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4月11日 巴黎

小说:玛格丽特的秘密作者:蔡骏字数:15166更新时间 : 2017-07-28 03:5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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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在巴黎的第一个清晨,在伏尔泰大学历史系的顶楼,我打开这间古老的客房的窗户,只见到外边阴郁的天空。

    时差差不多已经倒回来了,回想着昨天抵达巴黎后的一切,似乎每个细节都那么清晰,一幕幕闪回在眼前。可我还是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似乎在踏上法兰西的那一瞬间,这种不安就已埋藏在心底了。

    早上于力来接我了,他故作神秘地问我:“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敲门声?”

    “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那太遗憾了,莫泊桑晚年曾写过一篇文章,回忆他年轻时住在伏尔泰大学,晚上时常有美丽的女人来敲他的门,那女人说自己是路易十四时代的人。”

    “路易十四时代的人跑到十九世纪?那不就是鬼魂吗?”

    “就是嘛。”于力说着就露出了一脸坏笑。

    我也笑了起来,如果真给我碰到,那我一定要再写篇《巴黎遇鬼记》。

    于力先带我去餐厅吃早饭,在历史系楼下见到了大楼的女管理员,这胖阿姨用阴郁的目光看着我,让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早饭后我带上羊皮书,去了伏尔泰大学的办公室,和教授一起办理了文物鉴定手续,并拿到了学校发给我的证明,确认只是*鉴定,而不是捐赠或收藏,教授也签字保证归还。

    所有手续办妥以后,我才放下心来,将羊皮书连同铁皮盒子,一起交给了奥尔良教授。忽然,我发现教授在拿过铁皮盒子的一刹那,眼里掠过了几丝奇异的光芒,难道我心里的不安就来源于此吗?

    奥尔良教授和于力将羊皮书带到了实验室,就在教授办公室的隔壁,据说里面有许多考古仪器。他们丝毫没有耽搁,立刻就开始了工作,教授戴着手套和口罩,用放大镜对着羊皮书,念出上面的中古法文,然后由旁边的于力记录下来。他们一边解读羊皮书,一边还不断地交头接耳,只是说话的时候都把头撇开,以避免呼吸和唾沫碰到羊皮书上。

    看着他们工作的样子,我也知道自己肯定帮不上忙,便悄悄地把于力拉出来,说好不容易来一趟法国,自然要瞻仰瞻仰巴黎市容。于力说教授不让他离开,然后给了我一张地图,在地图上标了几个点,让我按照他说的线路走,再关照了几点要注意的事项,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打发走了。

    到这时我才感到了“独闯天涯”的悲壮,挺胸抬头地走出伏尔泰大学,按照地图指示找到了最近的地铁站。法国的道路标志基本上都是法文,不过我本来英文水平就惨不忍睹,也搞不清楚法文和英文的区别,反正按照罗马字母的拼音规则去想象就是了。

    谢天谢地我蒙对了,经过十几分钟的地铁旅程,我顺利地抵达了Eiffel,就是我们记忆中那巨大的铁塔。然而,当我来到仰慕已久的埃菲尔脚下,却开始在心中暗暗诅咒于力了,因为他并没有告诉我Eiffel是不能在白天看的,白天的埃菲尔铁塔与平时见到的夜景完全不同。但我还是朝圣般地上去转了一圈,可惜巴黎的四月天气不佳,阴冷的苍穹下一片灰蒙蒙的,就算是在塔顶居高临下,还是看不太清楚这个城市的全貌。

    从Eiffel上下来,我立刻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只说了一声:“Musée du Louvre。”

    你猜得没错,我要去的地方就是卢浮宫。

    记得还在读小学的时候,电视台放过一部很长的外国纪录片,就是专门讲卢浮宫的,大概我小时候学画的欲望也是从那里来的吧。

    从Eiffel到Louvre并不太远,很快我就来到这座塞纳河北岸的圣殿。我呼吸着充满艺术的空气,感觉人也变成了这里的一部分。卢浮宫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 ,1204年 ,菲力普?奥古斯都在此兴建城堡,历经查理五世、路易十三、路易十四、拿破仑一世和拿破仑三世的数度改建和扩建,直到1857年才全部竣工。

    文艺复兴时期许多著名的画家,如达?芬奇等人,都曾给法国王室作过画。十七世纪,枫丹白露宫的名画也搬迁到了卢浮宫。1791年 ,法国国民议会颁布法令 ,把卢浮宫作为国立博物馆对外开放 。在法国人最引以为豪的拿破仑年代,法兰西军旗的所到之处,当地的文物宝藏就被运往了法国,至今这里的藏品总共超过了四十万件 。

