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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老爷只得叫二郎出门请大夫。也不知那廖四娘给大郎下了什么迷魂药……”
“住口。”夏芳菲脸色一冷,“以后这话再也别说了,莫非叫大郎在咱们院子外转悠就是好事?”
“可是,那廖四娘瞧着跟七娘好,竟然抢……”柔敷一个激灵,在夏芳菲严厉目光下噤声。
夏芳菲就着细瓷小茶盅喝了半盏清水,才起身道:“去廷芳院瞧瞧。”这笔账无论如何都怪不到她头上,要怪只能怪那狗。
暑气蒸腾在地上,夏芳菲一行人沿着游廊一路穿花拂柳,慢慢就到了廷芳院外。
“听绣嬷嬷说,原先大半个居德坊都是骆家的呢。”柔嘉有些尴尬,胡乱地说句话以解除尴尬,终于明白绣嬷嬷那句七娘从县主府出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是什么意思了。
夏芳菲、柔敷并未搭理她这话,才跨进廷芳院院门,就见院子里果然乱糟糟的,丫鬟、婆子个个战战兢兢,远远地听见几个人说“别是从慕青县主府染上了什么邪祟”,又有几个人说“七娘去了县主府,敏郡王就倒了霉;计娘才从七娘那边出来,就也遭了大罪。”
“七娘,别跟她们一般见识。”柔敷嫩生生的脸颊硬生生被那几句话气红了。
“雀舌、惠儿,去瞧瞧是哪几个说的,把名字记下来。”夏芳菲道。
惠儿茫然地张大双眼,开口就要劝说夏芳菲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那几个下人一般见识。
雀舌却因夏芳菲气定神闲,以为她当真时来运转了,当即狐假虎威地提着裙子跑去看说闲话的是哪几个。
雀舌过去了,那说话的妇人们自然散开了。
待雀舌神叨叨地来给夏芳菲说多嘴的女人是谁,那几个女人便不尴不尬地向这门首来奉承着夏芳菲,见夏芳菲不理睬她们,当即扇打起自己的耳光来。
狐假虎威,无怪乎人家说从衙门口走过的乞丐都比没进过城的乞丐威风。夏芳菲看也不看那些妇人一眼,沿着游廊又向正房去。
游廊上爬着的油绿藤蔓开着一朵朵紫色小花,因倒霉的不是她,被清风吹拂,夏芳菲不禁觉得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离着房门近了一些,就听见里头呜呜咽咽的声音。
“七娘过来了。”门外伺候着的柳姨娘、梁姨娘、宋姨娘觑见夏芳菲过来,眼神里都带了两分忌惮。
夏芳菲含笑点头,待柳姨娘打了帘子,进去后,果然瞧见游氏双眼红肿、骆澄满心无奈、骆氏合着双眼念经、骆得闲六神无主。
“七娘来了。”骆澄已经从甘从汝、秦少卿那边知道梁内监因为对夏刺史心怀不满要对夏芳菲不利的事,只是这事若告诉了游氏、骆氏,未免又叫一家上下心神惶惶、寝食不安,于是他便将这事藏在心里。
此时,骆氏、游氏猜着不是夏芳菲使坏就是甘从汝动了手脚,只有骆澄想到是梁内监无所不用其极,想算计夏芳菲,却阴差阳错地算计了骆得计。
“舅舅,得计怎样了?这么热的天,怕是在慕青县主府闷坏了。”夏芳菲自顾自地道,满脸关切,却不去看骆得计,捡着个铺着软垫的月牙凳坐了。
游氏垂着眸子不住地抹泪,暗恨自己迷了心窍,竟然当真听从夏芳菲的叫骆得计去看了那御医,谁能想到夏芳菲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给骆得计使绊子?心里念了几次阿弥陀佛,恨不得将夏芳菲千刀万剐了。
“再叫人去看看,二郎怎地还没回来?”骆澄急躁地问。
游氏不好对骆氏、夏芳菲发火,当即疾言厉色道:“柳姨娘,叫你兄弟出门找一找,瞧瞧二郎这节骨眼哪里去了!”
