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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就有六合染厂的那三个最好的。真行,他的脑子是快,这回什么都办了。”
东初笑了:“我早知道林祥荣不是六哥的对手,所以我事先就激了他,说林祥荣这人特别傲慢。我知道六哥那脾气容不下这一套,去了上海肯定是一场恶斗。这下好了,林祥荣的威风该煞煞了!还弄一桌子外国人陪我吃饭!哼,连个文盲都对付不了,真不知天高地厚!”
东俊笑笑:“老三,这姓林的就是不识相,把六子放在候见室里傻坐了两天。就他那头脑,这两天还不什么主意都想出来了?哼,林祥荣绝对没想到陈六子能这样办他。像林祥荣这样的人,有再多的钱也没用。我估摸着,你六哥还和他不算完。”
东初一瞪眼:“还不算完?办了人家的货,挖了人家的人,都伤筋动骨了。”
东俊一笑:“这是皮毛。林家在上海是铜帮铁底,别说几十万,再加一倍也没事儿。至于技工被挖,这更算不了什么,在上海,找这样的工人不是难事。实在不行请洋员嘛!”
东初说:“六哥昨天说了,只要姓林的来济南赔个礼,这八千件布就还给他。”
东俊摇摇头:“六子还他布,这我信。但是,我不信姓林的会掉这个价儿。这是富家子弟的大毛病。富不过三代,原因就在这里。”
东初点点头:“是这样,林祥荣就是个样子。林老爷子那么大的商业家,什么事儿都懂,可就是看不出自己孩子的毛病来。唉!”
东俊说:“这你说得不对。林老爷子正是看出他儿子的毛病来,才放出去让他练。但这个对手太厉害了,一招就要了命。老三,你知道林祥荣为什么敢让六子把八千件布运回来吗?”
东初摇摇头。
东俊说:“他爸爸和苗哥是很好的朋友,也是棋友,一到上海,两个人就杀得天昏地暗。他知道只要苗哥一句话,你六哥就得把布送回去,所以有恃无恐。但是,我估计这事儿林老爷子不能出面,他得逼着自己的儿子来应付这个局面。苗哥说,林老爷子很有见识,不是一般的有见识。”
东初笑笑:“他爹不说也罢,说了倒是让苗哥笑话。苗哥也断不会压六哥把布送回上海。大哥,六哥还挺义气,在上海招人还想着咱们。”
东俊苦笑了一下:“老三,也不全是这样。这样的技术工人中国很少,几乎都能数得过来。他挖来的人越多,对上海方面的打击就越大。他这是一箭双雕,既出了气,打击了对手,也送个顺水人情给咱。”他看了一眼东初,叮嘱道,“老三,你六哥和林祥荣闹翻了,咱不能和他翻。姓林的这一头不能断。上海毕竟是中国最大的商埠,六合纺织的布对咱也很重要,说不定将来就能救命。记住前人说的话,‘愚以事贤,弱以从刚’。和林祥荣来往,对咱没有坏处。等一会儿,我去宏巨挑技工。其实也不用挑,好的早让小六子自己留下了。你马上去给姓林的发个电报,就说咱们劝了寿亭,让姓林的来一趟,寿亭同意还他布。”
东初说:“大哥,六哥说布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他已经设下埋伏。他说,只要滕井这边的布一断,上海布接着就来,让咱放心。”
东俊一惊:“噢?他没说在上海找了谁?”
东初摇摇头:“六哥的嘴很严实,我也就没往下问。”
东俊点点头:“好,你去吧。备车,我去宏巨。你打发人去发电报。”
东初却没走,他看着东俊高兴,就嬉皮笑脸地说:“大哥,你弟妹骑着车子去了建国会。大哥,我看就由她去吧,这也不是大事儿。”
东俊笑笑:“三弟,你也四十出头了,有些事我也管不了。你不怕她骑着车子跑街丢人,我……唉!”东俊抓起黑呢子礼帽,叹着气出了办公室,把东初晾在了那里。
【2】
夜明妃叙情馆里,远宜梳妆完毕后,大声喊:“顺子!”
顺子是个干净利索的小伙子,剃着光头,在这里主要是干些粗活。此时他正在后院往缸里倒水,一听召唤,把筲一放,噔噔地跑上楼来。
姨母坐在那里喝茶,表情并不愉快。她看着顺子跑上去,嘴角有一丝鄙视的微笑,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
顺子上来问:“小姐,什么事?”
远宜说:“你到我六哥那里去一趟,让他下午务必来一趟。记着,务必!”
顺子问:“好,小姐。让陈掌柜的几点来?”
远宜有点烦:“顺子,那是我哥呀,还管什么点?”
顺子惭愧地傻笑,领旨跑下楼去。
姨母上来了,冷冷地说:“你打个电话不就行了,还用顺子再跑一趟?”