    我被困在说着各种语言的游客中,周围不时听到几句中国话,我只能拿着数码相机小心地拍照,可惜还是拍进了不少人头。到了Louvre,有三样东西是不得不看的,那就是断臂维纳斯、胜利女神和蒙娜丽莎。

    维纳斯是当之无愧的镇馆之宝。据说被损坏前的维纳斯,左臂是手持苹果置于左肩,右手则自然下垂,当然是不是这样谁都说不清了,今天的人们习惯的还是那断臂美人。

    接下来我终于亲眼目睹到《蒙娜丽莎》了,是谁画的我就不介绍了吧。《蒙娜丽莎》恐怕是卢浮宫里唯一占据了整面墙的作品。画被锁在一个特制的小箱子里,看来只有A3复印纸大小,外面还隔着厚厚的玻璃。蒙娜丽莎—这个正襟危坐的女人(另一种说法是男人)注视着密密麻麻的游客们,宛如神龛里的圣像。听说常有小偷藏在人群中,我只能拼命地用一只手捂住钱包的位置,另一只手高举起相机,模样颇为滑稽。

    等看到第三件宝物的时候,我的腿都已经软了,那就是胜利女神的雕像了。公元前190年的胜利女神(La Victoire de Samothrace)英姿飒爽,展开天使般的双翼,裙摆连皱褶都雕刻得细致入微。

    喘息着从卢浮宫里出来,已是下午两点多了,我又累又饿地扑到街边,花9.5欧元买了几个面包充饥。法国人的面包实在太长了,我只吃了一个差不多就饱了,剩下两个面包就像Jay的双截棍似的被我插在背后,穿梭在洋人们中间,倒有几分古龙笔下剑客的做派。

    看看离回去的时间还早,我就在卢浮宫附近的小巷间钻了起来,看巴黎那些古老的房子,有点像小时候住的上海江西中路的大厦。转悠了半个多小时,一不小心就转到了塞纳河边上,许多人都做过泛舟塞纳河的美梦,不过实际看起来却比苏州河宽不了多少。

    天色又暗了许多,一阵阵冷风从河面上吹过,清晨就知道要下雨了,但我手头却没有伞。我忙不迭地寻找着那座桥,就是电影《新桥恋人》里的那座“新桥”,就像到了伦敦泰晤士河畔的人都要寻找《魂断蓝桥》里的滑铁卢桥那样。

    “新桥”没有找到,老桥倒是一座接着一座,我一一给它们起了中文名字,从“老闸桥”一直到“外白渡桥”。

    倒霉的是雨终于下了起来,四月的巴黎转眼间飘起了凄风苦雨,我四处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地方,最后躲进了塞纳河边的一个桥洞里。

    身边就是塞纳河河水了,雨水使这条河变得浑浊起来,几只小船横在岸边,正是“野渡无人舟自横”。

    忽然,我听到身后有人在叫我:“Sir! Sir!”

    我紧张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蓬松的长发带有十八世纪的风格,下巴上爬满了胡楂,满脸微笑地向我点了点头,然后说了一串法语。

    可惜我一个字都没听懂,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那人又说了一句英文:“Hello, How are you?”

    我搜索着脑子里有限的几个英语单词,结结巴巴地回答:“How's yourself?”

    “Bread—”

    他指了指我背后的长面包,我立刻明白了这个单词的意思,是英文的面包。

    更让我意外的是,他居然对我摊开了双手,敢情是讨饭的叫花子!搞笑的是,那人脸上却是一脸微笑,好像是在歌颂中法友谊似的。

    想想我平时在国内就“乐善好施”,到了国外自然也得发扬我们中国人民善良的天性啊,于是我掏出了那两根长面包,“施舍”给了这位桥下的有缘人。更多的原因是我实在吃不下了,带回去也嫌麻烦。

    “Thank you!”那人极有绅士风度地接过了面包,全然一副“不卑不亢”的贵族姿态,他盯着我的眼睛问:“Chinese?”

    大概来巴黎的日本人和韩国人都很抠门吧,人家一眼就看出了我是来自堂堂天朝大国的,让我不禁洋洋自得地点了点头。

    此刻,桥洞外的风雨依然不减,塞纳河河水似乎有漫过河堤的势头。我只能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那人看到我的样子,立刻拍拍我的肩膀,然后从桥洞的破沙发的后面,掏出了一把破破烂烂的雨伞。我立刻“Thank you”了几句,剩下几个可怜的英语单词,就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谢意了。但他只是摆了摆手中的面包,那双大大的黑眼睛好像在说:“你给了我面包,我给了你雨伞,我们公平交易。”

    忽然,我发觉他长得有些像阿兰?德隆,怎么沦落到加入丐帮了,实在是世事多变啊。匆匆说了声“bye”,我撑起伞就跑出了桥洞。

    外面正风雨交加,将巴黎笼罩在一片雨雾中,我撑着伞沿着塞纳河跑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地铁站,按照地图上指示的位置,坐上了回伏尔泰大学的地铁。

