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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张思淼拖回来的路上,张连翘就知道沈苍术一定会发火,但是刚刚那个情况,如果他不把张思淼弄回来,那这老头晕在那儿肯定得丢了性命。
沈苍术的愤怒和苦闷他都看在眼里,他又是难受又是心疼,连带着把张思淼救回来的时候心里都在打鼓,可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个活人没了,他又办不到。
张思淼当初那事的确是错了,沈苍术不待见他,不理会他这都不算过分,但是凡事讲究恩怨分明,今天这事就算是沈苍术在这儿,张连翘也觉得他会选择去救人。这种救助当然不是出于什么血缘上的关系,而是一个人做事原则的问题。
理本来在沈苍术这里,他就算是这辈子都不认这个父亲也理所当然,沈苍术可以用一千种办法去证明他就算没有他这个当爹的在,也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而他肯定也不会因为这种个人恩怨就去眼睁睁地漠视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这么在心里想着,张连翘这一路上却难免有点忐忑,因为以他对沈苍术的了解,这事他虽然心里会和自己想的差不多,但是嘴上肯定还是要咋呼好一会儿的。
他心里不停地在想着沈苍术待会儿会怎么发火,也没去仔细看张思淼究竟怎么样了,而脑袋上被套着个塑料袋挡雨的张思淼则像具已经失去知觉的尸体一般任他往村子的方向拖着,一直到连滚带爬地回到家里的时候,门口的黄狗黄通天先是惊了一下,接着赶紧起身跑了过来。
“诶!怎么去趟山上还弄回个人呢?连翘,这是谁啊?”
老黄是沈苍术出生之后好几年才到他们家的,所以并不认识张思淼这个人,张连翘拖了一路也有些气喘吁吁,被老黄问起这事他也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老黄解释这事,只能先让他帮自己把张思淼给拖进屋子里面去,接着又随便找了块绣花床罩就给铺在了张思淼的身下,这才小声开口道,
“哦哦哦……这人啊,这人是我山上随便捡的,天亮了我就把他放归大自然啊……那个,黄大爷,我把他藏在你那狗窝去呆一晚上好不好呀?”
这么说着,张连翘就讨好地冲老黄笑了起来,老黄觉得这鸟娃子这神情看上去有些怪怪的,所以也没敢贸然答应。毕竟他那狗窝可是沈苍术家除了灶台之外最豪华的一处小型建筑了,村子养猪大户家的猪圈都没他这个狗窝修的好,那落地窗,那采光,那都是一顶一的,可现在让他把狗窝给个来路不明的中年人占着,他肯定是不太高兴的,而就在他们俩这么小声商量的时候,一路上都淋着雨回来的沈苍术已经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
“张连翘!!你把他带回来干嘛!!你要造反了是吧!!”
一看见那躺在那儿的中年人沈苍术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张连翘和老黄都被他的嗓门吓了一跳,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敢开口说话。张连翘低着头,心里虽然对他这脾气有数,可是难免有点打鼓,在想了想之后他还是把山上自己看到的那些事都给一点点说了,而闻言的沈苍术表情也没缓和下来,反而像是积聚着什么可怕的怒气似的,好半响才像是怒到极点般的大吼道,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你就不能管好你自己吗?你这只鸟怎么这么多事!这关你什么事啊!要你这么操心!!”
“我不是鸟……我是人……而且我……我就想为你操心……不行吗……”
被沈苍术喊得耳朵都在发疼,说实话虽然习惯了他这样的个性,一瞬间张连翘还是有点伤心。他不是那种被别人一吼就软了的人,相反他的脾气比倔的像头驴的沈苍术也没好多少。沈苍术听了他这话,一时间更来气了,脸色难看的瞪着张连翘,却好半响没开口说一句话。老黄看他们俩吵成这样也十分的尴尬,咬着沈苍术的裤脚就想让他冷静下来,可是已经气疯了的沈苍术却什么都听不进去,直接黑着脸就开口道,
“你既然愿意救这种人,那你以后就别和我说话了!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也不用操心!”