远宜更冷:“大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姨母拉着远宜坐下:“远宜,咱有了现在这个成色不容易,你不能有了哥哥,就谁也不见了呀!”
远宜直视着姨母:“姨妈,有些话,那天我六嫂都在电话里给你说了,我就不重复了。咱的这些钱,我一分也不要,你老今后的生活也就够了。六哥临去上海,特别来对你说了,咱不再见客人了。你如果嫌钱少,我也可以让六哥再给你一些。今天我六哥来,有大事要商量,我现在也没心思。姨妈,我已经走错了一步,已经很后悔了。霍长鹤将军很快就到济南来,我不能开着这个门接他吧?”
姨母擦着泪:“孩子,你不知道,男人薄情,霍将军知道你沦落了风尘,你还指望着破镜重圆?孩子,姨是过来人,当初北洋政府的参议和我也是海誓山盟,最后怎么样?孩子,听我的,还是趁着年轻挣下点钱。就你这样子,三十以后再嫁人也不晚。”
远宜静静地说:“姨,你没正式结过婚,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那是家,是真诚的彼此相待。我和六嫂在一起住了这三天,明白了许多事情。至于霍长鹤是不是嫌弃我,那是他的事。但是我,就从现在起洁身自好。我宁可下半辈子讨饭,也要清清白白的,这是人格。”
姨母仰天长叹:“傻呀,枉费了我的一番心血呀!”
远宜站起来,走到窗前,冷冷地看着远方。
寿亭和东俊站在印花机前,机器呼呼地转着,花布快速印出。寿亭高兴,东俊既高兴又羡慕。没上机的那些技工跟在旁边,显然是寿亭挑剩的。他们全看着东俊,希望从东俊的表情里看出自己的就业之路。
开机器的那几个技工眉开眼笑,忙忙活活,十分积极,抽空还回过头来和寿亭东俊打打招呼。
寿亭把金彪叫过来,机器很响,他大声喊,也是故意让那些技工听见:“你,去商埠上的江浙饭店订饭,让他们天天送饭。从今以后,让他天天早晨派人来问,师傅愿吃什么,就给他们做什么。告诉他们,咱要的是正宗上海本帮菜,不是那些乱七八糟。”
金彪高声答应:“知道了,上海本帮菜。”说完快步走去。
那几个没上机的技工低声议论着。上了机的那几位实在没法再表现什么,就拿着包皮布使劲擦机器。
寿亭东俊他俩并肩向车间外边走,来到外边,噪声没有了。
东俊说:“六弟,你是真舍得花钱。你那钱都花在刀刃上了,比我强。”
寿亭说:“东俊哥,这水有源,树有根,没有平白无故给咱卖命的。这钱,有些是冤钱,但多数不是冤钱。当初我就想到年后要卖大华,过年的时候我就给每个工人发了二十大洋。要不怎么能留给滕井一座空厂呢!”
东俊笑了:“你呀,是贼里选出来的贼!谁惹着你,你就办谁。我可没惹着你,就是惹着你,你办我的时候也得先告诉我。”
“我要是告诉了你,还能办得着吗?”
他俩来到办公室楼下。
东俊说:“别和那姓林的治气了,我让东初给他发了电报,他要是真来了,就把那些布还给他吧!”
寿亭点上烟:“一点儿问题没有。别说他来,只要他发个电报来,我就让他原车运回,现在还没卸车呢。那姓林的也是老三的同学,他爹又和苗哥是老朋友,我一回来就给苗哥说了这事儿,苗哥大声说办得好,买卖就是不能开玩笑。可是,我也不能办得太绝了。我是想让他知道知道我陈六子是个什么人,根本没想讹他的布。这事你放心,我准办。”
东俊说:“你这花布也印出来了,我带着这些技工回去,当天也能开机。下一步咱俩得商量商量价钱。首先,咱俩不能顶起来。你说呢?”
寿亭说:“行,回头先合算一下成本。咱俩都是两台机,这四台机要是全开起来,那个产量可是不小呀!东俊哥,可是这两天我看了看,有虞美人在这里比着,咱的价钱怕是上不去。看来现在是挣不了钱,别说挣钱了,兴许还得赔点。”
东俊说:“是呀,咱们刚开始,赔点就赔点吧!”
寿亭说:“天津开埠也好,上海六合也好,他们为了省钱,这些年一直用随着机器带来的那几套印版。这样不行。我在上海,也去市面上转了一圈,六合比开埠还好一点,开埠是六套版,六合是八套版。这么大的产量,要是只用那几套版,全中国的花布不就一样了?花布花布,就是花色不同的布。昨天我给家驹说了,让他找德国人再给咱设计几套版,等样子送来,咱俩商量商量,只要看着顺眼,抓紧去德国刻出来,咱给他出出新。”
东俊点点头:“那要不少钱吧?”
寿亭说:“东俊哥,大家都印花布,人家为什么买咱的?咱得出点新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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