    回到大学时天都已经黑了,于力在餐厅里等着我,带着我吃了顿研究生晚餐。他看起来很累,似乎一整天都在研究羊皮书,他摇了摇头说:“这件事看起来越来越复杂了,奥尔良教授认为这卷羊皮书的价值非常高,无论是羊皮书的质地和制作,还是上面文字的书写方式,确实都是十三世纪的原物,至于作者是否就是路易九世本人,这个还待明天继续研究。”

    “这不是很好吗,奥尔良教授的鉴定不是最权威的吗?羊皮书是真的,里面记载的内容也一定很重要。”

    “是的,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真是十三世纪的文物,肯定会引起整个欧洲历史学界的轰动,到时候会有许多人来采访你。可是,教授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他希望我们都能够保密,他要在一种秘密的状态下研究。因为破解‘路易九世之谜’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也是其他许多学者毕生研究的项目……”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吧,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

    于力点了点头:“嗯,其实你不知道,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伏尔泰大学也有过一个专家,他用毕生的精力来研究‘路易九世之谜’,据说他在法国南方某地找到了线索,发现了一个神秘的坟墓,棺材板里刻满了关于路易九世在埃及的记载。这位专家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研究那副棺材,并宣称将在1975年的圣诞节那天,向全世界公布‘路易九世之谜’的最终答案。然而,就在那一年的平安夜,人们发现了他的尸体,就躺在他所研究的那副棺材里。警方始终都没有找到死因,也没有人再敢研究那棺材,只能重新秘密掩埋。”

    “真有那么玄吗?”

    我不禁想到了古埃及法老的诅咒,也许有许多历史之谜,是不允许我们现代人去探究的,而许多人往往就葬送在了好奇心里。

    “刚才我所说的那次死亡事件,只是最近几十年来比较有名的例子,事实上,从十九世纪开始,就不断有著名学者和探险家,因为研究‘路易九世之谜’而离奇死亡,与其说是路易九世使这个秘密有名,不如说是这些研究者的死亡使他们的研究对象变得更加神秘莫测。据我自己的不完全统计,从1945年到2000年之间,总共有十三位欧美学者和探险家,因为‘路易九世之谜’而死于非命,至今都死因不明。当然,这只是有记录的死亡事件,如果加上各种没有记录的,恐怕会有更多吧。”听到这,我已经毛骨悚然了,这卷涉及到“路易九世之谜”的羊皮书,正是我亲手带到巴黎来的,我自己也摸过它,难道这么可怕的事情,又会把我给牵扯进来?

    现在我才有些后悔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请我来免费欧洲游,而代价则是某种未知的危险。而这危险究竟在哪里呢?

    我看着于力沉默的脸,茫然无知。

    2005年4月12日 上海

    今天林海醒得很早,不到清晨六点,就悄悄走下了阁楼。玛格丽特依然睡在床上,被子刚好盖住头颈,长长的黑发散在枕头上,也许昨晚已经洗过头了。

    他缓缓地走到玛格丽特身边,清晨的光线射在她的眼皮上,白皙的皮肤如玻璃般剔透,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睡美人的传说。

    能唤醒她的只是一个吻吗?

    林海的心跳又加快了,他赶紧扼制住自己心里的念头,让它快点断绝吧。

    眼前的玛格丽特究竟是人还是幽灵呢?她的肉身在四百多年前就老去了,变成了一堆枯骨躺在法兰西的泥土里。可是,如果说现在她只是一个幽灵的话,又如何解释她的吃饭睡觉等行为呢?

    也许,她的灵魂早在1574年的4月30日,随着心爱的拉莫尔的人头落地而死了,剩下的躯体只是行尸走肉,伴随着她的丈夫在数年后走向了死亡。但她的母亲凯萨琳王太后依然是爱她的,不愿意见到爱女变成没有灵魂的人,于是太后通过掌握魔法的诺查丹玛斯的力量,重新召回了玛格丽特的灵魂,并将她囚禁在了卢浮宫的密室里。

    也就是说,玛格丽特在1574年4月30日就已经死了,至少在精神上彻底死亡了,但她随后又在诺查丹玛斯的魔法的召唤下复活了,或者说是她的另一个自我—为了不与那个行尸走肉的玛格丽特发生冲突,真正具有灵魂的她—只能被囚禁在卢浮宫的密室里。而这个所谓的“密室”,其实就是《玛格丽特》这幅油画。

    正如人生具有无数种可能的分岔,对于玛格丽特的人生来说,她在1574年4月30日之后具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变成彻底“死心”的玛格丽特王后,第二种是被永远囚禁在卢浮宫的密室里。我们在历史书上看到的是她的第一种可能性,而第二种可能性也确实存在,只是我们平常人看不到,或者只有通过油画才能发现。而此时此刻林海所见到的她,就是这个第二种可能性里的玛格丽特。