这么说着也没去管地上的张思淼,沈苍术直接往里屋一走还顺带重重地关上了门,张连翘通红着眼睛看着他走了,好半响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沉默着擦了擦眼睛。
“你说说你们这些娃……吵什么呢这是……都是为对方好的心,嘴上却不愿意退让……也怪这老混蛋该死啊,当初二伢子没爹的时候他怎么不来啊?现在自己没儿子倒要来找他了,哪有这个道理啊……二伢子的妈是个好欺负的,所以才着了这样的人的道,鸟娃娃,你也得明白他心里的苦啊……他现在想让村子里的人走,那些人也不听他的,他是急啊,不是和你生气啊……”
老黄这么好心地安慰着张连翘,说着还忍不住踹了那地上的老混蛋一脚,张思淼毫无知觉地躺着,半天也没什么反应。张连翘闻言点点头,却也没吭声。他现在也不敢去和沈苍术说话了,刚刚那些话还在他耳朵边上响着,没一会儿他是缓不过来了。
这是沈苍术头一次冲他发这么大的火,以前就算张连翘再怎么折腾他,他都没和他真动过怒,可是现在就因为这事两人弄成了这样,张连翘心里简直恨死了自己这多管闲事的毛病,而光是这么想着,他这头都耷拉了下来。
这一晚上,张连翘都没敢回房间睡觉,还晕着的张思淼被他擦了把脸就让老黄给不情不愿地拖到了狗窝里,而张连翘自己则可怜兮兮地钻在灶台底下越想越伤心。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张连翘都没睡着,他闭着眼睛在那儿想东想西的,却忽然听见了有什么动静在耳边响了起来。微微睁开眼睛一看,没多久前还在冲自己发火的某个人正在那儿站着,看到张连翘在灶台里窝着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复杂。不过可能是因为还在生气,所以也没吭声,只是把自己的厚外套给盖在了张连翘的身上,接着便独自出了门。
张连翘眼看着他走出去,还以为他要趁大半夜的把睡在狗窝里的张思淼给丢到山上去,可是等他偷偷出来看一眼之后,才发现沈苍术压根没去理会狗窝里的张思淼,反而是朝着村子那边走了过去,而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才知道沈苍术抹黑出去是干嘛了。
沈苍术大半夜的出来当然是有事情做的,毕竟泥石流这事迫在眉睫,不解决了他也睡不着觉。劝不了人类他就要去找动物做工作,因为他是动物户籍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又在村子里生活很久,很多本来就急的睡不着觉的动物们也愿意他交谈了几句。
沈苍术浑身都是雨水,冷的直哆嗦,却还是挨个把每家每户都给跑了。他的目的就是想从动物方面着手让村民们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而等到到快天亮的时候,外面的雨都没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另一方面,村子里的大多数人也在因为一件事而彻夜难眠。
本来从沈苍术那儿知道泥石流说法后,村民们也没把沈苍术的这话当回事,可是这说来也邪门,不少人回到家里之后,这甭管什么动物都无一例外地开始闹起来了,有些情绪激动的直接就开始撞起了笼子,那夹杂着闪电落下来的凄惨哭声把许多村民们吓得是觉都睡不着了,有些耳朵好的甚至还隐约能听出这哭声居然带着点窦娥冤的调调。
“咯咯咯咯——嘎嘎嘎——哞——咩咩咩——旺旺旺——喵!!!!”
