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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找她!”上官流云命令道。
“那你?”
“我已经没事了。”
李大路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回头扭开门就出去了,往洛婉的门边跑去,奇怪的是,一路上那些爬在地上的人都不见了。
他发疯一样地跑着,半途中,脸猛然感觉湿湿的,像有人在他的鼻子上猛击一拳,他的鼻子酸酸的,伸手摸去,只见一滴晶莹的泪。
“我为什么哭了?”他似乎看到了洛婉从不远处走来,又对他挥挥手,慢慢消失的景色。
李大路的手开始发抖,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心里像被谁给刺了一刀那样的痛,就在这个时候,沈玑的尖叫声也传来了。
他加快脚步,但是,开了门后的情景却让他的心里冷了一半,沈玑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井沿边上大哭着,望向井里,一见他来,连奔带跳地扑到他这边。
她一边哭,一边说:“洛婉被一双手给捉住脚,被拉到井里去了。”
李大路知道沈玑没有说谎,如果洛婉没有掉到井里去,以洛婉的性子会在那里死等着自己和上官流云回来,她不会一个人一声不响地离开,她不是那种放弃朋友独自逃生的人。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个装成悲痛欲绝却一滴眼泪都没有的沈玑,他不想知道洛婉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他只知道,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彻彻底底地离开了。
李大路坐在井沿上,半天,想摸出烟来,却怎么都打不着火,他一生受过的挫折痛苦无数,从做孤儿被人抛弃,到一直受到排挤打击,哪怕是失明,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这般的痛楚,那种痛不是很尖锐,似乎是已经麻木了的,但静静地待着的时候,就会慢慢地从麻木中苏醒过来。
沈玑看着他,心里忽然感觉到一阵真正的害怕,那种害怕,不是怕这个男人会杀了自己,而是那种悲痛离别带来的伤害是如此的巨大,巨大到像是可以毁灭这个世界,她开始在想,自己是不是闯了一个大祸,如果李大路知道是自己干的,那么,自己有可能被碎尸万段。
但是,李大路没有给她害怕的机会,他身子往后一仰,也掉到了井里。
既然说过不离不弃,哪怕她去了井里,到了另一个世界,也应该跟着走,所以,他选择了坠入深井,哪怕下面是无间地狱。
我跳下来。不是因为承诺。只是因为脆弱。脆弱得已经无法承受失去你。我从最初到最后。都没有机会说一声。我爱你。但是,现在我想追过去和你说这句话。会不会已经太迟。会不会已经找不到你的身影
李大路身影消失在井口的时候,一个人冲了过来,正是上官流云。
他从李大路的表情里可以看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他赶来的时候,正看到李大路的身影消失在井口,上官流云冲了上去,手一拉,什么也没有拉到。
上官流云趴在井口很久。忽然他站起来,反手一巴掌打在沈玑的脸上。
他的眼神恨不得杀死沈玑,虽然沈玑在那里装可怜,干嚎着,但是上官流云却知道,洛婉的落井一定和沈玑有关。
他的目光冰冷,一点点地割开沈玑的皮肤,沈玑并没有感觉到后悔,只是感觉到恨,刚刚应该亲手杀了洛婉那个贱人,这样的话,至少现在承担这样的目光心里会好受一点。
她没有悔过,这世界上有一种女人是死不悔改的,上官流云的手伸到了她的脖子边上,却硬生生地忍住。
上官流云丢下一句话:“你这种脏女人,杀了你都污手。”
说完这句话,他看也不看她,就跳入了井中,他是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爱人与朋友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大路已经成了他最好的朋友,如果洛婉与李大路都死了,那么,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沈玑待在井边,身边空无一人,她亲手推洛婉下井,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一起待在井上,她成了最孤单最无助的人。
她失算了,她根本就不记得,她一个人永远都走不出这个幻影的迷宫,她以为每个人都和她一样,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但是,她错了,李大路、上官流云和她不是一类人。
空荡荡的井边只有沈玑一个人,她感觉到一股寒意正在逼来,她不知道哪里是出口,那么多的门,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出去。
脚步声慢慢地传来,像是从各个门边传来,沈玑害怕了,她发着抖,开始狂奔,一圈又一圈,怎么都跑不出这个停车场。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救她了,她只能听着那些追赶着自己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她一回头,看到那些车子底下伸出了无数的人手,那些人手在向她慢慢地伸来,那些手开始捉住她的腿,沈玑无法动弹。