    如果从外部世界来看,玛格丽特确实是被囚禁在了油画里,但从玛格丽特自身来看,她又是被囚禁在卢浮宫的密室里。在这个神秘的油画(密室)的空间里,时间是永远停滞的,这让林海想起了光速旅行的时间理论—当太空中光速旅行的宇航员回到地球时,发现地球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数百年,而飞船上仅仅用去了几小时,地球上他的子孙都已经繁衍好几代了,而他自己仍然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这恐怕也是人间虽然已过去了四百多年,但油画(密室)里的玛格丽特依然保持着美丽青春的原因。

    在玛格丽特的油画(密室)世界与我们的现实世界之间,存在着一个可以相互见到的窗口,这个窗口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油画的画框,对于玛格丽特来说就是密室里的镜子。她可以从密室的镜子里见到我们这些欣赏油画的人,而我们欣赏油画的人也可以透过画框见到玛格丽特本人。通过这面画框(镜子),油画(密室)里的玛格丽特,与我们现实世界的人可以互相窥视。

    至于玛格丽特为什么能离开油画(密室),从她的镜子里跨出来,从她那个世界进入四百多年后的人间世界,林海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这时候玛格丽特终于醒了,她睁开翡翠色的眼睛,嘴里似乎在呢喃着什么。林海听不清她说的话,不禁把头低下来靠近了她:“你在说什么?”

    但她立刻抿住了嘴,摇着头什么话都不说了。

    忽然,林海意识到自己不该站在一个女孩子的床前,他识趣地退到了老屋的外间,出门去买早点和午餐了。

    当他带着吃的东西回来时,玛格丽特已经洗漱完毕了,头发似乎被挽了起来,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工具,很随意地做成了一个发型。

    在吃早点的时候,玛格丽特轻声地说:“刚才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因为……”林海踌躇了好一会儿,总算大着胆子说了出来,“你非常迷人。”

    虽然,普天下所有的女子都喜欢这句话,但玛格丽特的表情却任何没有变化,她淡淡地说:“我好像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许多男人都曾经对我说过这句话。”

    她的回答一下子让林海呆住了,没错,历史上的玛格丽特美艳动人,裙下拜倒过无数王公贵族,不知流传过多少风流韵事,刚才那句话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平常不过了。

    林海心里一沉,只感到自惭形秽,虽然他在学校里,也是个许多女生暗暗喜欢的小帅哥,但只要一想起十六世纪的法国宫廷,想起那部叫《玛戈王后》的法国电影,就会感到无地自容,在那个宏大而浪漫的历史舞台上,玛格丽特是动人的女主角,而林海根本连群众演员都挨不上边。

    忽然有只手抬起了林海的下巴,那是玛格丽特温柔的手,她的手指如水晶般冰凉,轻轻地托在他的颌下,让这中国少年微微颤抖了起来。

    “我的话伤害到你了吗?”她口中的呼吸吹到了林海的脸上,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的话让我回忆起了某些往事……天哪,我差不多都要忘记那些人了,我那几位哥哥、吉斯公爵,还有……”

    她的话突然停住了,眼眶颤抖了几下,似乎有什么古老的液体要涌出来了。这让林海很意外,她一定想起了什么人吧?

    林海取出手绢塞给她,却被她摇着头拒绝了。玛格丽特似乎在痛苦地忍耐着,泪珠却缓缓流了下来。

    这是林海第一次看到玛格丽特流泪,她是那样的楚楚可人,她究竟是在为谁而伤心?林海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

    他不想再打扰玛格丽特了,便把午饭放在桌子上,轻声说:“现在我去学校,下午再回来看你。”

    林海离开老屋,心里忽然有些酸涩起来。

    一个小时后,他回到学校,正好遇上几个室友,问他这些天到哪去了,林海只能敷衍着说去郊区照顾爸爸了。

    上午有两节大课,都是林海不喜欢的,如梦游般听了三个小时,便赶去食堂吃午饭了。

    午饭后他回到寝室里,打开那台很久没用过的电脑,上网进入GOOGLE搜索引擎。

    他搜索的关键字是“诺查丹玛斯”。

    是的,林海要查一下玛格丽特所说的这个幽灵,这个施展了某种手段将玛格丽特囚禁在油画(密室)中的人,这个以神秘预言家的身份而闻名于历史的人。

    他搜索了许多中文网站,还进入了法国的网站,得到了更多的法文资料,诺查丹玛斯,这个十六世纪法国的神秘人物,终于渐渐浮出了水面。

    诺查丹玛斯本名米歇尔?德?诺斯特罗达姆,“诺查丹玛斯”是其拉丁语风格的名字。1503年12月14日,诺查丹玛斯出生于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据说其祖上曾经做过宫廷医生。

