指示那位副经理:“马上给我抛”股指图标曲曲折折地上升了一段后,开始趋平了,然后骤然地又大幅往下跌去。总经理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惊叫声。这时,另外一部电话机的铃声也响了起来。一个助手接了电话后,告诉张大康,马扬找他。张大康一愣,问:“谁谁找我马扬你别搞错”那个助手肯定地回答道:“就是那个著名的马扬找您。”
张大康完全没有想到,骤然间已变得“炙手可热”、肯定忙得不可开交的马扬,这时刻居然还“抽得出那闲功夫”来光顾他。但稍稍往深处和细处想想,他不禁又有些惶惶然不安,难道……马扬刚去大山子就职,已经知道了他廉价并购大山子那两个厂子的事了这位大权在握的“大山子新贵”难道是为了这件事“兴师问罪”来的犹豫了一阵子,准备了几套应对的方案和说词后,这位大康兄便摞下手头所有的事,匆匆赶往马扬约定的那个清风阁茶艺社去了。“祝贺啊祝贺。现在该称呼你什么了马市长马书记还是马总现在了不得啊,四顶帽子落在马某一个人头上。空前绝后。牛。简直牛气冲天。你不能再叫马羊扬了,该叫马牛。或者干脆就叫‘马牛皮’。哈哈哈哈……”一见面,张大康便亮开嗓门,嚷嚷了一通,又把茶艺社的经理和领班都叫了来,向她们介绍了马扬,又点了瓶法国路易十三,一定要和马扬“痛痛快快”地干上几杯。马扬却依然一副浑不经心的样子,淡淡一笑道:“别折我。市委市政府那边还没下正式任命,只不过是暂时代理而已。”“代理市长代理市委书记也行啊。反正四根权杖抓在你一个人手里。了不得啊了不得。还是我说对了吧,别离开K省。K省绝对是你我这一茬人的宝地。干了”“今天不能多喝,一会儿还得回大山子,还有好几项安排在等着我……”“我知道你忙,马总,马书记,马市长,你的酒量我还不清楚这一瓶路易十三你一个人干了也不耽误事……”
但酒过三巡,马扬便坚决捂住酒杯口,一定不让张大康再给他斟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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