她高声尖叫着“救命,救命!”当那些僵尸样的“人”第一口咬到她的身上,疼痛是那样的致命,沈玑的血慢慢地染红了停车场,她的声音慢慢地变小了,再也没有奇迹在她身上发生,再也没有人会回头来救她了。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路,但是,如果把路放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那么,那条路,一定是死路。
洛婉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从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她用手一摸,入手处湿湿的,是从手腕处失去了手掌,洛婉惊讶地想自己的手什么时候断掉了,自己怎么不知道?而井口却显得那样的明亮,像一张发亮的透过光的油纸,上面的人一清二楚,那已经不再是沈玑的脸,而是一张悲痛欲绝清秀的脸呆呆地望着自己,那才是真正的不舍,真正的心痛。
天什么时候黑了?为什么这个男人的头顶上会有一轮散着光环的月亮,自己这是在哪里?那个男人怎么会这样的熟悉?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的痛?一时间,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而那个井口似乎是一张皮影戏的白布,上面有人影晃动,那景色渐渐清楚,上面出现一片桃花林,林中似乎有一个女人在孤单地走着,走向桃林深处,而她的身后是纷纷下落的桃花,如雨一样,漫天飞舞。
而不远处传来清清楚楚地唱曲声:“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可怕的是那个声音,竟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同样是那样的清脆,同样是那般的动人。
没错,那个声音与自己的一模一样,而那又绝不会是自己唱出来的。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坠入了那场戏中。
洛婉看到的这场戏,开场里有一个掩着面在一角哭泣的女子。
她长得如此清秀,脸上有被五指抽红的手印,一个长得很漂亮,生着一双凤眼却发着冷冷的寒光的女子在一边摆弄着头发,一边摆弄一边骂道:“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连梳个头都不会,如果耽搁了李王府的晚宴,你就是死一百次都抵不了这个罪。”
这是一个戏班,在大堂里人头挤挤地在搬东西,一箱箱的戏服,一杆杆的道具刀枪,里面装着一个个的历史故事,才子佳人,恩爱情仇,用在戏台上演绎各色人生。
戏班主付大牙过来,对着发火的那个俏女子好言相劝:“伶官,你和这个小丫头生什么气,来,消消气,她就是个傻妞,我让这里梳头梳得最好的孙大娘过来给你梳,保你今天在李王府里艳惊四座。”
一边说着,一边举着手讨好一样地对着那个在一角哭泣的女子猛掴一掌,然后骂道:“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帮别人收拾东西。”
那女子退去,小小的身子都缩成了一团,泪在眼里打转,不敢再流,在戏班子里被打被骂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自己又不是这个戏班的台柱子,伶官也喜欢拿她出气,一有不顺,不是打就是骂。
她不敢多说,在一边默默地捡着那头饰,今天是戏班里的大日子,李王爷做寿,点名让这家戏班去唱戏,这可是无上的荣耀,不仅赏金会多不胜数,能在李王府里唱过大戏的人,都沾了李王府的光,将来也不会混得没有饭吃。
全靠了伶官,她是天生会唱戏的人,在戏台上那凤眼一望就可以迷倒一片众生,才让这么小的一个戏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红遍这么大的城。
她看着马车载着一班人往外开去,一箱箱的东西都已经放好,自己却和扫地的哑婆留在院里,扫地的哑婆爱怜地望着她,她从来都没有机会和戏班的人一同去唱戏,只能在大院里打打杂。
她的目光转到一个小盒子上,心猛地一跳,这可是伶官最喜欢的胭脂,如果她发现这盒胭脂不见了,虽然不是自己的罪,可是,回来那气定是要出在自己身上,那今天自己就是九死一生了。
她拿起胭脂就往外跑,一定要追上马车,在马车赶到李王府前。
这个女子跑得飞快,但再快又怎么可能追得上马车,那马车一拐进人流中就找不到了,她举着胭脂只好在街中望着来来回回的马车不停地叫着:“小姐,小姐。”
有一辆马车驶得飞快,好似戏班里的马车,她心一横,便伸手去挡,马一惊,但车还是稳稳地停到面前。
她一手端着胭脂,一手掀开帘,对着马车内怯声地叫道:“小姐,我送胭脂来了。”
而车内的人,却是轻浮地用扇挑起了那女子的脸,看到面前那张稍带点孩子气的脸,上面的泪水还滚滚而落,如雨珠滚过荷花那含苞待放的粉色花边,他不禁击掌叹道:“古人诗赞过一枝梨花春带雨,我一直都以为这不过是古人的夸张,哪里料到这世上真有如此女子。”
车内是一个男子,白色的长袍正衬得他面如满月,眼如明星。女子隔着一层轻纱忽然见他,只见他的剑眉轻扬,唇角抿成一个半月,她一时被他的举动惊呆,竟然直视着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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