    诺查丹玛斯从小就有非凡的才能,年轻时成了一名医生,因为受到宗教法庭的惩罚,他有过六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并开始显露出预言能力—有个贵族指着两头小猪,请诺查丹玛斯预言其命运。诺查丹玛斯预言黑色的猪将成为盘中餐,白色的猪将被狼吃掉。领主下令杀掉白猪做晚餐,没想到一匹狼趁人不备偷吃了白猪肉,仆人只得杀了黑猪做成菜肴。领主说白猪已在餐桌上了,诺查丹玛斯则坚持说是黑猪,最后叫来仆人才发现了真相。

    1555年,诺查丹玛斯出版了他的第一部预言集《诸世纪》,时间跨度是从他生活的时代直至世界末日。他原计划写一千首诗,编成十部预言集,但第七部没有完稿。《诸世纪》诗集以晦涩的中古文体写成,有法语、普罗旺斯方言、拉丁语、意大利语以及希腊语,时间顺序被故意打乱,书中所隐藏的秘密,只有专家才能解读。

    《诸世纪》出版后,诺查丹玛斯的名字震惊了整个欧洲,特别在宫廷里引起了巨大反响,因为其中一句预言了国王之死。1556年,凯萨琳王后在巴黎召见了诺查丹玛斯,王后询问了暗示国王之死的四行诗。1559年,国王果然驾崩,事实验证了预言。于是在凯萨琳王后漫长的一生中,始终对诺查丹玛斯的预言深信不疑。

    1564年,凯萨琳王太后率王室巡游全国,在普罗旺斯再次会见了诺查丹玛斯。王太后的随从中有一名少年,诺查丹玛斯想要看他身上的痣,但被少年拒绝了。次日,诺查丹玛斯趁少年熟睡时,偷看了一眼便预言:“这少年未来将成为法兰西国王。”当时谁都不相信,因为这少年是那瓦尔的亨利,王太后的几个儿子都健在,根本轮不到他继承王位。但多年后,诺查丹玛斯的预言竟真的应验,当初那少年成为了玛格丽特的丈夫,在政治敌人全部死光之后,终于登上法国的王位,他就是亨利四世。

    1566年,诺查丹玛斯离开人世,当人们发现他的遗体时,正如他本人的预言一样:“僵硬地躺在椅子与床之间。”

    看到这里,林海深吸了一口气,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美术馆里那恐怖的脚步声……是的,那就是诺查丹玛斯,一个可怕的魔法幽灵。

    但根据历史记载,诺查丹玛斯在1566年就死了,到玛格丽特被囚禁的1574年,他已经死了有八年了。林海只想到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是,1574年的诺查丹玛斯已经是一个幽灵了;第二种可能是,1566年死去的只是诺查丹玛斯的替身,真正的魔法师诺查丹玛斯并没有死(或者说他的生命已变成另一种特殊的形式),他被凯萨琳王太后秘密召入了巴黎的王宫,成为了王太后对付政治敌人的重要工具。

    或许,诺查丹玛斯是不是幽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黑暗里永生不死,在油画(密室)中的某个隐蔽角落里,陪伴玛格丽特度过了四百多个年头。

    而现在玛格丽特已经逃出了油画(密室)的囚笼,诺查丹玛斯负有看守她的责任,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也许他很快就会追过来了,在黑暗中响起那可怕的脚步声……

    林海的后背已经冒冷汗了,他关闭了有关诺查丹玛斯的所有网页,不敢再去想那位巫师般的大预言家了。

    沉默了大半分钟,林海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人。

    很惭愧,那个人就是我。

    对,林海想到了身在巴黎的我,他立刻查出了我的E-mail地址,在键盘上给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

    邮件的内容,就是他最近两天遭遇的事情,从前天晚上林海进入西洋美术馆,昏倒后被锁在厕所里,然后救出了画中的玛格丽特,再到现在所面临的种种谜团和困惑,全都写在了邮件里。

    林海写完后长长出了一口气,其实他也很想知道我在巴黎的进展。

    下午他只上了一堂课,就离开学校,急匆匆地赶回了老屋。

    打开老屋的房门,却没有见到玛格丽特,林海的心跳立刻加快了,里间依然没有她的踪影,而桌子上的午饭已经吃完了。

    难道她已经被诺查丹玛斯抓走了?

    不,林海紧紧捂着胸口,心脏几乎都要跳出嗓子了,他大声地叫了起来:“Marguerite!Marguerite!”

