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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斯雷德少校还没有睡觉,叼着一只烟斗,竖起的领子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脸庞。他没有戴帽子,看起来正在研究一幅地图。有两个油暖灯在掩体里燃烧着,但是掩体里依旧非常寒冷。在掩体的一角,一个人正靠着背包熟睡着。魏斯雷德少校抬头看了看是谁进来了。但我正要报告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少校接完电话后,我再次向少校说道:“少校先生,列兵萨杰向你报到。”
少校说道:“休假结束了,我的孩子?”
我回答道:“不是的,少校先生。我的休假被取消了。”
他说道:“啊,但是你身体还不错。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我想告诉他我多么的失望,而且我多么希望能够至少回去几天,但是这些话现在好像堵在了我的嗓子眼没法说出来。我突然感到了我对于这里的那些熟人和朋友不可分割的感情。
结果我改口说道:“我很好,少校先生。我可以等到下一个休假。”少校站了起来。虽然我不能看到他的脸,但是我感到他正在微笑。他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肩上,然后我感到自己在他的手下有些颤抖。
他说:“我要带你去见你的一些朋友。我知道和朋友在一起能够弥补许多遗憾,即使没有舒适的床,甚至是没有吃的东西。”
我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少校现在走了出去,我跟在他的后面。
他解释道:“我总是把我手下的人按照朋友分在一起的。维尔纳、霍尔斯、林森,还有林德伯格现在都守在那个反坦克炮炮位上。他们会很高兴看见你的。”
魏斯雷德少校高大的身影走在白茫茫的雾气里。当我们经过时,一些已经几乎睡着了的家伙跳了起来向少校汇报说一切都正常。
我们走到了一个比其他掩体都更深的一个掩体,这里有3个蜷缩在一起的人躺在地上,有两个人靠在战壕的加固木桩上。我立刻认出了老兵的声音。
老兵向少校说道:“欢迎来到我们的掩体,少校先生。我们今晚可以聊聊了,现在一切平安无事。”
老兵那个熟悉的声音让我感到有些惊讶。
魏斯雷德说道:“萨杰在这里,他刚刚回来。”
老兵说道:“萨杰,我真不敢相信!我以为你正在柏林正花天酒地呢。”
我说道:“我想你们了。”
老兵说道:“真是个好小伙子。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在我们这里有时你可以看到焰火,但在柏林则是一片黑暗。记得上次我在那里时是一年半前了。”
我可以听见霍尔斯在睡意十足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了?”
老兵大声说:“起来,小伙子!少校先生现在正和我们的朋友萨杰在一起。”
霍尔斯立刻像被子弹打中了一样跳了起来。
霍尔斯说道:“萨杰!他现在回到这里真是疯了!”
魏斯雷德少校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了。他说:“如果不是我了解你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的话,我本该派你到纪律营里去的,列兵霍尔斯。”
霍尔斯现在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解释道:“请原谅我,少校先生,我刚才还没醒。”
少校说道:“那你的睡眠看来是充满悲观主义色彩的,列兵霍尔斯。”
老兵此时开口了:“前天是顿河,昨天是顿涅茨河,今天是第聂伯河……你必须得承认,少校先生,就算是一头强壮的大象也会对现在的局面感到有些泄气。”
少校说道:“我知道,这就是自从我来到俄国后最担心的事。如果我们失去了信心,那一切都会变得更艰难的。”
老兵又说道:“我们丢掉土地和士兵的速度要比失去信心的速度更快。”
少校回答道:“俄国人不会跨越普利佩沼泽的,相信我。”
这时林德伯格傻呵呵地问了一句:“我们可能会撤到哪里?”老兵回答说:“撤到奥德河。”
少校小声说道:“上帝保佑我们避免这样的灾难,我宁愿死也不愿意看到这天。”
也许魏斯雷德少校相信上帝,后来,他的祷告言中了。
第十二章 红军坦克
盖伊·萨杰 [法国]
[出自《被遗忘的士兵——一个德国士兵的苏德战争回忆录》] 1967
第聂伯河第二道防线
我回到部队后,10天过去了。我们轮流到那些木房子里休息,已经喝完了一大缸咖啡,没有伏特加,也没有饼干,接着战争再次来到了我们这里。
