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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笑。
“咋啦,皇上不急太监——不对——格格急啊?你拉郎配啊?怕我嫁不出去啊?”康妮也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我麻利地拿起打火机,麻利地打燃,准确地凑到她的嘴前给她点燃,一边责备道:“吸烟有害健康。”
格格打趣道:“看看,多绅士啊!这机会抓得多好啊!”
康妮喷了格格一口烟,还去胳肢她:“你以为还是大清天下呢?拿我当礼物,一句话,想许谁就许谁啊?”
格格坐在里面无处逃生,一边抵挡一边叫:“哥救我!我姐忒疯了,你得把她看严点儿。”
康妮有些尴尬地对我说:“你别信她的,她一喝酒就胡说。”
我笑:“无所谓,格格脾气嘛。”
康妮又点了水果沙拉压轴,结账时我一看账单,三个人吃了二百多,我想买单,康妮以可以报销阻止了我。考虑到两次都是康妮买单,趁着她们上车时,我塞给司机五十块钱。我想把把格格送到北新桥再把康妮送到西直门,足够了。
回“家”给康妮发问候短信,回复让我打过去,我匆匆洗漱后躺在舒坦的床垫上,拨通了她的座机电话。
“你啥意思啊?”她劈头盖脸而来。
“不好意思,我刚才洗脸刷牙出恭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
“咋啦?”我一头雾水。
“咋啦,你自己干的事情自己心里明白。”
我让有些迟钝的脑子里尽快旋转起来,试探着:“乱点鸳鸯谱的不是我,是你的格格小妹,我就消极配合了一下,外交礼仪嘛。”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愣了,康妮语调陡升八度,“咋啦?谁TMD让你付车费啦?”
我大吃一惊,笑起来:“嗨,为这事啊?还以为犯了啥兵家大忌严重罪行呢。”
“这就是大罪!”她河东狮吼,“你藐视我!你TMD要气死我啊!”
我楞是不明白这小事咋也会闹出人命来,现在的女子都TMD咋啦?我也想吼,没吼出来。只听康妮歇斯底里地“啊——”了长长一声,那强烈而尖锐的电流声引起我一阵耳鸣,把我吓了个孤魂出窍。我胆战心惊地问:“你怎么啦,没事吧?”
“没事。”
我提醒她别吵醒了她父母,她说:“少转移话题,我家几套房,这儿我一人住。”
我只好回到这个话题:“我哪是藐视你啊?两次都是你买单,我咋好意思啊?”
她不依不饶:“那又咋了?这是提前说好的,我付得起。你充大款啊,那你请我吃‘顺峰’吧。”
“啥顺峰?我只知道毛峰,那茶叶不错,也不至于请不起吧。”
她哈哈大笑:“傻了吧?‘顺峰’是北京最好的海鲜馆,还毛峰呢。”
我嗫嚅着:“你知道我是山里来的孩子。”
她说:“去那儿你一月工资也不定请得起。”
我振振有词:“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我最讨厌的就是大吃大喝!中国都被吃垮N次啦。”
她揶揄道:“你也只能这么说。算了,不和你说了,请我吃饭的人多了去了。”
电话里传来洗衣机轰隆隆的声音,我问:“你半夜洗衣服啊?”
康妮说:“我就这样,完全没规律。”
我说:“对身体不好,还影响邻居。”
她又发作起来:“咋回事啊你?我抽烟也说我,我洗衣服也说我,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难怪没老婆。”
我将心比心:“你不也没老公嘛。”
“只是我忙。我告诉你,找我的人多了去了。”康妮义正词严,“我告诉你,我从小就很优秀,从小学到中学,年年都是我们区的优秀学生,我妈妈年年是优秀工作者,我爸爸已是正司级,去过几十个国家。”
“我知道,你家阿猫阿狗都是科级,你家看大门的也是副局级。”我忍不住夹枪带棒,“我从小学到中学,年年都是我们区的问题学生,大学是我们系的问题学生。我妈家庭妇女,我老爸临死才副县级。我知道,要找你的人如果排队,八王坟排到八宝山。”
康妮嗔怒道:“横竖都是死啊!你积点口德好不好?”
“这就叫死活都有人追,纵做鬼,也风流。”我躲进被窝里笑起来,“也太敏感啦。行啦,我道歉,说说,怎么弥补吧?”
“我生日快到啦。”她和颜悦色起来。
“好啊,啥时候?”
“新年第三天。”
“这个算我的。咱卖一次血,去‘顺峰’吧。”
“得了吧?我可吃不下去,人血馒头喃。”
“那就买个礼物。冒昧问问,你喜欢啥,说类型就行。”
“我喜欢巧克力,你看着办吧。”她说完后补充,“我喜欢的不一定是贵的。”
“真体贴民情!这个好打发。”
“你懂什么啊,巧克力里面学问多啦,给你一个学习的机会。”
我趁机说:“格格那一关过了,你这一关不好过啊。这机会也太渺茫啦。”
“哈哈,你可以撤嘛。”
我有些尴尬,转而说起公司的合作,为了免使康妮浪费精力做预算,我说出了内情,刘总并不想投资,他只想以品牌和版权入股。康妮说早就看出来了,刘总太精明了。我抱歉地说:“很遗憾我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还让你破费。”
“没事儿,也有收获,我不认识你了吗?你这人虽然有时候挺面的,但人还不赖。”
“什么叫‘面’?”