    “我在上面。”

    阁楼上传来了玛格丽特的声音,总算让林海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赶紧爬上了阁楼,果然见到了玛格丽特,她正站在小木床上,把头探出了老虎窗。林海也爬到了老虎窗边上,和她一起看着窗外的天空,轻声地问:“为什么到阁楼上来?”

    “我想看看天空,我记得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到过天空了。”

    玛格丽特的眼睛盯着蓝天,不停地深呼吸,似乎就连屋顶上的瓦片也是芬芳的。他们并排着站在窗口,狭窄的窗户里只能容纳两个人的脑袋,他们的头几乎紧紧贴在一起,林海也轻轻叹了一声:“是啊,你已经在油画里被关了四百多年了。”

    “我想飞—我想获得自由,这是我从小的梦想。”

    林海点了点头,他能理解玛格丽特的忧伤,从小生在帝王家也自有烦恼,被关在密室里四百多年,更是人间所没有的痛苦。

    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整天关在这间老屋里,和被囚禁在油画里四百年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我害怕……”

    “害怕什么?是诺查丹玛斯吗?玛格丽特,看着我的眼睛。”

    玛格丽特果然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林海想要给她以安全感,诚恳地说:“我会保护你的,永远保护你!”

    “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几分钟后,林海带着玛格丽特离开了老屋。

    这一回,玛格丽特终于被人们发现了,但她用一块纱巾蒙着脸庞,所以没有人看出她是外国人,但她那身四百多年前的“奇装异服”,确实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林海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她带到了淮海路上。首先要去的当然是服装店,每个女人都喜欢买衣服,四百年前的法国公主当然也不例外。在路上她就看中了一幅服装广告,那是个穿着牛仔裤的金发女郎。林海很快帮她买到了这套衣服,当玛格丽特走出试衣间时,林海几乎已经认不出她了,那身宫廷服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格子棉布衬衫和牛仔裤。

    玛格丽特很喜欢这身衣服,在镜子前照了好一会儿,看来这是女人的天性啊。这套衣服立刻激起了她的购物欲,她是四百年前的法国公主,从来不用考虑钱袋子的问题,便拉着林海冲进了商场里。这架势让林海心惊肉跳了起来,难道今天要成为她的ATM了吗?

    幸好林海已经带好了信用卡,虽然只是个大学生,但法语是中国市场上稀缺的语种,法文翻译往往能赚到更多的钱,最近一年来林海常在外边打工,帮人家翻译法文合同,所以也积攒了不少外快。

    对于来自四百年前的玛格丽特来说,上海就宛如一个外星球的天堂,虽然昨晚已经在电视里见识过了,但还是有许多东西看不明白,需要林海来为她解释。更要命的是,林海的信用卡里很快就烧掉了四位数,玛格丽特又买了好几套衣服和鞋子,当然也有女孩子的内衣,从头到脚把自己“武装”了起来—看来她已经成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了。

    然后他们拎着大包小包,跑到红房子西餐馆吃了一顿晚饭,虽然林海并不喜欢西餐,但很合适玛格丽特的“法国胃”。

    晚餐后她又拉着林海在淮海路上散步,这条路上的洋人多如牛毛,再加上她已经完全改变了形象,不会再有人盯着她看了。

    这是上海的夜晚,所有的灯光都亮了起来,玛格丽特仰头看着这花花世界,周围不断涌过时尚的小资男女,仿佛回到了梦幻般的“圣巴托罗缪之夜”。

    就当林海也有些得意忘形的时候,玛格丽特忽然抓紧了他的手腕,在他耳边颤抖着说:“天哪,他来了。”

    林海一下子没听明白:“谁来了?”

    “他—诺查丹玛斯!”

    这个四百多年前的名字,如利箭般射在了林海耳朵里,使背后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他赶紧回头向四周张望,在这上海的夜色里,攒动着无数个人头,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根本就分辨不清。

    林海颤抖着问:“他在哪里?”

    “我感觉到他的呼吸了—就藏在我们身后的人群里。”

    “可我看不到他!”

    “诺查丹玛斯是永远不死的幽灵,你当然看不到他。”玛格丽特紧紧抓着林海的手,快步向前面走去,“快点,我们快点走。”

    他们手拉着手,就像两只被猎人追杀的兔子似的,慌不择路地在人群中穿梭着,不时撞到别人的身上,周围响起好些抱怨声。

    玛格丽特一边跑一边喘着气说:“诺查丹玛斯可能会伪装成某个普通人的面孔,所以你要小心身边每一个人。”

    无数张面孔从眼前闪过,黑夜的淮海路上时而灯光璀璨,时而被阴影覆盖,在林海慌乱的视线里,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能是诺查丹玛斯,或者说每个人的眼睛后面,都可能隐藏着一双幽灵的目光。