为了打发时间,士兵们在战壕里要么正在用温水洗脚,要么在抓虱子,还有的人竟然用自己身上的虱子来与其他人的虱子进行虱子爬行比赛。大家都暂时放松了下来,但是这样的时间正在飞快地结束,很快就陷入了一种百无聊赖的状态。一切都是那样按部就班,我们对于这样的前线生活都已经非常熟悉了。无论我们的士气有多高,大家的心里总是充满了一种战斗开始前的焦虑感。
在这10天里,我们许多次地来回于战壕和村子里的那些小木屋之间。每次轮班站岗12个小时,一些士兵都会被从战壕里换下来,回到大约800米外的村子里休息。白天的时候,我们总是呆呆地望着那片空荡荡的平原。晚上,大雾将我们能够看到的距离缩短到不过5米左右。虽然并没有试图阻挡敌人的推进,但是他们的阵地正在向我们靠近。
俄国人有几次用摩托化部队试图从防线上突过去,我们向他们开了火。有一次,俄国人的坦克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接着坦克向我们的阵地开了火。除了这些时候,我们都是无所事事地呆呆看着雪花落在自己已经冻得像木头一般的军靴上。每隔12个小时,我们回到村子里的小木屋休息。每6个人相互紧紧地抱在一起休息,这时那硬邦邦的军靴才又慢慢地变软了。我们被严令禁止生火,因为烟雾会暴露我们的位置,魏斯雷德少校常常来检查我们。
我对于自己的小组特别感到一种温暖感。老兵说话直来直去,我们这些年轻的士兵常常听着老兵和那些与他年纪相仿士兵的聊天,他们所聊的内容常常让我们感到惊讶。部队已经放弃了基辅了,那里曾经是战斗的中心地带。我们试图守住第聂伯河前线,密集的炮击对于俄国人疯狂的进攻似乎也奏效不大。从切卡西到克莱门楚,俄国人已经牢牢地控制住了第聂伯河两岸的战略要地,他们也控制了德斯纳河地区。在内德戈罗夫,我们也从那里撤了出来,在那里的德国士兵实际上面临着被俘或是死亡的残酷选择。
幸运的是,由于我们的阵地极其不稳固和漫长,我们这些人只负责守卫第聂伯河防线的南翼。这个地方的地势看起来就像是台球桌那样平坦,就算是有充足的供给,要守卫住这样的地形也是极为艰难的。在我回到连里的第12天,俄国飞机轰炸了我们的阵地,许多人在轰炸中受伤或阵亡。在那天的晚些时候,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长队衣衫褴褛的德国士兵,他们是从切卡西突围出来的部队。这些满是伤员,又累又饿的部队像蝗虫一般涌到了我们的战壕里,把我们的食物吃了个精光。他们刚刚经历的惨烈的战斗可以从他们极度憔悴的脸上看出来。这些幸存下来的德国士兵们穿着破烂的靴子,背着空空的背包,眼里布满了血丝。苏军强渡第聂伯河的战役从喀山开始,他们迅速突破了德军在西岸的防线,并在喀山包围了许多德国部队,这些退下来的士兵刚刚从苏军强渡第聂伯河的战役中幸存了下来。现在外面的气温已经降到了摄氏零下20多度了。
在这样的酷寒中,俄国人抵达了我们的防线,他们到来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够听到,我们就像是一群被困住了的动物一般专注地听着猛兽的逼近。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我们都仔细地在听着这个声音。虽然看不到什么,但是不断有人喊道:“他们来了!”
紧张的心情让无数可能发生的场面从我们的脑海中升起。我们也想到了远方的家人,或是自己的爱人。我们想象着即将到来的战斗结果——投降、被俘、战斗或是死亡……有人手里紧握着武器在想象着自己的英勇表现能够把俄国人挡回去。但是大多数人此时都想到了自己的死,我们也准备好了接受这样的结局。这样的思想准备正是那些创造辉煌战功的士兵最重要的特质。
在面对着苏军难以置信的数量和装备优势时,我们往往只好选择逃跑。但是我们也常常别无选择地要面对着这个对手,许多人成了没有勋章的英雄,这些人的决心有时竟能够成为他们击溃强大于自己许多倍敌人的原因。我们已经不再是为希特勒战斗,也不为了什么国家社会主义事业而战,或者是为第三帝国的前途而战,甚至不是为我们饱受轰炸煎熬的家人或是未婚妻而战,我们坚持战斗只是出于一种纯粹的恐惧。无时不在的死亡的阴影让我们已经习惯,但是我们也为这个无人能够逃脱的结局发出绝望的怒吼。我们现在战斗着的真正原因也许是可耻的,但是这个原因到了最后胜过了一切的理想或说教。我们为自己能够活下来而战斗着,我们不愿意死在一个到处是积雪和泥浆的掩体里。我们像一群耗子一样战斗着,当我们被一只远远比我们强大的猛兽困住时,也会奋不顾身地跳起来露出自己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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