“是。”门外柳姨娘低声下气地答应着。
“大郎呢?还没将他叫来?”骆澄又问起骆得意来。
“老爷,大郎去打听给得计药丸的御医是哪个去了。”游氏赶紧地道。
“不要冰沁的。”绿裳将一碗果浆放在夏芳菲身边矮几上,夏芳菲碰了碰碗,便蹙起眉头。
“还是我去替七娘沏茶吧。”惠儿谨遵柔敷教导,亲自去沏茶。
游氏心里憋着一口气,暗恨骆得计奄奄一息,夏芳菲还有工夫挑三拣四,“老爷,若是得计有个三长两短……”
“舅妈三思,万万不可与敏郡王玉石俱焚。”夏芳菲道。
游氏一噎,在心里冷哼一声,满腔悲愤无处发泄,当即呜咽起来。
“老爷、夫人,大郎、二郎回来了。”门外柳姨娘的声音干巴巴的,听着有些可怜。
“快叫他们进来。”骆澄忙道。
门帘外窸窸窣窣,好半日,骆得意、骆得仁兄弟二人便从门外进来。只见他们兄弟二人脸上俱是青青紫紫,一身衣裳也撕扯的不成样子,头上发髻更是凌乱不堪。
“这是怎么了?叫你们去御医署问问,你们怎么去闹事了?”骆澄怒不可遏,身子忍不住地颤抖。
夏芳菲有些手痒,忍不住想摸一摸骆澄脖颈上软趴趴的皮囊。
骆得意道:“儿子半路上见二郎被一群人围住,便上前提他解围,不想遇上了一伙蛮不讲理的人,也遭了人暗算。”
游氏耷拉着眼皮问骆得仁,“是些什么人?”疑心是夏刺史招来的祸。
“……是些泼皮无赖,缠着儿子要过路钱。”骆得仁还不知夏刺史状告京中几个权贵的事,此时他愁眉不展,想不出为何韶荣驸马突然对夏芳菲没了心思且一心想讨回钱财、玉镯。
“可问清楚了,来咱们家的御医可是御医署里的?”骆澄催问道。
骆得意摇头,“儿子将整个御医署的人都问过了,没人见过给得计药丸的那位。儿子想顺道请几位御医来家给得计瞧瞧,偏御医们推辞有事,不肯来。”
“那巫医呢?”游氏觉得骆得计也算是从慕青县主府回来后病倒的,兴许是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如今谁敢请巫医?有些头脸的巫医都卷着包袱出京了,大理寺那边也关押了不少神婆巫师。”骆得意忧心忡忡地道,扫见夏芳菲安然无恙,又担忧骆得计,又对廖四娘心存愧疚。
一准是因为夏家的事才不肯来!游氏掩面而泣,哭道:“我苦命的得计!”
骆氏此时不能装傻,只能叹一句:“一准是我们连累了得计,叫御医们不肯来瞧瞧得计。”
“这话妹妹再不可提起,一家人,何必说这话?”骆澄也很是苦恼,他的官位没有着落,夏刺史又惹了了不得的人,还有那位敏郡王,他最想不明白那位敏郡王到底是怎么想的,先是害得夏芳菲半死不活,如今又担忧起夏芳菲的安危来。
“父亲说的是,儿子早先替七娘请的几位御医见了儿子,倒是问是不是七娘又病了,听儿媳说不是七娘,口吻才疏远了些,进而推辞不肯来。”骆得意原不想提起自己曾私下为夏芳菲请大夫的事,但看游氏哭哭啼啼下已经怨恨上了夏芳菲母女,只得将这事说起。
“咳!”夏芳菲被呛了一下,狐疑地想:竟然真有人暗地里替夏刺史照应她?那人照应的方式,也太漫不经心了点。
这话听在骆氏、游氏耳中,却是另一层意思。她们并其他女人纷纷想:果然夏芳菲被宫里那位瞧上了。
游氏埋怨骆得意多事,当即落泪道:“你这傻孩子,就不能推说七娘身上不利落,先将人家御医请来再说?”
骆得意呆住。
骆澄道:“七娘才好,无端端咒她做什么。”
“那得计该如何是好?”游氏泣不成声,泪眼婆娑中瞟向夏芳菲,等着她大方地主动称病把御医请回来。
夏芳菲依旧觉得神清气爽,开始琢磨着这风口浪尖,去廖家探望廖四娘,会不会叫廖家人不喜。
骆氏看不下去了,虽也不喜骆得计,却看不得骆得计就这么半死不活的——毕竟眼下,夏芳菲瞧着安然无恙,她对骆得计的憎恨便也少了几分,“不如,得意,你托着芳菲的名,再去请一请御医?”
骆得意踌躇不定,看向夏芳菲,等着她拿主意。
“……别去请御医,既然是那狗、郡王请的御医,先去敏郡王府上瞧瞧。”夏芳菲恩怨分明地不忍叫那背后帮着她的人落入梁内监手上。
“这会子跟敏郡王扯上干系,好吗?”骆氏唯恐此举叫宫里那位心存芥蒂,毕竟,谁也不想瞧见自己看上的女人有事时头一个想着去求别的男人。
“不好那就别去了。”夏芳菲呷了一口清茶。
骆氏噎住,心道夏芳菲说话怎那么难听!
游氏却赶紧道:“得意,快去敏郡王府上好生说说,求敏郡王大人大量,快些将解药赐给咱们。”言下之意,指明了下毒的人是甘从汝。
☆、冲冠一怒
“胡言乱语,敏郡王是好惹的人吗?”骆澄怒不可遏,只觉得骆家祸事缠身,家里一个个还不安生,更别提人心不齐了。
游氏一哆嗦,骆氏立刻识趣道:“一准是因为我们家老爷的事连累了得计、得仁,要不,我们娘儿两搬出去住吧。”
骆得闲心下纳闷骆氏怎知他受伤一事与夏芳菲有关,因心虚,不敢再看骆氏。
游氏眼眶一热,原还因觉得夏芳菲兴许被皇帝瞧上了,心里犹豫不决该如何对待她们母女,此时因骆得计受罪,巴不得立刻将夏家母女撵出去。
骆澄嗔道:“这话以后别再提起,叫旁人听见,像是什么事?既然御医请不来,快些请几个大夫来瞧瞧。” 在他看来,此时跟夏刺史疏远,已经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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