    不行,林海觉得人越多的地方,越是有可能碰到诺查丹玛斯,他拉着玛格丽特转到一条小马路上。这里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光线也暗了不少,马路两边的梧桐树影婆娑,夜色里发出沙沙的风声。

    虽然脱离了人群,但林海的恐惧感并没有减弱,他觉得在每个阴暗的角落里,都暗藏着杀机。他着急地想要拦出租车,但这个时候空车很少,他们又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只能向老屋的方向步行而去。

    没走多远林海就冒了汗,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汗,他回头看了看黑暗的街道,再看看玛格丽特苍白的脸庞,忽然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场永远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晚上十点,他们气喘吁吁地回到了老屋。刚关上房门,玛格丽特就背靠在门后,大口地喘息起来。林海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然后在她耳边说:“没事的,有我在你身边,不会让诺查丹玛斯来伤害你。”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扑到桌边喝了一大口水,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格子衬衫、牛仔裤和耐克鞋,茫然地说:“我是不是变成另一个人了?”

    “不,在我的眼睛里,你永远都是四百年前的法国公主。”

    “林海……”

    但她随即又沉默了,盯着林海的眼睛,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

    玛格丽特犹豫了好一会儿,忽然捂着嘴巴说:“林海,我想你还是快点离开我吧。”

    “为什么?”林海一下子靠近了她,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如此忧伤,就像油画里见到的那样。

    “没有什么原因,你离开我吧,这是为了你好。”

    “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还是你很讨厌我?”

    玛格丽特立刻摇了摇头:“不,我非常感谢你给我的帮助,是你把我从油画里解救了出来,你是我的恩人,我永远永远地感谢你。”

    “你不说出原因,我绝不会离开你。”

    她又沉默了片刻,老屋里的气氛令人窒息,直到她把原因说了出来:“林海,如果你现在不离开我,我想你可能会死的。”

    “死?”林海颤抖着说出了这个可怕的字眼,摇了摇头,“你是说……如果我继续和你在一起,那我就会死?”

    “没错,我想诺查丹玛斯已经发现我们了,他一定会来抓走我的,到时候你恐怕会死于非命。”

    林海的嘴唇有些发紫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死?”

    “因为我已经回忆起来了……这不是我第一次逃出密室。”

    “不是第一次逃出来?什么意思?”

    “过去我也曾经逃出过密室,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过一个年轻的美术学院学生,他在半夜里闯进了巴黎圣路易博物馆,把我从油画里救了出来。”

    玛格丽特的回答让林海非常惊讶,他怔了怔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不起,我刚刚才回忆起来,因为诺查丹玛斯不允许我回忆,他总是强迫我忘记所有的往事,让我永远都守在密室里。”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歉疚,痛苦地低下了头。林海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安慰着她说:“你说当年你被救了出来,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我说过我已经在密室里忘记了时间,我记不清那是哪一年了,我只记得那个夜晚,年轻的大学生带我逃出了博物馆,他将我藏在巴黎一个楼顶房间里,每天都给我送来吃的东西。就这样过了七天,他的脸每天都在消瘦,似乎有个幽灵附在他身上。直到第七天的夜晚,他打开顶楼的窗户,微笑着跳了出去……”

    说到这里她已经有些哽咽了,林海也感到后背一阵发冷,但他还是尽量克制着说:“如果你觉得回忆太痛苦,那就别再说下去了。”

    “让我说下去吧,那个美术学院的学生就这样死了,然后诺查丹玛斯就出现了,就是他害死了那个无辜的年轻人。诺查丹玛斯将我带回了博物馆,重新把我关进那间密室里。他警告我说,所有帮助我逃出去的人,都会在几天内死去,谁都无法幸免。”

    “这就是拯救你的代价?”

    林海忽然摊开了自己的左手,那行红色的“Aider moi”像伤疤一样仍未褪色,他嘴里喃喃地重复着“Aider moi”,然后摇着头轻声说:“谁救了你,谁就会死,那么说我就快死了……那谁来救救我呢?”

    最后那两个单词,仍然是“Aider moi”。

    玛格丽特颤抖着低下了头,连说了好几遍“Je suis désolée”。

    这个词的意思是“对不起”,但林海摇了摇头说:“你不用说对不起,我绝不会怨恨你的。这一切都因为我自己,因为我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你。”

    “你说什么?”

    玛格丽特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你。”

    此刻,林海想到的是十年前的那个正午,就在这间充满了过期颜料味的老屋里,年少的他偷偷地爬上了阁楼,看到了那幅玛格丽特的画像。

    从那个阳光照射着灰尘的正午起,所有的一切就都已经注定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宿命”,每个人都无法抗拒的宿命。

    林海的表情不再恐惧了,他恢复了镇定说:“玛格丽特,你相信命运吗?是命运让我们在此相遇的。”

    然后,林海把自己十年之前,在老屋阁楼上所见的那一幕告诉了玛格丽特。

    她的眼睛里立刻掠过了一丝奇怪的东西:“你说在十年以前,你就在这间屋子的阁楼上,见到过我的画像?”