全体村民:“…………”
朴实而迷信的劳动人民被吓得六神无主了,这鸡都开口唱窦娥冤了,这肯定是要出大事了啊!老话不是讲但凡这些动物们开始作祟,就是要天降异象了吗、之前那些还能说是天气不好之类的,可是现在这都唱起来了,这还怎么解释啊……
心里就这么胆战心惊地想着,许多人就这么睁着眼睛干躺了一夜。一大清早起来很多人早饭都没吃就开始默不吭声地收拾起东西,连带着看自己家那些本本分分吃饲料,完全不似昨晚那般疯癫的鸡鸭鹅们都多了几分敬畏。
沈老三一大早就联系了县政府,不过没说鸡唱戏这出,只是把大雨引起的山体滑坡危险给说明了一下。因为蛤蟆沟子是老灾区了,也不是头一次出这样的事了,县政府也表示会接受村民们暂时躲避,一直到确认没有危险。于是就这样,老的小的拎着锅碗瓢盆坐在牛车上往县里赶,除了少数的几个还在那里犹豫着,总体来说村民们都选择了配合。
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今年这个年大部分村子的人显然都要这么过了,等脸色难看的沈苍术找到沈老三的办公室的时候,便看到三奶奶正蹲在门口赶着鸡窝里几只母鸡,见沈苍术进来了,立马慈祥地冲他招了招手。
“二伢子,快过来,帮我赶赶她们……这人来了腿脚都赶不上了哟……”
嘴里这么喊着,步履蹒跚的老太太停下脚步显得有些气喘吁吁,那几只本来还在满院子乱跑的鸡一见沈苍术面无表情看过来,就自觉地扑腾着翅膀朝着笼子自己飞了起来。三奶奶见状一愣,等沈苍术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沈苍术没吭声,好一会儿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太太才转过头看了眼面前的这座小院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又要搬家了……本来以为能在这儿活到头的哟……”
老人家的声音里有着些许的无奈和伤心,或许村子里的其他人也是和她抱着一样的想法,所以才会对又一次要迁离住地而感到难以接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砍树,后人遭殃。蛤蟆沟子的村民们一次次又一次地搬家,一次又一次地逃避,到如今,他们又要走了,而这场来自大自然的惩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般想着,沈苍术忍不住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大山,视线所及的地方没有丁点的绿色,只有千疮百孔的土层结构充斥在他的眼底。曾经能让大家过上安慰的日子是他的心愿,可是如今的这种情况也在无情地说明着,在他有生之年让这座大山重新恢复生机依然是一个艰难的过程,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实在是很少很少。
“我保证……这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声音闷闷的,沈苍术低着头这般说着,表情却很坚定,见状的老太太先是一愣,接着柔柔地笑起来,像是在看着小孩子似的弯起眉眼,好半响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听你三爷爷说了,村里的人不知道,但我们清楚……你没去找你那个混账爹……唉,说起来……当初我和你三爷爷都劝你去过好日子去,现在想想,却是我们多事了……你是个好孩子,是个有骨气的孩子。你外婆和妈在天上看着你,她们会保佑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就算咱们没钱,咱们依旧能过的好……你不和我们说你的近况,但在城里辛苦挣来的钱要省着点话,别再把那些钱一股脑都给我们汇回来了,你以后可还是要娶媳妇的人啊……现在,有相中的人了吗?”
“三奶奶……你……”
一听这话耳朵都红了,沈苍术没想到会被问到这种事情,一瞬间脸上都有了几分尴尬,见状的老太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见他这么个反应,立刻就拍拍手高兴地笑了起来。
“看来是你有喜欢的了?是怎么样的?好看吗?家在哪边啊?性子怎么样啊?”
“……”
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沈苍术纠结着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面前的老太太解释他这个复杂的情况,几句话把这事随便敷衍了过去,他帮着老太太把院子里的东西都给搬到了车上,这才自己回了家。回去的路上,拖着车过去的沈天笑趁没主人在边上便嬉皮笑脸问他要不要吃芋头车上有,沈苍术愣了下,想起来某只笨鸟似乎特别喜欢吃这种糯糯的东西,便硬是放了十块钱在车上又拿了两个接着往家走,可这一到门口,他还没看见张连翘在哪儿,便看见自己家门口正停留着好几辆轿车,而此时正从那车里钻出来的,赫然就是那昨晚在山上见过的秘书。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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