“拉面见过吧,就是粘粘乎乎,不够硬朗,娘们似的。”
“没钱没房没车没工作没老婆我硬朗得起来吗?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哀叹。
“那也得打起精神!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
“明白了,再穷也要挤进富人堆里。我现在不正向你靠拢吗?”我嬉笑着说。
“我是带刺儿的。”
“我就纳闷,现在的女孩咋都这么生猛啊?吃激素食品吃的?”我抱怨着,武彤彤的影子幽然浮现。
“有其母必有其女呗。”
“啊——,你妈也这样?二母教子呐!我还是赶紧躲了吧。”我大惊失色。
“呵呵,你怕啦?”
“谈恋爱操作不好会死人的!”我一字一顿,康妮再次大笑:“我估计你就得临阵退缩,我有心理准备,见得多啦。”
废话!没心理准备进了疯人院都TMD不知道咋进去的,我当即决定采用百战不殆的兵法——撤!
2
2001年的第一场雪其实并不大(和威斯康星比简直小菜一碟),之前下了一些小雨,格外冷。吃过午饭已经暗无天日,先是雨夹雪,不知不觉中纷纷扬扬的雪片铺天盖地而来。下班时分,我在窗口一看吓了一大跳,阴森森白皑皑雾蒙蒙冷冰冰的三环上,八条往返车道,无论主路辅路,望不到头的车流就跟患了肠梗阻似的蠕动,首都成首堵啦。
路面结冰,异常湿滑,随处都是摔得横七竖八哭爹叫娘的人。无车可打,我只好战战兢兢如走平衡木一样靠近公汽站。寒风像看不见的鞭子抽打着人们,我缩着脖子跺着脚哈着气,冻了一个小时才挤上车。
更多的折磨才开始呢。铁壳里的人被塞得如同压缩麻花,前胸贴后背,呈现出大屠杀浮雕般奋力挣扎的扭曲姿势和痛楚表情。不管你面对多么恶心的一个家伙(比如这家伙面目猥琐兼口臭屁多),你都必须和他(她)保持亲密的拥抱。不是你踩我的脚了,就是我撞你的腰了,要不就是他被人体挤压得悬空了;不是她挤掉了他的眼镜,就是他碰了她的胸了;不是她骂他耍流氓了,就是他回骂我被流氓耍了;不是小孩哭起来了,就是女的尖叫起来了,要不就是糙汉们吼起来打起来了。不过,车上的人内斗再厉害,还是万众一心地采取了“安内必先攘外”的政策,一致和还未挤上车的对骂:“挤成饺子馅啦,等下一辆会死人吗?”
“你不挤能上来吗?有本事你打车去啊。”
“不在老家好好呆着,都跑北京来瞎挤什么啊?”
“北京是你家啊?”……
一辆破公汽,弄得跟TMD诺亚方舟似的。待到启动,挤上车的人自以为得计时,才发现比没挤上车的人更倒霉。汽车小心翼翼地在冰路上蠕动,常常不到十米就停了,一等就是十多分钟,前后是望不到头的铁龙钢蛇阵。车窗密闭,温度上升,氧气愈发稀薄,氛围愈发窒息,还不断汇入人体呼吸和排泄系统的不良气体。所幸我龟缩在车厢后车门后的那个位置,有个栏杆将挤成肉饼似的人群和我隔开,还可以透过窄窄的门缝呼吸一口冰冷肮脏却提神的空气。
最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在三元桥上坡处。车轮突然打滑,司机加大油门,汽车哭起来,像一个负重的醉汉左右摇摆,就是不向前走。忽然,车轮飞快向前旋转,车体却向后滑去,乘客吓坏了,后面的车急鸣号。司机急了,猛打方向盘,势不可挡地撞向后面的汽车,“嘭”地一声巨响,那车向路中间隔离带滑去。我们这辆车撞在桥墩上,刺耳地滑行了几米,车前部向左边横扫过来,在撞到另一车道车辆前一瞬间终于停了下来。
乘客一片尖叫,司机打开车门,高叫下车推车。靠近门口的人纷纷跳了下去,人仰马翻。售票员在旁边“一、二、三,走!”,我们这百十号人就哼哧哼哧推着这个庞然大物。寒风刺骨,呵气成霜,即使带着手套,车厢的冰冷仍然穿透绒线传递给你。最可怕的是脚下站不稳,无着力点,推不了两步,有的人便四脚朝天,无处搭手的人便补充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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