    “是的,那幅画像很小,大概只有美术馆里那幅油画的三分之一,看起来就像个相框似的,但画像里肯定是你的面孔,我想那应该是临摹的吧。”

    “为什么那幅画现在没有了?”

    “我也不知道。”

    林海又想起了父亲对他说的话,难道自己真的是梦游吗?难道眼前的一切也都是幻觉吗?

    但玛格丽特的眼神却有些不一样,她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面就是那小阁楼,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是的,我们是命中注定要相遇的,命运注定了我要被囚禁四百年,也注定了我要在四百年之后遇到你。”

    “四百年……四百年……那是多少次轮回啊。”

    玛格丽特忽然压低了声音:“林海,你看着我的眼睛……”

    瞬间,林海像是中了咒语似的,直盯着那双半透明的翡翠色眼睛,他原以为那只是画里才会有的眼睛,人间哪来的这样的尤物呢?

    她继续柔声说:“在你第一次进入美术馆,来到我的油画面前时,我就从密室的镜子里发现了你—这是一面透明的镜子,可以看见外面那些欣赏油画的人。在你看着油画里的我的同时,我也在密室里看着镜中的你。其实在那个瞬间,我们是在互相凝视着对方,我可以感受到你的心跳,感受到你的呼吸,感受到你内心的颤抖。”

    “我听懂了,对我来说,你是画中人,而对你来说,我是镜中人。当画中人面对着镜中人,当我林海面对着你玛格丽特……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林海,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们似曾相识,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了。”玛格丽特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可是我又想不起你是谁,我只能忧伤地看着镜子里的你。”

    “这就是我在美术馆见到你,发现油画里的玛格丽特是如此忧伤的原因吧?”

    “对,我想命中注定你要遇见我,那么我就必须要向你求救,把我从密室里救出去。”

    林海又一次摊开了左手,看着那行红色的“Aider moi”,这是因为她意念的力量吧,当一个人或幽灵渴望自由的时候,那是谁都无法阻拦的。他点了点头:“你的呼救成功了,我几乎每晚都会梦到你,你让我夜不能寐,最终你把我召唤到了美术馆里,让我闯入密室来解救你。”

    “是的,当那个美术馆的黑夜,你奇迹般地第二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感到了你目光里的欲望,也似乎看到了自由的希望,我相信你一定会帮助我的,也只有你能够帮助我。因为我知道镜子的秘密—只有某个来自人间的年轻男子,在某个寂静的深夜里,才有可能把我从油画里带出去。以上任何一个条件都不能少,否则我就无法逃脱囚笼。”

    “果然是一个奇迹。”

    玛格丽特像是感恩似的低下了头,喃喃地说:“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也许那是我们的前生,我就已经认识了你—在那一世里我们有过某种特殊的、刻骨铭心的关系。”

    “前世?”

    林海的心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难道自己的前世竟是他—那个在四百年前的巴黎被斩首的男人,他失去了自己的头颅,却被深爱着他的女子所埋葬?

    一刹那,他仿佛回到了巴黎血腥的夜晚,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变了样,阴暗的天空中响彻着丧钟声,四周高耸着古老的楼房,在这以断头台著称的广场上,他正等待着情人的到来,带走他即将落地的人头。

    他才是“爱人的头颅”?

    玛格丽特又仰头看着他说:“我让你害怕了吗?”

    “不,你让我快疯了。”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你一定很累吧?那就早点休息吧。”她喝了一大口水,坐在床上说,“我也很累了。”

    林海点了点头说:“今晚诺查丹玛斯会找到这里吗?不,我不能让他进来伤害你。”

    于是,他先去检查了一下房门,在门后插上了一根铁门闩,就算有人把锁撬开也休想进门。林海又把所有的窗户都关死了,再用木棍或铁条卡在窗后面以防万一,就差用木条把窗户封起来了。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把桌子移到门后顶住,这样诺查丹玛斯就进不来了吧?他默默地问自己,也许这只是自我的心理安慰吧。

    玛格丽特看着他所做的一切,神情却更加忧伤了,仿佛是猎物落入了陷阱,只有乖乖地等待猎人的宰杀。

    在互道了“Bonne nuit”(法语:晚安)之后,林海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匆匆爬上了阁楼。

    但是,林海发现老虎窗还开着呢,他赶紧把老虎窗关紧了,插上了里面的插销,他不敢看外面的月色,索性用旧报纸把窗玻璃堵了起来。

    闭上眼睛,躺在小木床上,林海不敢想今晚发生的事,似乎诺查丹玛斯随时都会敲响他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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